第二天,宋钰一大早就到寒门候着。那些城卫俱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尤其是跟着统领杨峰身边那些人都是城卫中的精锐,徒手抓举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就是这样的汉子在宋钰看来比花拳绣腿的娘们强不到哪里去,实际上对宋钰不能带来半点伤害,只是想着如果在这群人拳打脚踢下还能安然无恙,无疑是显得有些怪异,所以他选择性地受了点伤,回家那煮熟的鸡蛋稍微一滚,那些淤青也就散了。
宋钰本打算利用这几天时间好好梳理一下《碧落赋》,用典籍中的解释为神念还没达到圆融的境界,这不是静坐一晚上就可以做到的。神念不如真元,真元还可以被修行者感觉到、被探知到,但神念却可以完全被多避开,而对神念的认识,宋钰将他称之为:超能力!
至少他现在勉强能做到将一更筷子用神念操控着抬离桌面半尺高,而且速度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第二天,宋钰早早地就去了寒门帮忙。罗雅丹将宋钰叫上二楼,诧异地问道:“不是让你歇着吗?”
宋钰双手在胸前搓着,嘿嘿一笑:“寒门中午管饭!”
“德性!”罗雅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失望,她都不知道自己将宋钰挑拨成扈从是对还是错,现在先来纯粹就是因为那一首《传奇》的缘故:“以后没事就在二楼呆着。”
“为什么?”
“扈从不应该问这样的话。”罗雅丹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行!”
宋钰喔了一声说道:“如果你这会没什么吩咐,那我就去外面了。”
“丁账房房里有一包衣服,是我晚我托他给你买了,你把它穿上。”罗雅丹眼神中杀过一丝异色:“你很冷吗?”
宋钰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衣服,赫然见看见肩膀处露出一截黑色衣袍,心中顿时也慌了,自打和城卫司有冲突后,他中担心柳未寒这样的人会不分青红皂白忽然就在自己背上刺一剑,所以他还是将魂蟒袍翻了出来套在身上,露出来的正是折叠着藏起来的魂蟒袍帽子部分。
还好罗雅丹不懂,也没有见过穿着魂蟒袍的夜叉,宋钰强着镇定道:“被打怕了,所以想穿厚点,经挨!”
“去换衣服,我在留下等你!”
罗雅丹似乎没有询问别人意见的习惯,任何时候说话都是带着那种命令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
宋钰去隔壁找着丁账房,还没等说明来意,胖乎乎的丁账房已经拿出一个包裹:“哪个宋……宋钰,你试试这衣服是否合身!”随后他又递过来两个一大一小的钱袋放在桌面上:“小姐不喜欢等人,你跟在他身边机灵点,付账的时候麻利点;小姐喜欢听恭维的话,凡是要顺着她的意思;任何时候小姐安全第一,你是读书人你该懂奋不顾身这四个字的意思吧,还有小姐喜欢吃辛辣食材……”
小姐喜欢……不喜欢……喜欢……
丁账房吩咐了很多,全是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也不知宋钰究竟记住多少。
出了寒门罗雅丹就径直往前面走去,压根没有逛街的意思,宋钰也不多问,只是默默跟在身后。又走了一段路,罗雅丹忽然转身望着他,宋钰也为自己衣服又出问题了,也跟着低头审视着。
罗雅丹语气不善地说道:“平时你都不喜欢说话的?”
“扈从从来都不该多嘴。”
“贱!”罗雅丹继续前走,这次倒是脚步放慢了一些:“在见我之前,你听过别人向你提起我名字吗?”
这话罗雅丹说得略微小声,但宋钰还是听到了,想了想道:“我来天关城的第一天,就听见无数人提起过您,小至稚子大至老翁,开口必言‘大小姐’,我最初也不知道这指的是谁……”
“我是说更早以前,比如你的父母,你的长辈叔伯那里。”
宋钰乐了,罗雅丹查不出自己身世居然用了这么笨拙的一招,不过听起来怎么有股自恋的感觉?宋钰心底明白,他和罗雅丹不是一类人,更明白自己接近罗雅丹的最终目的。“没听过。”
得到宋钰的回答,罗雅丹才松了一口气:“你有如此才华,为何想着来寒门做伙计?”
“我对小姐有爱慕之情,每天最开心的是就是看着你在角落里安静坐着喝茶,便觉得舒心。”
罗雅丹果然如宋钰猜测那般不再追问下去,脸色微红地将目光转移到街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上。
再如何大大咧咧的女子,毕竟不比宋钰原来那个世界一般,那是物质至上人性流失的怪异时代,而大荒却不同,该保守的一样没丢掉。
两人停在一处宅子面前,罗雅丹看了宋钰一眼:“去叫门。”
这是一处很大的宅子,台阶上长有一些淡淡的青苔,墙角上杂草也长得旺盛,斜对着大门还有一颗约莫两人才能合抱的黄角树,这时季正是春夏交替的时候,黄角树上正疯狂地抽着新芽,树冠顶着一层新绿将整个大门都笼罩在下面。
“这家人居然将树留了下来,难得。”宋钰没有立即上去叫门,反倒是打望着周围环境,感觉这处宅子似乎临近荒废,宅子主人也没有将心思花在打理宅院上,从屋脊、门柱上那些褪色的金箔以及朱红的雕花上可以发现这院子以前的主人必然显赫到极点,宋钰没有去过城主府,但估计天关城城主府约莫着也没有这等气派。
罗雅丹看了看黄角树,偏着头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靠着大树好乘凉啊,也没有当着道路。”
宋钰拍了几下才说道:“门前长大树又被叫做‘瑞草’,本来是极好的东西,一般这样的人家非富即贵,本来是极好的事。但咱们乡下还有种说法叫做‘门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
“谬论。”罗雅丹不对宋钰这闻所未闻的说法感到由衷的可笑:“为什么有这样的好事还不如没有?”
宋钰笑笑:“不是好事不如没有,而是门口长了瑞草这样的好事,不如没有,当然,这是一本比喻句。你也别问比喻句式是什么,你听着就是。好东西被彰显出来就会招人嫉恨和惦记,这和你父亲出门在外讲究一个‘财不露白’是一个意思。庭前不比屋内,外表光鲜没有多少意思。这道理罗老爷想必最清楚,你家门前视野开阔,除了地方大没有任何出格的东西,罗家的生意做得极大,但在天关城却只经营着一个寒门和丝织工坊,也许你们还有别的生意打理着,但显然很多人都不知道,罗老爷可谓是低调得很,因为他明白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早迟有一天,麻烦总是很容易早上门来的。”
“乌鸦嘴。”罗雅丹努力板着脸不想让自己失礼地笑出来,罗家从来不怕麻烦。就算目前城卫司势大,但今早上柳未寒不也一样登门赔礼,面对自己那一阵痛骂,他也只能陪着笑脸,再大的麻烦能打得过城卫司?自从扩大天罚的覆盖范围后,驾驭天罚的弩床就像一只饕餮巨兽,整个天关城,有能力将这只巨兽喂饱的,除了罗府没有第二家能够承受,罗府如果晚一刻钟资助城卫司,急的就该是柳未寒了。
罗雅丹说道:“我以为你只会写点小曲哄那些无知乐女高兴,没想到你倒是有些心眼,连罗家在城里经营些什么都留意上了。我以前也问过父亲,‘为什么李家、王家、乌拉家都在城里开了一个又一个商号、钱庄,凭咱们罗家的信誉和口碑,必不会差他们分毫。’父亲只是说如果这个问题我自己能想通,他就可以将家族一些事儿让我打理。嗯,一会我要给李老说说,让他将这树也拔了。”
“没用的,这棵树好说也经过几代人,这家的家主性格恐怕都与常人有异,也许人家就是特立独行,从来不理会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想法。”
罗雅丹偏着脑袋想了想,又看了看大门:“真被你说对了,李老这人平时挺随和的,但也爱认死理,父亲说读书多了的人都这样,所以父亲要求我会识字写字就行。”
说了这会话,还是没人上来开门。
宋钰笑了笑又要伸手扣门环,木门嘎吱一下反倒开了。一个老头黑着脸站在门口:“罗家丫头,你爹真是这样说的?”
罗雅丹吐着舌头一笑:“我就知道李老喜欢躲着偷听,也就故意乱说,不如此李老爷子您还不知道要让我在门外站多久,雅丹读书得少您也知道的,别和我一般见识啦。”
宋钰退下台阶站到罗雅丹身后,做足了下人的本分,虽然不能看见罗雅丹脸上表情,但听着这糯米一样甜腻的生硬,心中腹诽着:“这丫头居然还会卖萌,还以为她一直是那冷若冰霜的模样呢。”
开门的那一瞬间,宋钰就把门口老人给看得分明,竟然是时常来寒门喝茶吃饭的几个老者之一,另宋钰惊诧的不是这老者的身份,而是老人一直就在门后,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宋钰心中惊出一丝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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