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司长喜好附庸风雅,所以选择将花府安置在天关城西侧面,背靠着天关山脉,但又不会显得僻静,偶尔也会有行人从这条蜿蜒的青石板路上经过。
夜雨仍在淅淅沥沥下着,一队护卫骑马伫立雨中,以扇形姿态将道路封闭。
所有人刀鞘上都系着小令牌。
拥有城卫司令牌不但能可以在天关城公然携持兵器,更可以向可疑人物发动攻击。
今夜,十五名护卫长刀尽数出鞘。
小队长轻夹马蹄,催促坐骑微微上前,朝对面那背着长刀徐徐走近的人喝道:“再往前就是花司长府邸,这段路临时宵禁。”随即,将右手扬了起来。
身背长刀的人点点头,然后转身默默离开。不是因为这十多个护卫厉害,厉害的是那名带队的人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杏黄符文,符文在雨中还犹自有斑斑点点的精光闪烁。背刀的人明白,这是可以唤来天关城大杀器“天罚”的符文。
没有人能够抵抗天罚,所以他果断地转身。
骑在马上的首领又提高声音叫道:“不要想从其他地方绕过去,将这话转告你的同伴。”
背刀的汉子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弱水三千,在弱水的注视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隐藏,花府的乐女中就有三千弱水中的一滴,并以独有的方式通知他们夜叉出现在花府。
负刀男子一收到消息就往这边赶来,结果却被拦在了这里。
“城卫司早有准备,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这里进不去,想来其他人也一样会遇着这样的麻烦,花府出事,这些人不忙着支援,却是在第一时间封路。”背刀的男子正是月娇的师兄破天,他现在反倒不急着去追究夜叉的事,月娇若活了下来,自然会告诉他们夜叉的一些信息。
破天关心的是城卫司的态度。
破天将手伸进雨中轻轻嘀咕着:“风向变了!”
这一夜,天关城城很多人都没睡,为骤然炸裂的雷声惊醒,也为这场不大不小的春雨犯愁,所幸的是在后半夜的时候雨奇迹般停了,被雨水冲刷一新的天空碧蓝如洗。
阳关再次普照大地。
跳月节依然可以如期举行,这是整个天关城众人最关心,最在乎的事,尤其是那些才子、世家子弟,一个个喜形于色。
跳月节是他们的盛会,每一年都有经典的词曲从跳月节上产生。
同样还有一个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惊喜在茶坊酒肆间传播。
昨夜花司长以权压人,强行将天仙子请去府上,这让天关城众多世家子弟扼腕叹息:“可惜了这株好白菜!”
气恼归气恼,但要一帮吟诗作对的书生用孱弱的身体去和飞扬跋扈的花司长对峙,这几乎是天方夜谭,无数人自命风流的才子文人只能暗地里摇头。
就在清晨刚过后,一个震惊的消息却让一干自命风流的才子们跌落下巴。
神秘的夜叉,一怒拔剑将花肥猪剁成几块,天仙子完好无损地回到雍锦坊。
没人关心夜叉为什么会出现,只要能将他们心中女神救出来,夜叉也好,花蝶也罢,随着他们去。
那些世家子弟都在茶坊低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心底暗暗打气,天仙子遭逢大难,今夜必要以惊天地撼鬼神的诗词来安抚天仙子,用自己的才华打动天仙子的芳心。
这一天所有人都在忙。
才子文人搜肠刮肚地想一首可以打动天仙子的诗词;市井商贩忙着将担子里的货尽快卖出去早一点参加踏月节。
花司长的死亡让城卫司司长一职空悬,柳未寒忙着整顿编制,成为新的城卫司司长……
月娇忙着劝说绿竹姐姐,她一直以为绿竹姐姐与花司长之间感情浅薄,但在听到花司长噩耗的那一刻,绿竹姐姐就哭成了泪人,也许她真的是倾心于那头肥猪吧!
世间感情谁能说得清?月娇心中叹息着,自己不也是糊里糊涂地就喜欢着先生,先生就是先生,无论是他的才情还是刀法,总是那样的令人震惊。
只是……师父似乎看出了什么,难道我的谎话有漏洞?
可是今夜,先生是否还会出现?
宋钰忙着养伤,及时散去浑身真元让他侥幸地躲过了那惊天霹雳。
直到天色放亮,那些弱水的杀手也没有出面,他才相信月娇和力鬼没有抖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动手现场不能有活人,这是杀手的行规,但宋钰却是无可奈何,一个是自己心仪的女子,一个是忍辱负重几十年,只为捅自己仇人两刀的男子,说到底,力鬼还是帮了自己的忙,若不是他弯刀在花司长身上刺出伤口,小白也不见得能找着机会下手。
“我只是杀手,不是血屠夫。”宋钰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天色渐黑,一声轰天雷鼓响起,随即整个天关城都传来人们呐喊的声音。
“跳月咯!”
无数人,无数声音最终汇聚成这三个字,响彻在每一条街道上空。
罗天舒今天是第一次走出罗府,闷不着声的石头紧随身畔。
罗天舒上车他便驾车,罗天舒向老友打招呼他便顾首环目,只是出了西门,往跳月峰前进的路上,罗天舒才低声问着石头:“昨晚弄那么大的动静,逢四也没有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他的理由。”石头专心致志地驾车,一根鞭子在他手中如活过来了一般:“姓柳的如愿了,老爷你也如愿了。”
“在你眼中,我罗胖子也成了阴谋家?”罗天舒笑骂一句又座回马车内,默默思考起来。
他能明白逢四为什么这样做,虽然他也不知道逢四与那个杀手之间有什么约定,但他曾经说多花司长是一块绊脚石,恰好柳未寒是倾向于罗家的人,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将罗雅丹许配给姓柳的。
因为柳家缺钱,而能填起柳家胃口的只能是罗家,所以他也不担心柳家忽然间变成一只吃人的老虎,只要罗家一直控制着钱袋子,柳家永远都会是很温顺的宠物。
出乎罗天舒意料的是没想到逢四真做到了。
柳未寒成为天关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城卫司司长,掌控着天关城最强大的力量,他的父亲却老老实实地坐着清闲城主。
自从这趟自己回来后,柳匹夫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些费解了起来。
对于自己女儿与柳未寒之间的事,也不如从前热心。
天关城那些商家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自己,虽然这些小手段罗族不在乎,但所有东西串联在一起,却让罗天舒感到一点点后脊生寒。
罗天舒觉得有一张网正对着自己张开,等着自己迎头撞上去。
车帘再次被掀开,罗天舒拍拍石头肩膀:“你给丁胖子知会一声,任何时候,如果遇着麻烦,你们不要管我,你和逢四去海口城照看着大少爷,他那里也需要人,雅丹就让丁胖子照顾着。”
阴谋论的人,脑子从来没有闲下来过,一停下来就觉得自己存在一种威胁感。
石头也没有多说,只是“嗯”地点着头。
相比较而言,座在第二辆马车上的罗雅丹可是兴致极好。憨态可掬的丁胖子一直跟在身边,还有一个嘴巴闲不下来,叽叽喳喳说个不休的秋兰。
秋兰无非就是说着:柳公子英武无双、柳公子腹有才华;不像一些人,写了一首像大白菜般的诗居然还被那么多人津津乐道……
秋兰忽然拽着罗雅丹袖子:“小姐,要是今夜柳公子邀请你跳舞,你……会答应吗?”
“他才掌揽着城卫司,大堆的事等着他处理,也许不会出现呢。”
“小姐,天仙子我看也不怎么漂亮嘛,怎么夜叉就会为这样的人出手,城卫司今天帖出的悬赏中开出了十万两的花红,十万两啊啧啧,天仙子不是可以轻松得到这笔赏银……”
“喜欢一个人需要以容貌来作手段?”罗雅丹偏头想了想:“你说天仙子不漂亮,若是被那些摇头晃脑吟诗作对的人听去,还不得冲上来和你理论?”
“可是我就不高兴嘛!凭什么他一个歌女,就站在台上依依呀呀唱上几句,那些书生就兴奋地冲上去,现在天关城都只知道有个天仙子,把小姐你给遗忘了。”
罗雅丹毫不在意地笑笑,换着以前或许自己会在乎这点点虚名,但这些时日来渐渐想得少了,心坎深处无数道影子来回周转,最终凝聚成一张面孔——柳未寒。“不是有个乐师说了嘛‘梅虽逊雪三分白,雪亦输梅一段香’我觉得我最漂亮就行!”
丁胖子干咳一声打断主仆二人的话道:“小姐,该渡河了!”
秋兰当先一步跳下马车,掀起门帘。
马车在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这是一处河滩,天关山脉积雪融水通过这条河流向天关城,但这只是众多河道中的一个小支流。
人们举着火把,嘻嘻哈哈地脱去鞋袜,踩着河滩上卵石向对岸走去。偶尔有人摔倒,旁边的人就如捡着钱般乐不可支地吆喝起来。
无数的火把如长蛇般一直延伸向前面的山顶。
渡河是跳月节中的一小段,据说从这条河中走过,人们会得到神明保佑,会远离疾病。
过了河,每个人都会从路边拾取一束枯枝,然后在山顶上投入篝火中,这叫集薪。
也会有人摘了路边鲜花,编织成花环送给女伴。
如果花环被接受,也就代表着女伴愿意和这人交往,如果跳月节结束后,女子将花环还给男子,就意味着拒绝和这人交往,这男的会一生都要成为别人笑料,若是女子也编织了花环赠送回去,这两人兴许就会在今夏的最后一天进行婚礼。
尽管如此,还是有无数人勇敢地摘下路边野花,一脸期待地递向自己心仪的意中人。
某些时候,天关城还保留着最初刀耕火种时期的那种民风。
就是罗雅丹站在车头上这一会,已经看见两个女孩将花环丢到水中。
罗雅丹的出现渐渐在小溪边引来了一阵骚动,那些已经脱下鞋袜下水的人也重新折回来回来和她打招呼。罗雅丹一一回应着一边钻回车厢:“再等一会吧!人太多。”
“小姐是在等柳公子吧。”秋兰笑嘻嘻地说着也钻进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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