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天地的暴雨终于开始减小,渐渐稀疏的雨点中,只剩下淡淡的血腥气依旧在刺激着异民的鼻腔。
原本爬满藤蔓的前庭回廊,经不起改造马如同装甲车般的撞击,在包裹着重甲的铁蹄下变成一堆石块。
地面上积满了暗红色的水洼,改造马的尸体堆成了黑色的小山,沾满泥水的盔甲失去了原来的光泽,夜风中时不时响起伤马嘶鸣。在结界和血腥宫殿的银矛配合下,200多名源氏武士全部变成了混合在泥泞中的黑灰,而杀戮者却只付出了十几人重伤的代价。拥有了血腥宫殿协助的伊邪廷,直接将超过50名对手斩成了两段,将这场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血腥宫殿那赤红身影在战场上来回巡视,发现垂死的对手,就会用手中的银矛结束他的痛苦。
陈烨抱着那柄夸张的长剑,坐在原本是一根廊柱的大理石墩上,肮脏的双手交差在一起托着下巴。在了面前,放着一长溜的尸体,恢复人形的狼人骑士们睡在地上,苍白的面颊上似乎还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自豪。
面对着占据优势的敌人,狼人骑士没有一个选择逃跑,用死亡给自己夺取了最后一次的荣誉。似乎血腥宫殿也为这些狼人骑士的勇武所感动,脱下自己标有极乐净土字样的斗篷,盖住了狼人骑士布满伤痕的赤裸尸体。
西玛已经被侍女送进了屋内,接受异民医生的紧急。50名狼人骑士在乱军中能够活下来的不到10个,那几个幸运儿也已经变成了缺肢少腿的残疾,必须要在床上渡过相当长的时候,在医生的照料下才能完成新肢体与伤口的再生。
异民拥有强悍的身体,甚至连9mm子弹都打不穿狼人强悍的肌肉,但异民也有恐怖的力量,面对着挥舞着银刀的血族骑兵,就算是再强悍的异民也难逃一刀两段的命运。在短短的战斗过后,陈烨最大的资本已经输了个干干净净。
东京上空的云层已经被暗云缚魂歌染得通红,既然源氏可以出动400名精锐骑士对付自己,可想而知,城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光景。
源经信不明不白的死亡,城里苦心经营多年的血族势力被扫了个干干净净。在东京已经丢够了面子的源义信看来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哪怕是挑起更大的战乱,他也要直接动用武力将东京里的异民势力荡平。
作为亚洲最高评议会负责管理血之禁卫军的源义信,拥有对整个亚洲直属军团发号施令的权力,说不定现在已经有整整两个血族军团涌入了东京,用机枪与血术屠杀着每一个看见的异民。
回想起那次亚洲血族所发生的一切,陈烨心底的寒意不由越来越浓,如果城里有成编制的军团存在,就算自己拥有一千名的狼人军团,身边再多几个9阶高手恐怕都无可奈何。血族精锐士兵配合上大量的结界师、法师,所结成的坚实方阵,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都不得不在那层层叠叠的结界,满天飞舞的血箭和子弹下屈服。
但是,如果自己看着甘农走向死亡,就这样睁睁的失去了赤蛇家族,也就代表着自己在这将近一年中依靠玉夜与拉尼娜所努力的一切心血,全部会在战火中被烧的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不留。
没了东京这个地理位置极佳的据点,自己在狼人与拉尼娜的眼里马上变得一文不值,美洲和欧洲的血族不可能接受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又被亚洲追杀的贱民。就算是自己抛下面子投靠另一座原罪之城,在东京被血族用铁血手段毁灭的现实面前,黑暗议会的成员也不敢冒着给血族制造入侵的借口,而收留自己。
维护势力间平衡的规则一旦失去了效果,那公理和信义根本连个屁不如,决定世界的只剩下铁血较量的结果。
看惯了阴谋与杀戮的胖子突然站直身体,转头看着身事的加隆,在狼人卫队全灭的现在,面对着血族的攻击,普通家族武士已经变成了一群面无人色的懦夫,他唯一剩下的武装也就是朱雀队。
尽管面色有些灰暗,加隆的血管内毕竟流淌着虎人族的战士血液,立刻召集了属于朱雀的所有成员,经过扩充后将近50人的战士立刻在前庭中开始聚集。
既然甘农敢和血族对着干,那他就一定决定好了后手,把宝押在赌局上的胖子走到了场内,场内到处是源氏武士留下的坐骑,正好还有差不多数量的改造马活着。这些喷着白色鼻息的战马是最好的工具,正好提供给胖子与手下战士,穿越那可以隔绝一切现代设备的暗云缚魂歌结界。
胖子看也没看,就直接走向了那匹原本属于百鬼族领队的改造马,全身披满华丽甲胄的它在同伴中显得格外强壮,根本就像是一头黑色的怪物。胖子曾经亲眼看着它用马蹄踢碎了足有半米厚的大理石柱。
从地上随手捡起了一根宽大厚实的皮带,胖子将“斩龙”斜背在了背后,还没等他的手抓住改造马的缰绳,黑色巨马已经人立而起,抬起了马蹄直踩向了陈烨的胸口。
“不知死活的畜生!!!”
侧身让过马蹄,怒吼的胖子重重一拳打在了改造马的脸上,咚的一声闷响过后,改造马的面甲上顿时被打飞了一块,这匹桀骜不驯的畜生,活生生被胖子那包裹着黑炎的拳头打翻在地。
四蹄狂踢着泥水,想要挣扎起来的巨马却又是一个踉跄的倒在了积水中,快步赶上的胖子直接用胳膊扼住它的脖子,翻身骑上了马鞍。不住挣扎的改造马突然在人群中狂奔起来,引来了一片血腥骑士的注意,想要出手的他们却在伊邪廷的示意下停住了动作。
狂啸的改造马踩碎了石块铺成的地面,在旁边的泥土中留下深深的蹄印,试图抵抗的它却渐渐在胖子的紧扼下失去了活力,在狂奔数十圈后,突然跪倒在泥水中。
“很好,很好。”
松开手臂的陈烨拍着改造马的脖子,这匹野兽已经失去了刚刚的凶暴,尽管不住用马蹄踏着地面,却没有再试图掀下背上的胖子。
看着马背上的族长,加隆立刻召唤着其他朱雀队战士寻找自己的马匹。正在这片纷乱中,多渚余突然满脸大汗的跑出了大宅,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一批穿着装备各异的猎头者,拉着一部部披着油布的拖车,丝毫不顾忌那沉重的车轮压坏了名贵的地毯。
“大人,一切全部做完了。”
“很好。”
跑到自己身边的多渚余不住喘着粗气,陈烨微微点了点头,刚刚在西玛带队顶住血族骑兵后,在逃与战中决定下来的自己,所下达的那道命令对他来说的确是有些烦重。
“大人,您是想和血族开战?!”
露出了无比兴奋的神情,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奴隶船长兼猎头者的多渚余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是带着几许期待地望着自己。在他身后,那二十多名猎头者也是相同的神情,完全没有其他异民的恐惧。
终日靠捕捉同类赚钱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生死之间游荡,再残酷的战斗,也不能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有丝毫的退缩。
“既然这样,就跟着我吧。”
胖子转头看着台阶上,湖边已经取出了那柄精致的长刀,正和CZ一起用焦虑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神中充满着担忧与焦虑,凭这点实力与血族正规军战斗简直就是自杀,他们只希望胖子能够放弃这场无望的战斗。
“这是我第二次佩服你。”
伊邪廷扔掉了手中满是缺口的长刀,从地上的双捡起两柄插在了腰带上。选了一匹粗壮的改造马,然后骑到了陈烨的身边。
“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看着背后有着飞龙与残月纹章的黑骑士,胖子饶有兴趣的点了点头。
“是在听说你为了救玉夜,直接撞进空间裂隙的时候。”
“你愿意陪我一起送死?城里说不定有上万的血族军团。”
“我只能说,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调整了一下缰绳的位置,伊邪廷微微笑了笑,胖子刚刚想说话,换了一个名字的黑骑士已经用手指向了天空。抬头望去,覆盖天空的阴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般,露出了数十个裂缝。
巨大翅膀击碎了云层和雨珠,一群青色的影子就像是流星般从天际坠落,在天上划出了优美的轨迹。在尖锐的破风声中,50条青色的飞龙拍打着翅膀,聚集在了大宅的上空。
全身覆盖着青色的金属龙甲,就连翅梢都被角质的翼套所保护。飞龙那巨大的影子在地面上不住的穿梭着,咧开巨颚的青龙鼻子里竟然爆出了火焰般的气息,低沉的咆哮声在空中不停地回绕。
尽管只是亚种的双足飞龙,但这五十条青色巨兽已经让胖子愣在了当场,这些飞龙身长足有10米,无论哪条都可以活活撕掉一头兽化的狼人。就算血族或是狼人的重甲骑兵,一对一的话,也只能变成四分五裂的烂肉。
“你以为血腥宫殿是靠什么来维持血之荣耀?在东方的精锐军团中,现在的血腥宫殿是人数最少的,单论那100名6阶以上组成的成员,以及10阶左右的队长,也只能面对一个血族军团而已。”
空中滑翔的巨龙已经有序的降落在了前庭中,等待着血腥宫殿骑士一个个攀上了龙鞍,才重新展翅飞向了空中。伊邪廷抚去了发上的水珠,转头望着目瞪口呆的胖子,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上,竟然有着一丝令他无比熟悉的寒意。
“血腥宫殿每一骑全部配备着飞龙,这支部队才是大规模战争中令人畏惧的存在,用敌人的尸体和鲜血来书写着属于凤梧宫的荣耀。”
“凤梧宫?!”
从记忆里努力寻找着这个名字的出处,胖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伊邪廷。正是这个名字,将自己与黑暗的过去所相联,在他身上紧紧套上了一层无法抗拒的束缚。
“没错,血腥宫殿原来就是黑暗之凰座前的禁卫,而净凰则是她身边的亲随。在太古战争结束之后,这些武士虽然已经凋零,但还是有部份残留由芙蕾所继承。”
“芙蕾所继承?!她不是梵卓氏族出身,怎么又会继承亚洲君王的军队?!”
“她是梵卓的直系,却是黑暗之凰的侍女长,自然由她来继承。”眼前的胖子已经是被搞的满头雾水,邪廷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你总有一天会知道那些过去,这是玉夜对你最后一次的庇护,芙蕾将这支军团的一半暂时借给了你,同时将她的旗号借给你。”
“她的旗号?!”
“荆棘蔷薇旗,那些不明就里的血之禁卫军,绝对没人敢对这面旗帜开火。在这面旗帜的保护下,你可以安稳的前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邪廷的声音突然缓和了下来,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玉夜和琳第一次没有下达完全矛盾的命令,在她们的御命下,就算是你要去面对源义信,我也不得不向你贡献我的忠诚。”
“玉夜……究竟是谁?”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胖子却像是花了全身的力气,而只有在她的身边,陈烨才能感受到强烈的安全与平稳。现在,那个娇俏的黑色身影已经如镜中的黑色花瓣,在恍惚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还会不……”
“今天的战斗你尽可放心,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人在等着你,你只需要期待未来。”
周围的血腥宫殿已经准备停当,青色的飞龙在空中彼此交差,拥有与玉夜相当姓氏的邪廷淡淡一笑,却再也不肯多说半句。
身后响起了惊呼声,转头望去的,穿着华丽裙装的星彩正跪在康斯坦丁的尸体边,满脸的苍白。她怎么也没想到,拥有如此高明身手的老管家竟然会死在这座卑贱的城市中,而东方血族的军队又破坏了既定的条约与规则,像燎原野火般杀到自己面前。
“不要紧张,躲到老宅里去和湖边他们呆在一起,我想黑翎大人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
轻轻踢了踢马肚,胖子骑着改造马走到了回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家族武士,还有星彩以及陪伴着她的四名妥芮朵战士。
“所有想活的人都必须听从黑翎大人的安排,是吧,黑翎大人?”
“嘿嘿,你小子到的确会给我惹事。”
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黑翎双手背在身后,就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才是干掉康斯坦丁的凶手,对着星彩和妥芮朵的武士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老头子不才,也是伊氏家族的小小成员,相信可以保护你们的平安。”
“不!!!你既然已经答应婚约,就应该履行你的职责,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我是妥芮朵最高贵的公主,你怎么可以把我扔在这群卑贱的异民当中。”
用青色瞳孔盯着身边那群鱼龙混杂的异民武士,星彩脸上满是强烈的卑夷,看着这种陌生的神情,胖子不由想起了过去的月色,这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样子。想起在月色身上动手脚的妥芮朵,胖子心底满是报复的念头。
“我在这里陪你?然后等源义信腾出手来好把我们全部干掉是吧?”
冲着湖边微微一点头,胖子脸上的关切让湖边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像是没有听到星彩的愤怒声音,冷笑的陈烨一抖缰绳,改造马立刻训服的迈着流星步,走向了那一队准备齐全的朱雀队武士中。站在一边的黑翎突然叫住了胖子,精芒闪烁的双眼仔细打量着胖子的面孔。
“你现在的表情,终于可以让我满意了,再也没有迷茫。”
“迷茫?呵呵。”
向老头低头行礼后胖子猛然一夹马肚,改造马立刻化成了一道黑色的旋风,粗野的冲向了大门凝重的夜色中。在他身后,血腥宫殿与朱雀队武士紧随其后,形成了最为严密的阵形。
“怪不得我与邪廷竟然会在同一天被美洲的小毛头抓住。”捧着盈风碎片的鬼龙,慢慢走到了黑翎身边,显的与他极为熟络,“原来是你在捣鬼。”
“别怪我,老朋友。”嘿嘿发笑的黑翎从怀里摸出烟袋含在嘴里,两指一捏,突然爆出的火焰便在雨中点燃了烟草,“这全是主子的命令。”
“哪一位殿下?”似乎相当厌恶烟味,鬼龙不由退到了上风口,“你这个老东西。”
“嘿嘿,你我都是不死之身,何必在乎。”美美的嘬了一口,享受着烟草的味道,黑翎才满意的晃头脑袋,“两位都是。”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小东西竟然让两个主子都转性了?”
在鬼龙漫长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拼命摇头的他转头望向了满脸怒容的星彩,还有她脚边康斯坦丁的尸体。
凭借着高明的诅咒系法术,睿魔尔族的13阶黑法师康斯坦丁也算是欧洲的高手之一。管理整个妥芮朵家族事务的他,完全有与亲王平起平坐的地位,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座新生的原罪之城阴冷潮湿的地板上,实在不能说不是一种讽刺。
“这下是彻底撕破脸了……”
“我们是绯族,绝对不能容许任何欧洲的吸血鬼侮辱,这个家伙曾经是12年前的负责人之一,主子让我这样利索的杀了他,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惠了。”
黑翎不由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每一个手指甲都修剪的无比干净,就像是一对画师才有的双手。
“欧洲和亚洲,吸血鬼与绯族,迟早会有一战,我并不介意战争提早到来……”
“那个小东西究竟是什么,如果他是被林铃使用了魂之传承,或者从玉夜殿下这里接受了一些记忆的残片,他也只能操纵风系或是火系的法术,那种夸张的雷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恐怕你得去问那些被万物之则同化的神了。”
鬼龙的问题也正是黑翎的问题,那撕裂空间的力量是如此强悍,让这个老杀手也倒抽了一口冷气。黑翎也没有兴趣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反正现在那位主子已经附在了小胖子的意识深处,迟早会找到缘由。
在黑翎与鬼龙的身后,伫立的湖边转身慢慢走入了大宅内,脸上的神情渐渐阴郁下来。提着潮湿的裙摆走上楼梯,黑衣女子踩着厚重的地毯,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回响。
大宅内昏黄的灯光透过水晶灯折射,在湖边的脸上投下了斑驳的阴影,她就像是飘行般走上了二楼,在走廊尽头,一个结实的身影正在等待着女子到来。
原本一直保护着湖边的日月草保镖ZBOY,一动不动的单膝跪地,手掌按在光滑的地板上。换了一身蓝色日本武士盔甲的他,腰间配着两本红鞘的长刀,正安静地看着湖边到来。
“准备好了?更夜?”
“是。”
面对着湖边那漠无表情的询问,被称为更夜的ZBOY,冲着女子深深的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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