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灵霜的心情无疑是糟透了。
她最不想见到的局面,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首先,季缺再次拒绝了她,并明确表示对她没有兴趣,这是想侮辱她。
然后,季缺对她的妹妹很关心,提起对方时神情都很认真。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一介凡夫俗子只能靠着这些嘴炮博一些面子,她是不会在意的,就像鸿鹄不会在意燕雀的喧嚣一样。
可关键是,直到现在她才知晓,季缺并不是燕雀,而是和她一样的鸿鹄。
之前那一指虽然有无耻偷袭之嫌,可是到底是在她眼前真真实实发生的,她能清晰感受到那里面的威胁。
也就是说,对方是一个不亚于自己的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
而这样的人,还和自己有过婚约,如今却和妹妹走得很近,看她如敝履,这是她很难接受的事情。
这便是白灵霜心情糟糕且难受的根源。
她很不习惯这种感觉。
就在她心情糟糕透了的时候,同门的师姐找到了她,要和她说些事。
她本来想烦躁的拒绝的,可是对方却神情慎重,说道:“灵霜师妹,你虽是最后入门的,可始终是师尊门下,也是她最看好的弟子,这件事必须告诉你。”
白灵霜有些不耐烦,说道:“嗯?”
“师尊过世了。”
白灵霜:“???”
白灵霜没有料到,今天这么糟心的情况下,还能更糟心。
她入门不到三月,照理说本该器重她的师尊面都没见过几次,就没了?
按照师姐的说法,师父李雨霖是修行时出了岔子而亡的,为了避免引起大动荡,所以宗门里如今才先告诉他们这些内门弟子这些消息。
一个宗门的副宗主,已入五境本命境的宗门二把手,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有种诡异的味道。
不由自主的,白灵霜想起了季缺。
这个家伙隐匿在宗门内当门房,是不是也和此事有关?
由此可见,这云雪宗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风平浪静。
一时间,紫竹林这一脉变得阴云重重。
白灵霜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刚入门师父就没了,就好像师父是被她克死的一样。
李雨霖意外身亡,又没有靠谱的人顶替她的位置,于是她的这些内门弟子就不得不做出选择,是继续留在这片紫竹林里修炼,继承已故师尊李雨霖的衣钵,还是转投其他长老门下。
李雨霖是最近这些年才开始广收门徒的,所以她的门下弟子有一个明显的断层,全是年轻人,并没有能顺利接替他位置的“大师兄”、“大师姐”。
本来以为白灵霜来了,这事就有着落了,结果她却先一步没了。
所以她门下的弟子只能转投其他长老门下,白灵霜也只能这般选择。
她的第一反应对象是宗主陈寒石,结果又被薛长老告知宗主陈寒石正在闭关的关键时刻,连她们都不见,恐不能收徒。
白灵霜知晓陈寒石的“高寿”,知道这解释很合情合理,可不知为什么,她竟生出了宗主陈寒石是不是也死了的荒唐想法。
最后,当薛长老问她去处的时候,白灵霜回答道:“就薛长老您吧。”
是的,她累了,随便吧。
......
云雪宗外两百里的枫林镇上,有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被称为“宋宅”。
“宋宅”自然是姓宋的人家的产业,可以说,宋家是方圆百里内数一数二的大户,和天仁城内的望族,甚至修行圣地云雪宗都能攀上点关系。
宋家的家主名为宋姜,年少时便在江湖上闯荡,后来做起了古玩字画的生意,积攒下了这片偌大的家业。
宋姜今年五十有余了,却保养得极好,留着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须,看起来和一个青壮的中年人没多大差别。
他平日一直有修行锻炼的习惯,所以腹部肌肉明显,身材比一些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都要好,并且更有一种成熟儒雅的气质。
平日里,宋家主乐善好施,是个邻里乡亲都称赞的大善人。
照理说,有了这么多钱,宋家主该享受生活了,但他却闲不下来。
表面上,宋姜是一个仁义的生意人,其实暗地里却是一个什么都干的亡命徒,年轻时,更是干过盗墓的勾当。
他早年间倒卖的那些古玩字画,不少都是从墓里倒出来的。
盗墓这一途十分凶险,什么稀奇古怪的墓都有,同样也很刺激,习惯了刺激生活的宋姜,闲下来就会感到无趣。
他这人不好色,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一生不愁吃喝了,总觉得没意思。
他每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接手古玩字画的时候。
因为那些东西,绝大部分皆是从地里带出来的。
人虽不盗墓了,可他依旧喜欢地里的东西,不少盗墓同行手里的货,皆是从他这里倒出去的。
这也是宋家生意越做越大的原因。
这天夜里,宋姜等到了一个人。
他的师兄,方铁。
两人当年盗墓时,师承同一个盗墓大手,几十年来虽然遇到过凶险,却都一一化解了,缘于两人确实本事不错,而且懂规矩。
盗墓也叫“下地”,必须懂得地下的规矩。
这对门中师兄弟,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一副画。
那幅画叫做“海上仙山图”,画的是海上仙山的景致,可以说是前朝古物。
因为画手用色大胆的缘故,随着光线变幻,那幅画总能给人仙山沉浮的感觉,带着缥缈仙气。
二十年前,两人曾去过某个前朝大臣的古墓,亲眼见到了这幅画,却并没有将它带出来。
缘于当时他们带着的一只黑鼠死了,在他们地鼠门中,这寓意着不详,按照规矩不能从那间墓室带走任何东西。
而两人的师父听说了这件事后,也让他们忘掉这个墓,忘掉里面的东西。
这样的好东西,对他们这种盗墓贼来说,要忘掉谈何容易。
这不,师父刚离逝没多久,这两师兄妹就合计,要再回那前朝大臣墓中一次。
这些年来,那幅画一直是两人的心病,心心念念的存在。
不是因为这幅画可以值多少银子,他们如今不缺银子,只是不甘心而已。
如果用季缺的话来描述的话,这幅画对于宋姜两师兄弟,就像是前世一些老实男人年少时一直没追到、甚至没敢表白过的女神,即便女神已经出入社会很久了,辗转过不少双人床了,但依旧是这些老实男人念念不忘的存在。
一旦有机会,老实男人就会被勾去,从此难逃苦海。
而这幅画,就是这般有吸引力。
宋姜和师兄方铁决定,只要能盗出这幅画,两人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干了。
他们的家业,也够他们享受后半生了。
他们只是不想留有遗憾。
于是第二天清晨,宋姜就和自己的师兄出了门。
老实说,这师兄弟再次联手下地,嘴上不说,眼中尽是兴奋,这让他们回忆起了那些惊险日子,仿佛整个人都变得年轻鲜活起来。
一月之后,宋姜和方铁回来了。
重新下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两人的本事是真的没有退步,反而比年轻时更老练。
这个时候,两人的身体虽然因为奔波疲惫到了极点,但是精神却很是放松,缘于他们想要的东西,终于到手了。
就像是一个念念不忘的梦,终于在这天实现了,剩下的只下了轻松。
这一次重回那前朝大臣墓,对于这两位老油条自然是轻车熟路。
只是隐隐让两人有些担忧的是,他们拿走这幅画时,那墓室忽然震动了一下,裂开了一道口子,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不过后面再没什么动静,笼中的黑鼠安然无恙,这又一路平安,两人渐渐也没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这么多年来,他们什么风雨没见过。
夜晚,两门中师兄弟不禁关上门来,仔细观摩起了这幅来之不易的仙画起来。
这幅画约莫一人来高,并没有署名,可是无论是线条和用色,都很上层,甚至可以说很奇妙。
两师兄弟常年沉浸于古玩字画,可谓见多识广,可却从未见过用色大胆的图画。
里面描绘的山海画面,会随着周围的光线变幻,海域深浅不一,给人一种海上有一座仙山在波浪中起伏,随着日月若隐若现的感觉,很是美丽。
欣赏到半夜,两师兄弟虽然还情绪狂热,但是这段时间为了这幅画折腾了太久,太过疲倦,于是两人决定还是先睡一晚再说。
于是两人就在宋姜的房间里睡下了。
半夜,一阵寒风吹来,宋姜被这一阵寒意惊扰,不由得醒了过来。
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师兄正对着那幅画上着香,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
可是那幅画里虽有仙山,并无仙人,师兄大半夜在这里祭拜什么?
这时,屋内只有一盏烛火,轻轻摇晃着,将师兄方铁的脸映照得鬼气森森。
宋姜没有动,心都绷紧了。
他觉得不对劲。
他入地鼠门后,听师父说过“鬼附身”的事情,只要用陈年糯米酒洒在人身上,就能暂时破除。
这些年来,宋姜一直没拿下手艺,夜里也很警觉,需要的东西就在他床边不远处。
宋姜不动声色,身体柔软得由一条蛇,无声无息地将上半身从床上探了下去。
床前不远处,是两人回来时卸下的装备,里面就有陈年糯米酒。
他虽然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鬼附身”的事情,但是师父生前一直告戒他们这些东西有备无患,所以两人一直都没有忘。
宋姜无声无息抓住了那瓶陈年糯米酒后,身形又柔软地返回到了床上。
这时,他那一直念念叨叨着古怪语句的师兄突然扭起头来,看向了他。
这一刻,宋姜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缘于他这才看清,师兄方铁眼神暗澹无光不说,脸上还画着两团鲜艳的腮红,看起来就像烧给死人的纸人一般。
宋姜微眯着眼睛装睡,藏在被子里握着陈年糯米酒的手已经沁出了汗水。
对方眼神空洞,可宋姜依旧觉得对方能看见自己。
就在这时,只听见卡察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了方铁的背后,就像是戴着一副可怕的面具。
不,更像是死人时烧的那种纸人的脸!
宋姜刚想大叫,只听见唰的一声,方铁师兄就被那东西拖入了画中,木然的脸上在进入镜子的一刹那是一副惊恐至极的表情。
“啊!”宋姜吓得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是一场梦。
他师兄就睡在他身旁,安安稳稳的。
桌上,那烛火安安静静的,那幅画挂在墙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宋姜惊魂未定,擦了擦额头头上的汗水,下了床。
之后,他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直到这时,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终究是太久没下地了,这里面的刺激已不太适应了,竟然因此做了梦。
他记得以前刚下地的时候,也经常做噩梦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片刻之后,宋姜不禁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幅画,提着灯盏走了过去。
画中,还是那山海沉浮的景象。
这幅画依旧写意生动,和之前看到的没什么区别,最多在光线的映照下,海域的颜色有了些许变化。
可是片刻之后,宋姜童孔不禁收缩成了两个漆黑的点,嘴巴张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只见那山海画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海中挣扎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拖他入水,脸上布满了惊恐至极的情绪。
即便那个人影不算大,但是透过灯盏里的昏黄光线,宋姜依旧看清楚了,那是她师师方铁的脸!
师兄在画里?
如果师兄在画里的话,那躺在床上的......
这一刻,宋姜忽然不敢动弹了,缘于他看到了地上那暗澹的影子。
不知什么时候,他那沉睡的师兄方铁下了床,就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夜,更深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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