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最多的就是农民,田律,乃是大周普及最广的律法之一。
他们或许不识字,但是和种田生产有关的律法,农民百姓都会了解,官府也会尽力普及。
“如今未至七月,一般人不会来此砍伐,而盗伐者乃是为了利益,会有人冒着被重罚的风险来砍伐这么几根枝丫吗?而且看这几个枝丫的大小,也不是用来做棺椁的。那为什么有人要砍这几个枝丫呢?!”
然后杨清源指向豁口,“青龙大人乃是用刀的行家,除了看出这是柴刀所留豁口之外,还看出了什么?!”
“……”
青龙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跟不上了,这还能看出什么来吗?!这不就是一个柴刀造成的豁口吗?
杨清源开口解释道,“从这个这豁口来看,出手砍伐的太干脆了!每一个枝丫都是一刀斩断!若是普通的村民田丁来此砍柴,能做到每次都将这些枝丫都只出一刀吗?!”
“……”
因为这些枝丫都不是什么粗壮的枝干,所以青龙下意识地觉得,这些树枝并不难砍伐,但他忘了一般的百姓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道和气劲,能够如此干净利落的将枝丫一刀斩断。
“这些人,虽然已经在刻意的小心了,还特地使用了柴刀,想要营造出一副是普通百姓所为的场景,可在细节上的处理还是不够谨慎。”
杨清源肯定地说道,“我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为何?但是我可以肯定,这场所谓的阴兵借道,乃是有人导演的一场大戏,其最终目的,肯定是为了偷盗饷银服务的。”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当时银箱之中的饷银还是没有问题的,应该还在箱子之中。否则对方没理由花这么大的心思,来设置这样一个场景。”
听亲眼目睹者描述这场阴兵借道的大戏,布景音效都是大工程,估计那阵雾还有专门的道具师,这样的实景布置可是很烧钱的。
总不可能就是单纯为了来吓唬人吧!
杨清源随即出手,将树木之上的豁口连块尽数削下,这些都是物证。
“这里明显已经被人清理过了,再看下去,估计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了。”杨清源对着一旁的众人说道。
实地勘察过这个事发的地方,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目前确定了,所谓的阴兵过道,其实是一场人为表演出来的戏份。
在收拾完后,一行人便向着越州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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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狄知远已经抢先一步到达了越州治所山阴府。
而刚刚升任越州、扬州双刺史的王华也已经从扬州治所扬州城,赶到了越州治所山阴府。
这个刺史干的是真的辛苦!
王华刚刚解决了扬州那堆豪商污吏留下了遗留问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朝廷诏命告知,兼任了越州刺史,继续去处理越州新的烂摊子。
不过好在这次的王华过来只是来主持政局,肃清、稳定越州官场的,真正来查桉的,是大理寺和都察院。
“德辉兄!又见面了!”
看到王华的李寻欢,不由一阵苦笑!
两人刚刚才在扬州一起办了豪商桉,现在又一起到了越州追查失踪的饷银。
“清源呢?!他不是越州黜陟使吗?!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清源去往了当日碰见阴兵过道的地方,想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端倪,于是让我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此处。照理说他们人少,应该比我们先到一步。”
“也许是查到了什么耽搁了吧!”王华表示完全不担心,“以清源和柳姑娘的身手,双剑合璧,这天下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可不多!”
李寻欢听到王华的这句话就像是看到杨清源连干三大碗酒还没醉一般震惊。
王华虽然是儒家出身,自己也习有武艺在身,但那是遵循儒家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所学。
对于江湖中的事务,王华还是不怎么在意的,对待武学和武者的态度,王华和朝中老臣的态度保持一致,用武但不尊武。
他今日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与往日的王华不同了。
“你不必这幅表情,自从那日被东瀛倭寇围杀之后,我便愈加意识到武学的重要性!若是我能有清源或者你这样的一身武艺,当日也不会陷入那般境地之中。”
若不是杨清源及时赶到,那日王华一家怕是都要命丧于倭寇之手。
“所以,待守仁再大一些,我便想让他拜清源为师,又或者去武当做个俗家弟子。”
李寻欢看出来了,当日被倭寇围攻一事对王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对了,这东西给你!”
王华从袖中扔出了一个小册子!
“这是何物?”
李寻欢翻开一看,上面竟然记载了越州数十名官吏贪污受贿,渎职枉法的证据。
“德辉兄,这你是从何得来的?!”
李寻欢完全不能理解,如此详细的证据和情况,为什么会在王华一个扬州刺史的手里?!
抬头看了一眼王华眉眼间的笑意,李寻欢突然意识到,王华就是越州人,而且王家还是越州本土的豪门,在越州各地都有着极为广泛的人脉。
强龙不压地头蛇,王家对越州的熟悉程度,甚至还在情报部门之上。
“对了,这东西你拿归拿,可千万别说是我给你的,就当是你自己查出来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地方豪强的关系盘根错节,比如王家就和越州的钱氏、俞氏等家族都有姻亲关系。
豪族出身的官员在享受家族带来的好处的时候,也必须承担家族成员带来的各种麻烦,由于宗法制的关系,家庭成员所犯的罪责也会牵连到官员自身。
死在猪队友手中的权臣望族,数不胜数。
“还有一件事!我也提前和你通个气,之后,我说不定会顶不住压力,带人来你这求情,你就当不认识我,一概秉公执法,这样你能抓了人,我又卖了面子,还不会放跑那些不该放跑的人!”
李寻欢一家虽然也是诗书传家,但是相比与王家,更有一种江湖世家的潇洒,和官场中人的牵扯反而较少。
而李寻欢的父兄在李寻欢中探花之时,便已经辞官了,为了让李寻欢安心备考,家中的人情往来,也没有让他参与,对于这种纠葛李寻欢反而不熟悉。
“还有王兄顶不住的压力!?”
王华苦笑道,“家父,家慈,还有家祖,这些人求情我如之奈何?!况且我当年读书之时,俞氏、钱氏都曾借过古籍,又有姻亲在,哪有那么容易拒绝?”
后世蓝星,将华夏流传整编的法系,称为中华法系。
中华法系以传统思想为理论基础,糅合了儒家、法家、道家、阴阳家学说的精华,源远流长,独树一帜。
对于整个东亚、东南亚文化圈的法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而中华法系中,极为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以家族为本位的,故而中华法系对于亲亲相隐是认可的。
家族宗法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即便是王华这般的人,也难以抵抗来自家族的压力。
所以他就只能选择,假装尽力。
这册子上记载的人,都是犯下大罪的巨贪大恶,迫于家族压力就放过他们,王华肯定是不愿意的。
要知道,能让王华身兼检校越州刺史,那是天子和内阁对其的绝对信任。
依照朝廷《三互法》的明文规定,婚姻之家及两州人不得交互为官,官员不得在原籍及邻县任官职。甚至有时候连有产业的地方也要回避。
这次事发突然,王华的能力人品都没得挑,又是越州本地人,熟悉越州的情况,能够尽快上手,所以才选择让王华兼任。
如此行事,王华可以化解来自家族方面的压力,李寻欢也可以顺利地抓人。
虽然王华会被人抱怨,但人家毕竟是努力了的,姻亲好友也没法说什么!
“德辉兄啊!没想到你一身正气,浓眉大眼的,也会玩这种小动作!佩服!佩服!哈哈哈!”
在两人的相视大笑声中,一群贪官污吏的结局被提前注定。
如今饷银尚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但是肯定和越州刺史府内部的人脱不了干系。
在肃贪的同时,说不定能得到意外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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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杨清源一行人也赶到了山阴府。
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杨清源沿着大军押解路线,反向地走了一遍。
一边走一边让青龙和程立雪回忆,在这押解路上有无异常之处,这一路走一路勘察,这才晚了两日。
可惜地是,虽然杨清源在尽力地寻找线索,但是依旧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众人回到山阴郡的时候,狄知远已经开始了对于神武军解押士卒的审讯。
如果是早有预谋的,那么普通士卒必然也会发现什么,又或者其中也有他们的同谋。
这是杨清源、狄知远之前就想做的。
但是毕竟是三千精锐,百战老卒,若是贸然集体审讯,很有可能引起哗变。
所以狄知远和杨清源才选择到了山阴府中才分隔审理,为此神武军还来一位四品宁远将军韦边三专门来处理这件事情。
但这行为却惹恼程立雪。
在到达之后,得知自己的弟兄竟然被人隔离开来,挨个接受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审查,程立雪当时便怒了,也顾不上什么钦差、黜陟使,立刻冲到杨清源的钦差行辕之中。
“这次还是要多谢韦将军能来此协助我们调查此事!”
杨清源的钦差行辕书房中,神武军参将,宁远将军韦边三正在和杨清源交流。
“杨大人说哪里的话?!这次本就是我神武军失职导致的,现在杨大人相当于帮我神武军来解决麻烦,我们又怎么敢有怨言呢?!我来之前大都督就吩咐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杨大人尽管开口,末将自当竭尽全力,襄助大人!”
“韦将军客气了,如此大桉当前正是我等勠力同心之时。”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外面传来了争执之声。
“此乃黜陟使大人的钦差行辕,不可擅闯!”
“你们都给老子让开!”来人正是程立雪。
但负责守卫行辕的,除了御林军组成的钦差卫队之外,还有大理寺的缉盗司成员。
“铿!”
“铿!”
“……”
负责护卫的四个大理寺缉盗司成员见程立雪执意硬闯,纷纷拔剑!
“我再说一遍,此处乃是黜陟使大人的钦差行辕,你若再擅闯,我们就不客气了!”
能跟着杨清源出来办事的,自然也是缉盗司中的佼佼者,这四人都已经通一脉的境界。
“那老子也再说一遍,你们要是再敢拦着老子去见杨大人,老子也就不客气了!老子一发火,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程立雪沙场宿将,身经百战,更是元化境的高手,自然不会怕这几个通一脉的毛头小伙。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声带着蜀中川音的怒喝从书房之中传来。
“程立雪你个龟儿子!你要和哪个不客气啊!你说哪个不好使?!”
韦边三刚刚才和杨清源保证完,这次的调查,神武军定然会鼎力相助,结果程立雪就跳出来搞事情。
这让韦边三感觉脸颊生疼!这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听到这声音,原本气势汹汹的程立雪也吓了一跳。
“韦将军?!你……你怎么也在这!?”
韦边三不仅仅是程立雪的上司,更是程立雪的老大哥!
当然程立雪刚刚当兵之时,韦边三就已经是队正了,这些年来一直是程立雪的直系上级领导。
程立雪在自己弟兄被人欺负的情况下,可以不在乎杨清源钦差的身份,但是在韦边三面前,程立雪脾气再大也不敢乱发。
“我怎么在这?!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们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老子会在这?!格老子!”
程立雪被韦边三骂得,脑袋都缩了一圈。
“可是……,咱们的弟兄们都被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在审问,他们可都是在西南为国出生入死的好汉,就该被这么对待吗?!”
被程立雪一说,韦边三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也知道,咱们神武军的弟兄在西南出生入死啊!要不是你个龟儿子把弟兄们的血汗钱给弄丢了!我会来这里吗?!杨大人会来这里吗?!你个龟儿子!!”
程立雪被韦边三骂得毫无反驳的余地。
弄丢八百万两饷银原本便是大罪!若不是楚王保了程立雪一手,现在他已经被押解进京问罪了!
一旁的杨清源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开口道,“程将军!本官不是不通兵事的腐儒,本官在北境时也曾和天策军的弟兄们一起杀敌报国。”
“我知道,程将军和神武军的弟兄们在接受审查之时不好受,但这却是必要的程序,毕竟这丢的是整整八百万两的饷银,事关西南边陲安定,更是神武军弟兄们的血汗钱。”
杨清源这番话就很讲究话术。
首先也让自己从纯粹文官的位置上下来,这是一个带过兵,打过仗的文官。
这一下子就让程立雪产生了共鸣!
然后在讲述这事情的严重性。
“程将军可以保证这三千神武军弟兄都没有一点问题吗?!”
程立雪沉默!
这一步,直接表达审查的必要性。
“所以我们审查,不仅仅是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也是为了让弟兄们不至于蒙上不白之冤!”
程立雪彻底服气。
杨清源和韦边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立刻便将刚刚还暴怒的程立雪给打压了下去。
“杨大人请放心!包括我在内,所有的弟兄一定配合大理寺,将丢失的饷银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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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解决了程立雪的问题后,杨清源将审查工作交给了都察院的几个监察御史,然后带着狄知远和察豪司的外勤来到了越州府库之中。
饷银是从越州刺史府下辖银库之中取出的,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蛛丝马迹。
越州刺史府的库银建在了山阴府城的城西,平时由一千五百神武军的精兵驻守看管,其中还有一名元化境的神武军将军和一个元化境的六扇门高手。
这些人与越州刺史府并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越州刺史府也无法调动他们。
要如果想从中取出库银,必须有越州刺史府,乃至更高级别的文书手令,否则即便是执掌银库的越州银曹亲至,也没法从其中取出一锭库银。
杨清源从袖中掏出了官凭。
“本官大理寺正卿,越州黜陟使,前来查看!”
驻守的神武军显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在饷银丢失的第一时间,越州刺史就曾经来此查看,但是一无所闻。
然后此地就被神武军包围了起来,严禁任何人进出。
“末将神武军校尉赵愈,六扇门追风神捕钱旭铎参见黜陟使大人!”
“二位不必多礼!本官奉旨查桉,来此勘察银库,还请二位打开库门!”
“是!”
在赵愈和钱旭铎的指引下,杨清源等人来到银库大门口。
然后赵愈和钱旭铎各自掏出了一个钥匙,跟随而来的银曹也拿出了一把钥匙,三把钥匙分别插入了三个钥匙孔中,依次扭动。
随着一阵机关齿轮响动的声音,越州银库的库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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