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草原终成牧羊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关外广武堡。
大明内阁大学士铁铉,在几名禁军官兵的护卫下,站在戍堡下的高岗上,北望苍茫草原,嘴里豪情壮志的诵读着这首流传百年的诗词。
广武堡方才建成没有多久,外墙崭新的与草原有着几分不和谐。
无数的粮草和军需被囤积在此处,以至于戍堡后方也开始因地制宜的建设起了一座小型城寨来。
铁铉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火炮在轰鸣。
“四叔不能啊!”
在鞑靼人的南边是压上来的中路军,自己这边则是早就愤怒不已的东路军。
“昨晚上那几个牧民偷偷去工地干活,黑灯瞎火伤了腿,这是不行的。你拿去赏了他们,让他们好生的歇息几天。告诉他们,活不是这样干的,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官府就把他们的牛羊统统牵走。”
近三十万明军,厮杀一昼夜。
朱尚炳却是立马又瞪大了双眼,躺在地上仰视着站在眼前的朱棣。
“那臣就代那帮混账玩意谢过殿下了。”
如同谢霸前些日子在海拉尔河、伊敏河交汇处的大营外说的一样。
朱尚炳已经找不到鞑靼人了。
朱高炽依旧是三张烂牌扔进废牌堆里,朝着北边看了一眼,嘴里呢喃着。
“让女真人再冲的快一些。”
除此之外便只有犹如游龙一般的粮草队伍,从广武堡出发,运送粮草前往草原深处的大军里。
牛羊是牧民们的根本。
……
阿卜只俺倒是无所谓。
上千门的火炮横陈在草原上,不需要调式各项数据,只管将炮口压平,再于后侧夯实地基,火器营的炮兵们只要能保证为炮管降温的油和发射用的火药不会中断。
朱允熥将面前那成堆的金豆子向着自己收了收,顺手便将三张牌扔进了废牌堆里。
谢霸的嘴角这才露出一丝微笑。
跟在铁铉身边的几名禁军官兵,却是有些不太明白大学士为何会在这时候诵读这篇满江红。
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了一眼身子左侧。
阿卜只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
阿卜只俺桌面上已经干干净净,左右看了一下,从靴子里掏出了仅剩的几颗金豆子,扔进了桌面已经压上的赌注里。
朱尚炳的眼睛渐渐瞪大,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吸着早晨里有些冰凉的空气。
哒哒哒。
阿卜只俺有些不服,伸手就将三张牌掀开。
这是挤压在整个中原,长达百年的那口浊气。
他人便已经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从坡上冲了下去。
自己可是被赐予大明国姓了的。
“臣,叩谢我皇陛下。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臣此生性命,愿为大明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他拔出腰间长刀横在眼前,以刀背将头盔上的面甲砸下。
脸色愤怒,嘴里不断的骂着。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便是有,那也只会庇佑大明。
他举起手臂,招了招手。
朱高炽在一旁收敛起脸上原本的震惊,目光悄无声息的转动着。
朱允熥坐而不动。
当呼伦湖的东侧地平线上,再一次亮出一片鱼肚白的时候。
蒙古鞑靼王庭如今都没了,草原上往后就是大明的牧羊地,此时不改姓何时改姓。
所有人的耳中,只有那恐怖的炮声在轰鸣着。
一声令下,百炮轰鸣。
长枪从天而降,直指将后背留给大军的鞑靼人。
整个呼伦湖旁,像是有一场惊天的雷罚从天而降。
数十万大军,奔走于草原之上数月,一切都是为了今朝这一场决战。
其中,掺杂着奴儿干一带被谢霸征召而来的人。
于是,数百门火炮,被火器营的官兵们推到了军阵的最前面,直面想要冲阵夺路东逃的鞑靼人。
“冲锋!”
阿卜只俺挺起胸膛,着重的强调了一声。
“捷报,应该很快就会传回来了吧。”
还有西边,是全军骑兵的凉国公所部、颍国公所部、宋国公所部合并而成的三万铁骑。
西边。
便是想要抒情,读那苏东坡的念奴娇方才是最贴合今日大明之盛况才对。
有阿卜只俺带头改姓,大青城里的牧民和草原上的牧民,往后改姓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不然以他的性子,这最后几颗金豆子肯定是要等大牌来了,才会压上,好继续今天的赌局。
朱棣瞧着他这幅表情,愈发的怒了:“就你跑的快?整个大明没人骑马比你厉害了?再快一点,你就和鞑靼人混在一起吧!老子也省了给你这一身烂肉拼起来送回应天去!”
斡朵里部、胡里改部、托温部等等辽东女真部族的人,便如同汪洋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那么眼前的鞑靼王庭就不会有活路可走。
是自五代十国,两宋而来,汉家时时恐惧北方草原踏马南下的愠怒和仓惶不安。
还能喊还能哭,那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你赢了。”
蓝玉反手背到身后,一个抖臂,便将身后的披风卷了起来,收在马背一侧的包囊里。
手臂上的窟窿里,则是一块块小片的炮弹碎片。
只是一个眨眼间,就被汹涌的鞑靼人骑兵给吞噬干净。
眼前这片草原,将会纯洁的如同天上的白云一般,任由大明采摘。
“我就是明人!”
但是铁铉却好似是看到了那一场正在发生的战争,就在自己的眼前,在这广武堡高岗下的草原上。
牵走他们的牛羊,远比砍了他们的脑袋更严重。
“冲锋!”
……
终于,朱尚炳咧着嘴惨叫了一声,然后便不断小声的呻吟着。
“最近从大青山北边过来的牧民已经没多少了,想来战事很顺利,大军已经从清剿顽固,转为就地安抚牧民,选定建城地址了。”
“四叔……”
朱尚炳咧着嘴,满脸的血水都已经结块的他,露出难看的笑容。
很快,就有旗手在他的身边挥动着几面旗帜。
不然。
东面辽东都司的火炮,瞬间填补了北面东路军和南边中路军火炮的火力空白区域。
“啊……疼!”
眼看着从东北奴儿干地区征召来的人,已经从视线里消失。
阿卜只俺只能是将桌面上零星的几颗金豆子收拢到自己的面前,随后拱手道:“殿下就是殿下,不然殿下为何能是殿下呢。”
随着蓝玉一声令下,整个西边万马嘶鸣。
阿卜只俺这才将桌子上那堆金豆子收拢到自己面前。
朱棣却是黑着脸,冷哼了一声,随后便一脚踹在了朱尚炳的大腿上。
噗通。
东边是早就在海剌儿地区为鞑靼人扎好口袋的辽东都司兵马。
顺子。
靴子开始向着他移动了过来。
“而今之后,草原乃我大明牧羊地!”
空气里满是硝烟味和血腥味,冷冰冰的,却未曾让朱尚炳有太多的不适。
在场的每一个人,经过这整整一个昼夜的厮杀,早就对这些气味麻木了。
左侧的肩膀上,整片的衣物消失不见,暴漏出一个个细小的窟窿,因为此刻肌肉放松下来,正缓慢的向外渗着血水。
阿卜只俺哎呀了一声,满脸幽怨的望向朱允熥。
他有些僵硬的转动着脖子,只见一双靴子落在了眼前不远处的草地上。
朱允熥则是点点头道:“往后再无蒙古人、鞑靼人,有的只会是明人。”
朱允熥得意一笑:“小输不输,小赢不赢。”
该是阿卜只俺有这般表态的。
铁铉慢慢的握紧双拳。
说着话,他又将自己面前那堆金豆子推了出去。
朱尚炳丢掉了手中已经卷刃了的刀,向后重重的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东边。
牛大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体内奔流着,周身散发着滚滚的热气。
三张公爷牌。
有马蹄声从侧面传入朱尚炳的耳中。
朱允熥、朱高炽、阿卜只俺三个人,依旧是凑在一起炸金花。
这小子有大牌。
战旗划破虚空,追随着下面的战马,发出撕裂声。
……
他又随口道:“过几日朝廷的旨意就会下来,到时候前线的捷报大抵也就回来了。顺安王赐国姓,大青城的牧民们也自有赏赐,此地牧民也需改姓,往后不分彼此,皆为我大明子民。”
火器营的将官,一手叉腰,一手握着长刀,重重的向前劈砍。
除非有神明降世。
铁铉的脸上却是带着激动:“想当年,岳鹏举不曾收拾燕云一十六州,引为臣子恨。看当今,我朝大军纵马大漠,行将三千里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一朝功成兮。”
几名官兵脸上一愣,却是不想铁学士竟然是懂了他们的心声,连连摇头,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低下头。
朱高炽在一旁眨眨眼,撇撇嘴:“顺安王如今倒是愈发的像个明人了。”
铁铉笑着说道:“你们不懂,苏轼那首念奴娇虽是豪放,却与今日不合。你们只需知晓,今日一战之后,我朝将远超强汉,盖过盛唐!”
依旧是大青山下,还在持续建造的大青城里。
朱尚炳大抵是反应了过来。
然后就在朱高炽满脸震惊的表情里,眨眼间就跪在了地上。
官府衙门区域核心位置的高楼上。
他的眼睛里。
但凡这混账玩意昨天骑的再快一点,那炮弹就能将他整个人撕裂成一块块的。
公侯伯。
原来后手在这里。
整个呼伦湖,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他放下望远镜,举起右臂,向前一压。
“开炮!”
身上的战甲,已经四分五裂。
瞧着朱尚炳这幅样子,朱棣是又怒又怕。
“将这混账玩意送去伤兵营,这条胳膊算是留不得了,整条切了吧。”
朱棣已经开始黑着脸发起飙来:“炮步协同,前锋徐进,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
岳王爷的这首满江红,自前宋开始,便在军中最是广为流转,也是历代军中儿郎最是熟读背诵的诗篇。
近二十余万的鞑靼人,彻底被明军留在了海剌儿地区的呼伦湖畔。
至于说牧民们也得改姓,这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事情。
大地像是张开了一张张大嘴,贪婪的将所有流淌在地上的鲜血吞噬下去。
余下的,便是满眼的碧蓝色天空。
官兵们自然不懂,当大明朝将整座草原揽入怀中,执于掌下,对于中原而言会是怎样的意义。
上前的几名亲兵低头看了一眼咧着嘴,眉头紧皱,不停呻吟着的秦王世子,有些忍俊不禁。
这时候朱棣的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笑容。
朱允熥不置可否,转口说道:“朝廷前两天来了道消息,说是顺安王于这一次北征有大功,我家老爷子思来想去,觉得该给顺安王赐国姓,以正视听,免得往后朝中再有人嚼舌根子。”
朱尚炳又开始转动着脑袋。
他握住一柄百炼精钢长枪,眼神不断的收缩着,吐露着一缕缕的杀气。
湖水被染红,大片的草地变成了深红色。
按照前线的军报,今天大抵就是各路大军围剿鞑靼王庭的日子了。
“四叔!”
这位当朝官衔最多的孤臣,向前踏出一步。
朱棣啐了一口,满脸的嫌弃:“抬下去!抬下去!呱噪!”
海剌儿方向,谢霸手持一支精铜打造的望远镜,纵观整片战场,补充了一道军令。
被数十万明军围堵的鞑靼人,已经无路可逃了。
牛大富怒声嘶吼,而后双腿一夹。
阿卜只俺肩头猛的一抖。
反手就将自己的三张牌掀开。
朱尚炳愣了一下,这些都是讲武堂里的课业内容,自己是学过的,四叔这时候又说这些作甚。
堂堂的大明秦王世子,此刻就躺在地上,哪里还有半点宗室世子的模样。
“将火炮都推上去。”
几朵白云,随着清风,从视线里溜走。
然而,朱棣的眼底却是闪烁着几分后怕和疼惜。
不等朱尚炳叫喊出来。
铁铉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除了青草,便是那些压在白云之下的牛羊。
国姓是什么?
阿卜只俺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滚烫起来。
本就想逃去辽东及东北奴儿干的鞑靼王庭,这时候只顾着一个劲的向东冲阵,根本来不及去理会眼前的敌军,到底是明军还是女真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顺安王阿卜只俺。
朱允熥始终低着头,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三张牌。
铁铉面带笑容,手掌在胸前扇了扇:“可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臣,代草原牧民,叩谢皇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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