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死!
阿鲁台的眼睛里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光。
在今天就死和说不得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自然老死相比。
阿鲁台很清楚,自己最应该做的选择。
就算是长生天最悍勇的武士,也要活的长久,才能将自己的威名传扬出去。
阿鲁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阿卜只俺,他坚称:“我们现在只是事急从权,暂时委身明廷罢了!”
这就是中原人嘴里,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样子吧。
阿卜只俺心中有些哀叹。
草原上的一切都是以实力说话,父亲正是部落里的第一勇士,所以才能成为头人首领。
可是在这座太原城里,便是部落第一勇士,也只能是低下骄傲的脑袋。
活下去。
此时校场上,已经有不少城中各司衙门犯官犯吏,以及被缉拿的晋商士绅。
朱允熥这时候又低声道:“昨夜城中所生之事,有司官员来报,说是晋王府里的那批鞑靼人,正是你们带来的?”
杀光,自然是最简单的法子,却不是最好的方式。
张辉这时候却是从两人身后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阿鲁台却是瞪大了双眼。
朝廷不可能永远重复着,清剿、治理、叛乱,再清剿的事情。
此刻的阿卜只俺已经沉浸在被明人接纳,前往江南那座世间最美好之城的富家翁日子了。
听到阿卜只俺的话,阿鲁台只是皱眉道:“现在该如何做?”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高仰止,便开口道:“不知二位是……”
张辉见阿卜只俺说不出话,便笑了笑:“想来应当不认识,不然你们又怎么敢露面的。要知道,我大明律法严苛,凡是谋逆、大逆之罪,不论主从,皆斩。”
朱允熥冷笑着:“委曲求全,为求自保。年轻人不曾经历前元窃据中原之事,自然是更会明哲保身。倒是要叫那些经历过前元坐拥中原的人,此刻却要低下头来,却是有些难的。”
他依旧是点着头。
阿卜只俺的脸色瞬间愣住。
朱允熥嗯了一声。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能有这般见解。
而在另一头。
阿鲁台沉着脸,不发一言。
张辉有些意外的看了阿卜只俺一眼。
阿鲁台声音低沉的念道着。
“既然你都想清楚了,为今之计,便听你的。”
阿鲁台望着校场上那一名名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明人,脸色愈发难看。
阿卜只俺点着头,脸上带笑:“回上官,我等确实出自阿苏特部。”
阿卜只俺今日里已经化身成了只知道点头,连连点头道:“罪臣记下了。”
阿卜只俺看着再一次沉默不语的父亲,不得不低声劝说道:“父亲,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牛羊,宰杀了一批,又会有新的羊羔子牛犊子长大。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活下去!”
不过眼下阿鲁台已经是点头答应,‘暂时’的投诚归附明廷,便是一切都好。
阿鲁台和阿卜只俺,在张辉的带领下,不多久便赶到了城中校场。
可是明人定然不会轻易与瓦剌部合作,依着明人这些年的做法,他们只会让草原上相互敌视保持平衡。
他走到阿鲁台、阿卜只俺父子二人面前,低眼淡淡的瞧了两人一眼。
只是张辉还没有走出去几步,便慢了下来,侧目回头淡淡道:“该自称外臣才是。只有我大明的官员,才能那般称呼。”
看着那一页页纸张上所描述的中原风貌,每一个字都让阿卜只俺痴迷向往不已。
他幽幽道:“昨夜里,倒是也有些鞑靼人闹事,不知与你们是否是相识的?”
他双手抱在一起,目光淡淡的从眼前校场上掠过,落在阿鲁台、阿卜只俺脸上:“都是些不成器不懂事的混账玩意,整日里幻想着做什么春秋大梦,在这太原城里闹出不小的笑话。”
阿鲁台心中愈发郁闷起来,只觉得自己父子二人已经跪在了这里,却还是不能第一时间见到明廷皇太孙,当真是奇耻大辱。
朱允熥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阿卜只俺却是连连点头,赔笑道:“是外臣莽撞失礼了。”
正值此时,前面校场上,已经有军中将领开始呼喊了起来。
“你们便在此处等候吧。”
阿卜只俺见张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非是中原人最是有名的四书五经。
阿卜只俺忙于应对,哪里听得懂话里的意思。
四周皆是明廷官兵,他们这时候便是想要逃窜也做不得。
张辉走到了台前,假模假样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朱允熥笑了笑:“等一刻钟,等校场那边准备了再过去,到时候自是要看看接下来,这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只是在洪武二十四年,发生了兀良哈三卫反叛一事后,朝廷对关外之人归附投诚,就变得更加谨慎小心起来。
张辉将阿鲁台和阿卜只俺父子二人领到校场内,安排在了辕门后高台一角,便退到了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这些鞑靼人。
“要有一个借口,一个明廷能够接受的理由。”阿卜只俺目光闪烁:“明人这两年东征、南讨,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明廷最重视的却是关外北方,只有在这个上面给明人一个理由和借口,父亲和孩儿才能被看重,被重用。”
他与阿鲁台两人不敢莽撞起身,只能是保持跪拜的姿势,心思不同的静静等待着。
“皇太孙殿下万福千岁!”
阿卜只俺默默转头,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锦衣卫,低声道:“依着中原人的习惯,大概是要杀威吧。父亲稍安勿躁,明人刚刚没有对我们怎样,接下来就不会再做什么。”
从自己到这两人面前,便只有这个年轻人说话。
高仰止转过头,冲着朱允熥微微点头,使了一个眼神。
前面的校场上,却是传来一道惨叫,随即便是一声高呼传来。
张辉压着腰上的绣春刀,带着两名锦衣卫官兵,从城头上走了下来。
阿鲁台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的阿卜只俺,长长的叹息一声。
阿卜只俺连忙转身低头:“外臣不敢。”
“罪臣参见皇太孙殿下!”
阿卜只俺露出笑容:“父亲的部落几乎拥有鞑靼部三成的实力。若是父亲携带部落归附明廷,只需要告诉明人,我们会帮着他们,一同攻伐瓦剌和鞑靼,为明廷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他们定然是愿意的。”
“外臣参见皇太孙殿下。”
阿卜只俺不由的想到,自己从明人商贾手中购买到的那些书。
属于帝国皇太孙的教令,被一级级的传下去。
还不等阿卜只俺开口回答。
这阿鲁台的大名,自己可是熟悉的很啊。
朱棡合拢双手藏在袖中,笑道:“现在杀威,接下来校场上便是震慑。最后你打算怎么做?当真要留下这些人?”
张辉当即在一旁上前,躬身道:“殿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等朱允熥落了座,这时候才看向阿鲁台和阿卜只俺两人。
阿卜只俺依旧是赔笑道:“大明朝廷上下一心,军民同心,这些人倒也只能是闹出些笑话罢了。”
校场上的被押送过来的犯人愈发的多起来。
阿卜只俺拉了一下阿鲁台的衣袖,便当先跪了下来。
张辉又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自顾自的向前带路。
“明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阿鲁台攥了攥双手,咬紧牙齿。
少顷,便见一队官兵簇拥着众多官员进了校场辕门。
……
阿鲁台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向明廷低头这件事情,已经让他觉得自己死后不可能再飞升长生天上。
阿鲁台有些意外,看向阿卜只俺的眼神也逐渐变得重视起来。
这一次劝动父亲,若是当真能带着部落的人归附明廷,阿卜只俺在心中发誓,自己不求做什么王爷,只求能去那中原江南之地,去看一看江南的柔情,过着没有厮杀的安逸日子。
在他的身边,高仰止眯着双眼,淡淡说道:“那年轻人瞧着倒是模样恭敬,在其身边的人似是有些不忿。”
镇远门后城内街道上,阿卜只俺抬头望着城头上露出的年轻人,似有所感,当即便叩拜在地上,抬头冲着城头上高声呼喊着。
阿卜只俺满脸恭敬:“全凭皇太孙定下安排。”
城头上的朱允熥,退后消失在了阿卜只俺的视线里。
朱允熥又是脸色古怪道:“这话可不兴说,我大明向来严明律法,若是有罪,定是不饶的。”
阿卜只俺是要用整个部落勇士的鲜血,去讨好明人,获得明廷的信任,来换取他们父子的荣华富贵。
柳良那好大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脖颈处血水如泉涌。
阿卜只俺脸上一喜:“父亲,我们现在就去求见明廷皇太孙吧!”
若是能将瓦剌部和鞑靼部同时削弱,恐怕才是明人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随着他一声令下。
这是询问底细。
高仰止双眼一缩:“阿苏特部,鬼力赤座下的人?”
四下里,朝廷旗帜招展,众多官兵戒备四处。
大明当真是欺人太甚!
他们都以罪臣自居了,竟然还被眼前此人说是没有资格。
周围,不少北巡行营京军官兵,正眼神暧昧的盯着这帮声称要投诚归附大明的鞑靼人。
若是有机会,还是得除掉才是。
他看着阿卜只俺,清楚的知道阿卜只俺这番话的意思。
阿卜只俺则是四处张望着,眼神之中带着些谨慎。
说完话,张辉不忘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阿鲁台一眼。
人都没有见到。
张辉端着态度,仅仅只是嗯了一声,便带人领着这帮鞑靼人往城中校场过去。
只是阿卜只俺却是抢先抬头,看向张辉,欣喜开口道:“罪臣知晓,罪臣知晓。太孙殿下日理万机,罪臣与家父这就随上官去城中校场?”
自有人立马是搬来了椅子,放在他的身后。
=整个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传令兵不断的高呼着。
至少在如今交通不便,以及朝廷治理边远地区的难度而言。杀光了一批人,用不了多久又会有另一批人占据地盘。
“时辰已到,依大明律,尊太孙教令,斩!”
气氛渐渐肃穆起来。
“报!原山西道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柳良,已斩!”
而在镇远门城楼上,刚刚消失的朱允熥,再一次出现在城墙边上。
未几。
朱允熥立马轻咦一声:“既然都说了要投诚归附我大明,又何必如此见外,倒是显得生分了。”
这个词,似乎成了阿鲁台劝说自己内心的一个借口和理由。
“那便开始吧。”
阿鲁台不由开口道:“你继续说。”
不等周围的明人行礼。
阿鲁台张张嘴,静静的注视着阿卜只俺,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阿卜只俺也不保留,为了能够南下江南过富足日子,他继续道:“北伐!明廷现在空前强大,去岁瓦剌部的马哈木南下明人的应天城,定然是为了和明人商议互市,共同讨伐长城以东之事。
张辉这才冷声开口道:“殿下正与有司商议军政要务,叫了你们去城中校场等候,殿下稍后便会过去。”
朱允熥微笑着向后一仰。
这些并不是阿卜只俺的兴趣所在,他最爱看的是明人所著的那些描述中原各地风土人情的书本。
他实在是愤怒不已,却又因为清楚眼下的局面,只能是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不甘。
朱允熥却是好整以暇的看向阿鲁台父子二人:“些许宵小弄出的闹剧,倒是要交你们看笑话了。”
朱允熥模样平静,走上校场前的台子。
“本来今日是要料理一下咱们大明的家事,听闻你们想要归附大明,为我大明马前卒,便两件事并到一起办了。”
不多时。
这个人心中有着愤怒和不甘。
于是,阿卜只俺目光转动之间,便已经是轻声建议道:“父亲,若单论投诚归附明廷,在此时刻,恐怕对方并不会重视。”
阿卜只俺看了一眼并不打算说话的阿鲁台,只得是继续道:“回禀上官,外臣出身鞑靼部的阿卜只俺,这位是家父阿鲁台。”
在他身边的阿鲁台低头望了一眼阿卜只俺,心中有些怨恨,却只能是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
朝廷不是不接受关外之人的投诚归附。
阿卜只俺看的是心惊胆战,肩头颤抖。
这时候,朱允熥的声音,便如同是那索命的九渊之息一般。
“孤,在等着你们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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