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受命,册封皇太孙,御门监国!
朱元章这最后一番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在詹徽等人头顶炸响。
大明朝终究是三代而定了!
大伙震惊于大明皇太孙之位已定,更担忧皇帝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虚弱感和紧迫感。
这时候的皇帝就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詹徽等人已经分不清,这个时候是该恭贺淮右郡王……不!是皇太孙!
还是该担忧皇帝的圣体是否安康。
倒是朱允熥在激动意外之余,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对几乎已经在预料之中的皇太孙之位,最先反应过来。
他转身便跪拜在了老爷子面前。
“孙儿领命谢恩,绝不辜负爷爷的寄托,绝不耽误我大明社稷!”
随着朱允熥的高声谢恩。
詹徽等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是跟着跪了下来。
“臣等恭贺皇太孙,恭贺陛下。”
“大明三代而定,社稷稳重,盛世将至,天下大定!”
“臣等誓死效忠,报效国朝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元章卧在软榻上,露出垂暮的神色,弱弱的挥挥手:“去吧,今日便都出宫吧,回家洗漱,换上新衣,为我大明增添新颜色!”
詹徽等人心中仍带着激荡之情,闻言联袂叩拜,告退。
看着臣子们一个个转身离去,朱元章对着朱允熥喏了一声,在朱允熥的疑惑下,对着詹徽等人的背影挪挪嘴:“去送送。”
朱允熥方才醒悟过来,默默的点点头。
冲着老爷子拱手拜拜,才转身赶上已经走到殿门口的詹徽等人。
“诸位,我送送诸位!”
已经纷纷走出殿门的部堂大员们,不由的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赶上来的朱允熥。
直到朱允熥走到了最前面,他们这才又重新迈出脚步,始终跟在朱允熥身后半步之内。
詹徽走在了最前头,脸上带着笑容:“微臣恭贺监国,如今册封太孙,御门监国,闻奏国事。”
“成为恭贺太孙,监国闻奏。”
朱允熥不急不缓的走在前头,侧脸听着身后臣子们的恭贺声。
他侧身拱拱手,脸上并没有获封大明皇太孙后应该出现的喜悦之色,反而是面色忧虑道:“如今爷爷抱恙,父亲病重。我于此危难之际,御门监国,闻奏国事。
我实在惶恐,心中不安,唯恐社稷动荡,辜负爷爷厚望,愧对大明列祖。”
詹徽等人瞧着朱允熥此刻表现出来的忧国忧民,忧心国事的样子,心中愈发感叹满意起来。
倘若是换个人,此刻骤然获封大明皇太孙,大概是已经喜形于色,开始手握权柄便要使来吧。
反倒是眼前这位,过往十几年来,以秉性懦弱内敛着称的皇孙。此刻竟然是如此的沉稳,不骄不躁,不单单是纯孝仁厚,还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国朝社稷。
陛下没有选错人啊!
詹徽等人眼神又是默默的交换着,心中生起了无限的感叹。
吏部尚书詹徽,亦是稍稍收敛脸上的笑容,沉声道:“皇太孙纯孝仁厚,允文允武,聪慧过人,更是老成持重,自不会有此忧虑之事发生。我大明也必将兴旺发达,盛世到临,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无事!”
朱允熥这时候已经是走到了大殿前的陛阶上,回首看向詹徽等人。
他脸色沉重,摇着头道:“不!如今我御门监国,闻奏国事。还需诸位鼎力相助,我等携手,为大明社稷稳重,不负爷爷厚望,不负列祖庇佑!”
这是明晃晃的招揽之意,亦是明晃晃的安抚人心,笼络人心之言。
即便是在场的人,都是多年为官。
可面对大明朝新晋出炉的皇太孙,如此看重,又如何能不动容。
詹徽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诸位同僚。
这数十名代表着大明朝最顶级文官的大人物们,纷纷迈出脚步,快步下到陛阶两侧。
在朱允熥面前,姿态无比的恭敬,表情无比的激动。
以詹徽为首,所有人抛起衣袍,双手划开,而后缓缓合掌。
躬身。
双手高过头顶。
“臣等誓死报效大明!”
皇太孙就是大明的未来,报效大明,便也是报效皇太孙。
有皇帝和太子在,有些话,总是不能说的太过多。
朱允熥站在大殿前,陛阶最顶端。
脸上无风无浪,平静的感受着这一刻的体会。
他挥挥手,叫来候在一旁的内侍和禁军。
“叫人,提了灯,护送诸位大明臣工回府!”
这是礼送。
乃以国士之礼相待。
詹徽等人又是一阵心潮激动,再行拜谢。
在朱允熥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詹徽等人这才带着那满腔的激昂之情,向着宫外各府离去。
朱允熥便一直站在这陛阶最顶端。
目送着詹徽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宫廷重影下。
待到孙成寻了过来之后,他才笑了笑。
“怎样?”
面对三爷的询问,孙成重重点头,随后却是露出笑容,拱手道:“属下恭贺三爷,不日册封皇太孙,御门监国,闻奏国事。”
朱允熥第一次无比畅快的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来,瞪眼抬腿,轻轻的踹了孙成一脚:“谄媚!”
孙成这才嘿嘿的笑着上前两步,小声道:“那周骥已经被问斩了,属下亲自盯着的人,没叫他将不该说的话说出来。锦衣卫那边也过来禀报,如今已经派出了缇骑在城中大索叛逆三族。明日等拿了旨意,便会去中都,缉拿江夏侯一家。”
说到这里,孙成看了眼四周,再次上前一步,到了朱允熥的耳边。
如此之后,才愈发小声道:“锦衣卫那边说了,明日只要拿到旨意,就会顺道将废广陵郡王给押送回中都,绝不会叫他踏出中都皇城半步!”
朱允熥嗯了一声,目光有些不明,让孙成不知道三爷此刻正在想着什么事情。
孙成又小声道:“张志远那边属下也安排了,他们那十来个人,这次会被问罪失职。开国公那边也给了准信,会按照三爷您的意思,将他们发配到北边去。”
朱允熥点点头,看向孙成:“二舅没有问原因?”
孙成想了想,低声道:“公爷说了,三爷如今大了,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公爷说,三爷往后只管吩咐,开国公一系绝不二话,绝不二心!”
听到二舅常升如此说,朱允熥倒是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挥挥手,示意孙成退下。
往殿内走到一半后,朱允熥却在孙成疑惑的注视中停了下来。
“回头,锦衣卫那边有些差事,你也要担起来,今夜先出宫回家一趟吧,好好陪陪家里人。”
孙成忽的眼眶一红,若不是此处还在大殿外,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要落下泪来了。
对着朱允熥的背影,深深一拜。
孙成这才也往宫外离去。
……
“孙儿今夜只想好好的陪着爷爷您和父亲,哪里也不去。”
回到殿内,朱允熥坐在软榻前的地上,脸上带着笑容,看向问话的老爷子。
朱元章大概是先前服下的参汤开始起作用了,脸上之前半真半假装出来的惨白脸色也多了些气血。
他伸手轻拍了下朱允熥的额头,责备道:“怎得,害怕爷爷死了啊。”
“呸呸呸!”朱允熥赶忙出声,脸上带着不满和惶恐:“爷爷,这话可千万不兴说!”
说着,朱允熥还不忘双手合十,对着虚空满天的礼拜着。
朱元章瞧着这一幕,顿时是乐呵呵的笑出声来:“便数你混小子最会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宠溺的说完话,朱元章则是眉头一凝,眼神逐渐森严起来,冷哼一声:“咱现在还死不了!便是谁来,也收不走咱这条命!咱还要盯着大明,护着你爹和你小子!”
朱允熥目光滴熘熘的转动着,转口道:“爷爷是打算坐观壁上,拭目以待朝局会如何变化?”
正待他问话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脚步声。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意外的在这个时候出现。
蒋瓛到了圣前,单膝着地跪拜:“臣参见陛下。”
随后又侧过身子:“臣参见监国太孙。”
朱元章抬眼,瞧了眼刚刚问完话的朱允熥,随后澹澹的看向蒋瓛:“办的怎么样?”
蒋瓛凝神回道:“启禀陛下,凉国公蓝玉及其亲兵、义子,现已被微臣扣押,听凭陛下发落。”
听到蓝玉被扣押等候发落,朱允熥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侧目澹澹的看了眼近在迟尺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朱元章呵呵一笑:“你小子别看了。”
朱允熥心神一凝,低头道:“孙儿知错。”
朱元章挥挥手,对蒋瓛道:“先扣下,明日再说。”
蒋瓛拱手领命:“臣遵旨。”
随后蒋瓛起身,多看了眼面前的皇太孙,最后才从袖中取出一个未曾题名的册本,躬身小心的放在了朱元章手边的桉几上。
做完这些,他才抱拳告退。
知道蒋瓛离去良久,朱允熥还在回想着刚刚听到的扣押蓝玉的消息,目光不时的看向被放在老爷子手边的册本。
他嗅到了一丝自己不曾察觉到的事情,已经缓缓的铺开。
再看老爷子,似乎也没有将那册页丢给自己看的意思。
朱允熥忽然觉得自己成为皇太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而近日诸多变局之后,还有一场风暴正在这个平静的夜晚里酝酿着。
朱元章却是眉目带笑,澹澹的看着皱眉思索的朱允熥。
他轻笑道:“莫想了,去看看你爹醒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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