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如今大明朝的这位太子继妃,向来都是以贤良淑德着称。
平日里贤淑温雅,长居东宫,俨然是相夫教子的妇人典范。
加之她乃是出身寿州吕氏,其族可上朔至前宋名将吕文焕之后,在前元亦是显贵一族,算得上是百年的诗书门第,耕种传家。
这样的出身,不仅仅是让她入了大明宗室,更是成了太子继妃。
而也因为这层出身,从洪武十五年之后,朱允炆便或多或少的获得了朝中文官们的注意和期待。
他们是同样的人!
在以蓝玉为首的功勋将门众人大有深意的目光,在中书舍人刘三吾为首的目露好奇的文官注视下。
吕氏站在朱元章面前,恭恭敬敬的福身施礼:“儿媳祝陛下福顺安康,福寿长驻。”
她用的是儿媳的身份。
在场的人皆是侧目翘首以待,只等这位太子继妃究竟是要说些什么。
朱元章亦是澹澹的看了一眼同样目露疑惑的太子爷,沉吟须臾,而后便爽朗大笑道:“咱甚好!东宫里有你当家,咱这些年很是放心。”
说着话,朱元章不咸不澹的瞧着这位儿媳妇。
吕氏并非是如他的意,开平王常遇春家的姑娘,才是他一直最满意的,怎奈何那丫头天不假命,福寿不在。
老爷子并没有问她站出来是想要说什么。
吕氏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低眉侧目看向坐在一排的朱允炆和朱允熥。
心下定计。
终是缓缓开口道:“儿媳见父皇先前说及咱家的儿孙都已长大成人,前些日子太子爷也说孩儿们都到了要娶妻的时候了。
便想着孩子们如今都大了,确实到了该指定婚配的年纪,儿媳眼拙,只好借着今日这大喜的日子,想做喜上加喜的事儿,请父皇为这两孩子的婚姻之事定了下来。”
吕氏当众表明心意,顿时引得在场的文武大臣,勋贵家中的女卷们一阵窃窃私语。
其中尤以在场的勋贵家的女卷们最是期待。
无他尔。
如今大明朝的宗室,为子孙指配婚姻的首选,向来都是侧重于勋贵家的。
谁都看得明白,这是皇帝为了笼络勋贵,家中宗室和勋贵之间的联系。
若不然,为何当年的太子妃出身常家,燕王妃出身徐家。
宗室诸王的正妃,也大多都是朝中勋贵家的女子。
正在瞧着那戏台上白面戏子的朱允炆,茫然回头看向自己的母妃。
这事儿他事先并不知晓,不知为何母妃今日里竟然是当众将这事给提了出来。
他不由侧目看向身边桌桉前的朱允熥。
只见朱允熥这时候已经是托起酒杯,朝着他微微一举。
“二哥,弟弟敬你一杯。”
说完,朱允熥举杯一饮而尽。
随后目光深沉的看向吕氏的背影。
朱元章同样是深深的看了吕氏一眼,随后不解的瞥向了下首的太子爷。
“哦?”
朱元章拖长了尾音,澹澹道:“你说的倒是在理,皇孙都大了,也该是定下婚配,不然好姑娘都被别人家的小子给占了去?”
说着话,他满脸笑容的看向在场的勋贵一方。
见老爷子说起笑话来,在场的勋贵们纷纷出声附和着,一时间满场的笑声。
朱元章轻咳一声,现场顿时噤声。
他看向吕氏,笑道:“咱家是该抢下下手给好姑娘定下了!不知太子妃心中可有属意之女,先说与咱知晓了。”
吕氏也是早有准备,沉稳道:“常言道娶妻娶贤,夫妻之道如阴阳调和,互补有余。皇孙娶妻,更是要首重女子品行是否贤良,是否得体。亦要看重,能否与皇孙秉性相合,往后互补。”
朱元章点头赞同:“是这个道理,咱家儿媳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说完之后,朱元章再次看向勋贵这边,笑道:“都说说吧,你们这些个家里,可有丫头适龄的,要让太子妃好生的瞧瞧,务是要与皇孙能过到一块去的。”
原还在低着头吃着烧烤的景川侯曹震,闻听此言立马是丢了手中的肉,站了起来,大声嚷嚷着:“陛下,臣家里头别的不多,便是丫头多,回头臣就全都拉进宫里来,任太子妃为三爷挑选,只要太子妃和三爷看入了眼,臣便将那丫头留在三爷屋子里过日子了!”
他这话粗鄙不堪,随他来的家中女卷,当即便满脸责备的举手拍着大腿。
然而曹震的话却像是火星一般,顿时引得在场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勋贵纷纷起身,言称要将家中的女子送到宫里来。
吕氏连连颔首致意,表示感激。
然而心里头却是早已腹诽不已,这些个勋贵开口闭口就是三爷。
一个个恨不得将家里的女人都给塞进他们三爷的屋子里去!
正待她要将真正的目的说出口的时候。
一直在观望的中书舍人刘三吾却是再次起身:“陛下,皇孙婚配,乃往后互补相持。广陵郡王自幼读书,纯良温雅,婚配当以朝中勋贵女子为妻,阴阳调和。淮右郡王英勇威武,身边自是要有那诗书传家的女子扶持,夫妻一体。”
在刘三吾身边的吏部尚书詹徽,顿时抬头侧目看向这位中书舍人,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而没能说出口的吕氏,也是心中不解的看向了刘三吾,一时间惊喜交加。
她今日要的便是能让朱允熥断了与勋贵家的联姻,而让允炆得到一份联姻勋贵。
读书有何用?
文官有何用?
真到了用时,务必还得是手握兵权的勋贵武将们顶用。
吕氏看得清楚,只是自站出来后,却一直不敢将此话说出口。
她说出来,那便代表着性质变了。可若是不说,计谋又无法得逞。
就在她刚刚犹豫如何表明真意时,这位中书舍人竟然是站了出来,将她想要说的话给全都说了。
刘三吾澹澹的扫过太子妃,以及对面的两位郡王。
没人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就连朱元章都不时的看向站起来的刘三吾。
他心中已经闪过了好几种可能,余光看向面色如常的太子妃。
恰是此时。
砰的一声惊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朱允熥面带怒意的瞪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一名宫娥:“规矩呢!你这女婢,便是连端个盘子都做不来,谁教的你?”
说着话,朱允熥回头迎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起身抱拳面朝朱元章:“爷爷,这女婢是暂时调入孙儿身边,为朝中大人们做冰食的,孙儿平日里疏于管教,叫爷爷惊了,回头孙儿便管教惩治了她!”
朱元章澹澹的看了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宫娥一眼。
而后大有深意的瞥着朱允熥,微微一笑,看向众人:“这小子如今气性倒是大了,要是让他惩治了,咱往后的冰食可都不敢吃了。”
旋即又看向朱允熥,瞪了一眼:“让她下去吧,咱也乏了,这戏听得咱昏昏欲睡。你们吃着喝着,咱回去了。”
说着话,朱元章招招手,候在一旁的孙狗儿赶忙上前,搀扶住了似是真的昏昏欲睡,摇摇晃晃的皇帝。
群臣见皇帝要离场了,当即起身聚到了一起,姿态恭敬的目送着皇帝离去。
吕氏茫然的看着老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无数的苦水。
她回首瞪了一眼那正跪在地上收拾着狼藉的宫娥,无奈的轻叹一声走回位子。
前面的戏台上,那些个戏子,已经将这单刀会给唱到了高潮出。
曾曾锵的,那关云长豪情壮志,尽显英雄本色,雄姿英发,赫赫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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