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前一天已经累得像条死狗,第二天早上8点,陈棋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医院里。
“院长早啊~~”
“早早!”
“院长你昨天太厉害了,我们整个科室都在给你加油~~”
“那是,你们也不看看你们院长是谁!”
“院长我好崇拜你哦~~”
“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会说!”
陈棋一路跟职工们打着招呼,一路笑咪咪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他这个院长跟别的院长不一样,别的院长没本事,就需要整天板着个脸让职工们害怕有压力,这样才能体现他们的权威。
而陈棋是靠医术吃饭的,自己有本事,看病水平高,还特别能赚钱,让全院职工都能受益。
所以他这个院长平时都是乐呵呵的,像只Hello Kitty tiger。
但在没人的角落,陈棋却是连连打着哈欠,走楼梯的脚步都虚浮的。
知道的这是院长做一天手术给累的,不知道的以为是昨晚潜规则哪个小护士了呢……
到了办公室,学生金梦和院办的工作人员何佳已经等着了,一进门就能看到两位小美女,让陈棋心情愉快。
“咦,姑娘们,这么早就等着了。”
金梦现在相当于是陈棋的临床秘书,今天有几台手术,什么手术几点开始,都是金梦提醒的。
而何佳做为工作秘书,则更多提醒陈棋今天要开几个会,有哪些医院事情要处理等等。
虽然陈棋并没有什么出轨的心思,但男人嘛,喜欢女人也是天性,工作时心情都会愉快一点。
两个美女当中还是何佳先开的口:
“院长,今天上午你要开一个医院等级评审动员大会,随后我们安排了西京医院参观市区的鲁树人故居和沉园,郭书纪的意思让你陪同一下。”
陈棋挠挠头,做院长的就有开不完的会,接待不完的陪同,喝不完的酒,这些恰恰是他最不喜欢的。
但这两件事情都不是他能推辞的。
比如医院等级评审,这对医院来说绝对是头等大事,尤其1989年是华国第一次评定医院等级,将来的管理也要按医院等级来划分。
医院等级共分为三级十等,三级、二级、一级。三级最高,一级最低。
而每个等级又分为甲、乙、丙三等,其中三级医院后来增设了一个特等,这样共分为10等。
跟玄幻小说中的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一个道理,每个境界还分三个小境界。
这么理解吧,三甲医院的级别最高,一级医院的级别最低,一级都是乡镇卫生院了。
谁评上了三甲,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关系到一个里子问题。
评上三甲,意味着你可以按最高标准收费,最简单一个挂号费,一级医院是2毛,二级医院是5毛,三级医院就是1块钱起步。
另外就是不同医院的等级,也决定了你能做哪一个级别的手术,从事哪一级别的医疗技术,引起什么级别的设备。
比如三级医院可以重点开展三、四级手术。
二级医院就只能开展二、三级手术。
一级医院、乡镇卫生院开展一、二级手术,重点开展一级手术,如果你去做三级就是违规了。
也就是说,三甲医院可以做简单的一二级手术、也可以做难度风险较高的三四级手术。
像早产儿视网膜病变、耳硬化症手术、卵巢移植术、新技术新项目手术等这些四级手术,只有三甲医院才能做。
记住,是只有三甲医院可以做,其他医院你医生有这个能力也不能做。
有读者会说,当年陈棋不是在黄坛医院啥手术都敢做吗?似乎从来不管是几级手术。
甚至当年吸血虫防治下乡的时候,直接给一个蛔虫性肠梗阻患者临时做了手术,这可是妥妥的三级手术,这算不算违规?
不算呀?为什么?因为89年之前没有医院等级划分,也就没有手术等级划分,法无禁止就是允许。
但89年之后就不允许了,谁要是违规,罚死谁,医院等级直接下降,看你服不服。
医院升三甲后,意味着最好的医疗条件、医疗技术和医疗服务,技术准入方面更多,病源也会更多,无论是职工个人收入,还是医院营收也会更高。
这也是各级医院都削尖了脑袋都想评三级医院,尤其是评三级甲等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不能说的原因就是,医院领导个人的好处,咳咳,这个不能细说,不能细说……
所以陈棋做为院长肯定是不能缺席这次动员大会的,他不去,老郭都不会放过他。
至于西京医院的医生们要去各大景点“参观访问”,本来陈棋是可以不去的。
但人家西京医院的牌面摆在那儿,如果双方加强合作,就算送几个医生去进修,这对越中医院都有极大的好处。
何况人家胃肠科顶级大老,学部委员童上高教授都来了,陈棋好意思不去?
这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也体现不出越中人民的热情,以后去西安要不要人家接待了?
陈棋看向了一边的学生金梦:“小梦,今天内镜手术多吗?”
金梦赶紧翻开了笔记本:
“陈老师,今天一共有15台内镜手术,但难度都不大,张老师已经说了,今天的手术交给他去完成,让你可以抽出时间来处理医院内的事物。”
张伟忠经过几个月的练习,加之他本身就有基础,所以除非是高难度内镜术,一般的手术都已经不在话下了。
“行,那今天我就偷偷懒,上午先开个会打个盹,中午再陪同西京医院的同行们去玩一圈。”
越中是个千年古城,从越王勾践开始筑城,2000年来城址一直没有动过。
不说城外的,就算是环城河内的城区,什么大作家鲁树人故居、什么三味书屋、百草原。
跟鲁树人一起在北平做“北漂”的北大校长蔡元培故居也在越中城区,记人民医院直线距离不超过1000米。
周总L祖居也在越中,老宅子保存着,他爷爷和爸爸都是越中人,后来为了当官才迁到了江苏,所以周总小时候在家里应该是说绍兴话长大的。
随便说一句,周总L是周敦颐的21世孙,就是写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那个周敦颐。
此外,明朝心学大老,儒家最后一个圣人王阳明故居伯府也在越中城区。
着名的“天泉证道”,王阳明写下四句金句: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个天泉证道所在的天泉桥,也在越中城区,已经被考古给挖掘出来了,伯府自然成为了一个旅游景区。
还有书圣王羲之故宅也还存在,只是改成了戒珠寺。
这是他生前居住的宅子,洗笔把池塘染黑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墨池尚存。
他死后就葬在越中下面的嵊县金庭镇。
王羲之最得意之作《兰亭序》,也是被李世民派人从越中云门寺的和尚那儿给骗走的,从此不知道是葬在乾陵还是昭陵,反正不知所踪了。
另外渣男、兼妈宝男、兼爱国寺人--陆游的故居沉园,离鲁树人故居不远,大约不到500米。
那首着名的宋词《钗头凤》就是沉园里写的: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交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看起来很美,但陆游这首词却间接害死了前妻唐婉,可怜赵士程,一生痴情无人念。
所以说恋人分手,或者夫妻离婚,相见不如怀念,见面了准没啥好事情,尤其是渣男披着一件纯情的外衣,更具有迷惑性!
鉴湖女侠秋瑾的故居也在越中城区,靠近南门,她被砍头的“轩亭口”就在人民医院西边,后来马路中间还为她立了一块纪念碑,至今尚存。
就是马路中间的纪念碑经常被车撞,但越中人民绝没想过要把纪念碑搬迁。
所以越中绝对是一个历史文化名城,喜欢旅游、历史、江南水乡的人是不可以错过的。
西京医院的医生们都是文化人,自然对这种人文风貌一流的城市特别喜欢,于是一个个摇着纸扇子参观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大家从咸亨酒店吃完茴香豆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路边有民间艺人在表演节目,大家酒足饭饱的,于是都停下脚步准备瞧个热闹。
八十年代,讨生活的民间艺人非常多。
什么唱小曲的、变戏法的、表演杂技的,甚至什么胸口碎大石、铁丝勒脖子的、红缨枪顶喉咙的、用嘴给缝衣针穿线的,应有尽有。
还有一种耍猴的就特别受小孩的欢迎,各种耍宝场面让人捧腹大笑,陈棋家的两个小孩就特别喜欢。
民间表演的只要一块空地就行,老百姓都自发围成一个圈子瞧热闹。
一个节目表演结束,民间艺人就会双手捧个铜锣绕场地一圈,指望着乐呵了半天的大爷大娘能赏几个钱,以此来维生。
一般都是扔几个分币,顶多也是一毛两毛的纸币,反正1元以上的钞票几乎是看不到的。
由此可见民间艺人的收入很不稳定,风餐露宿的,也都是苦命人。
陈棋看到他们表演得辛苦,加上自己这边有20多人,于是当铜盘端到他面前时,陈棋爽快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10元纸币扔了进去。
那个拿铜盘的小男孩都惊呆了,然后兴奋着一边大喊,一边冲陈棋鞠躬:
“谢您赏,谢您赏。”
围观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陈棋,觉得这就是个二傻子,有这钱去买几斤猪吃多好?
陈棋被看得也有点尴尬,只能笑笑:“辛苦你们了,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这时候的民间艺人纯朴呀,不像后来都成立各级曲艺协会了,走高雅路线了,动不动就教育人。
戏班子的一位领头中年男人一瞧有人“刷了一个嘉年华”,于是也兴奋地大喊道:
“这位同志请慢走,谢谢您的打赏,这样,我们专门为你再表演一个绝活儿,小娟,给这位客官表演一个生吞活蛇。”
就见一个大约15、6岁,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姑娘跨前一步,冲着陈棋就来了一个抱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蛇。
“这位大叔,小娟为您表演一个生吞活蛇,一会儿蛇从我嘴里进去,再从鼻孔出来,我绝不弄虚作假,包您满意,您看好喽!”
小姑娘长得英气,说得豪爽,拿蛇的动作是那么熟练。
但把陈棋吓得够呛,开什么玩笑,他两辈子为人就怕蛇,怕这种爬行类冷血动物。
现在为了10块钱,还要让一个未成年少女用嘴巴把蛇给吞下去,再从鼻孔里出来?想想都让陈大院长全身肌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要是后世网络发达的时候,陈院长铁定要被人网暴了。
“嗳嗳,别别别,10块钱就是门票了,应该的应该的,怎么能让小妹妹吞活蛇呢,这多危险,而且蛇身上都是寄生虫,太不卫生了,算了算了,别表演了。”
陈棋摆手摆得都快摆出残影来了。
但那个小姑娘显然以为陈棋看不起她,觉得她年纪小不会表演。这种民间艺人吃过的苦太多,极度的自卑就会产生极度的自尊心。
“这位大叔,您放心好了,生吞活蛇是我的拿手好戏,而且特别精彩,您瞧,这蛇都是活的,多可爱,您摸摸?”
小姑娘说完还靠近陈棋,想让陈棋摸摸蛇头。
陈棋这时候已经快晕倒了,你让一个“恐蛇症”患者去摸蛇头,那他还不如去摸电门呢。
“别别别,哎行,你要表演就表演吧!”
陈棋连连讨饶的样子特别狼狈,旁边的围观的人都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就连西京医院的医生们也是乐不可支。
人家表演是为了钱,围观的群众不就是图个乐嘛。
只有童教授有点担心:“这蛇不会有毒吧?”
陈棋摸着全身的肌皮还是一阵恶寒:
“应该是无毒蛇吧?不过这玩意儿滑不熘秋的,看了都肉麻,还要往嘴里送,唉,这小孩子真是……”
当当当~~~
那边好戏已经开锣了,却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这个当当当,我想写成是口字旁的当,这个字咋没了?我记得小时候机器猫就叫“不叮口当”呀,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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