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罗特大叔还会说到我。是因为什么事啊?”我好奇玛希提到的“一些事”究竟是指什么来着。
“没什么,涉及一些商社的经营和晶石供销情况。”玛希淡淡地说:“比如当时在月铃镇的分社,本来是月铃矿区的配套商贸渠道,也是当时集团‘新市场’策略的首批实验设点之一。但是,拓展效果似乎不佳。即使月铃矿区没被关闭,那里的销售额也是差得不行,那些月份只有零零散散的能晶出货或售后服务,真是惨不忍睹。”
也就是说,门店销售惨淡到极为可怜的地步,连我这种当时好奇进店去参观的人,也成了罗特比较有印象的“顾客”么?
这样讲的话,我也算是逛过他两个分社的“熟客”,于是就被提及了,是吗?
至于月铃镇能晶的主要需求者嘛……
“啊哈,该不会,那服务的对象就是维利叔叔吧……”我笑了一声,说:“他拥有当时镇上唯一的动力皮卡车,而且经常来往碎石城做生意。”
记得罗特说过,他“最忙的时候就是维护全镇唯一的动力车”,估计维利就是他的主要大客户……
哦,他还说会给酒吧供货,那主要是由小型能晶动力源供能驱动的彩灯,主要用在酒吧街那边。
不过,由于6月17日的死灵杀人事件,月铃矿区被国家行政院强令封闭,之前涌来的外地人陆续撤走,小镇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能热闹不到两个月的酒吧街也没了生意。
于是,等不到“新市场”被开发,那家聚能联合商社月铃镇分社就关门了。
而罗特,听他说本来是安排“升任大城市分社负责人”,没想到却被调到红叶城市区分店兼任店长,接替先一步调到碎石城的格伦……而后者,却在8月15日晚于未完工的聚能联合集团新总部大楼顶不幸坠亡。
据说,红叶城的能晶专业市场和卡恩山区的深脉能晶矿区,是卡诺州能晶大产业发展计划的主要内容。无奈的是,深脉矿区的开发一直不成功,而且虽有超高密黑能晶矿区的传言,却未能锁定真实位置。随着9月10日的深脉2号矿区严重流血冲突、9月13日的卡恩山区死灵杀人事件,本来试图于今年重启矿区的计划也不知要延期多久。
罗特……真的是“倒霉”。
更何况,红叶城,卡诺州……这段时间恐怕也不适宜久待。
“啊,玛希女士。那罗特大叔争取成功了吗?比如回到碎石城这边的聚能联合商社?”我记得罗特说过他很想回来首都。
“嗯,这次有希望。因为红叶城的分社因故将暂时关闭,所以罗特可能调回碎石城聚能联合商社旗下的某个城区分社,应该是新城区这边。”玛希笑了一下,说:“这回应该算运气好一点了吧?真不容易。”
“咦!碎石城的东南新城区分社吗?那真是如罗特大叔所愿了,如果下次能遇见的话,可得恭喜一下他呀。”我说到这里,却想起前两次遇到时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跟着说:“是新开张的店面么?但是,好像他每次从‘新’开始的话都不太顺利……啊,不对,这次一定行,嗯。”
“嗯,是计划11月初新成立的分社。地点在新城北公车站附近,目前已经在装修商铺,争取早日营业。”玛希点了下头,说:“总之,祝他好运吧。”
“真巧!竟然在新城北公车站附近的街区吗?看来应该有机会遇上。”我接着说:“紫樱咖啡馆也在那边,公车站再过两个路口的一间不起眼小店。”
“是的。哦,你上次说过在那家紫樱咖啡馆兼职。”玛希问:“经常在那个新城北公车站乘车往返学院吗?”
“嗯,就是地方稍微偏僻了些。那个站点差不多20分钟一班车,回到学院也是20分钟左右一趟。如果过了8点半,那就只能走回去了……”我说完后,又问向玛希:“对呀,我还在那家紫樱咖啡馆兼职。玛希女士,听说苏珊学姐也曾经在那里兼职过。那三年前你还在学院的时候,有去过那家咖啡馆吗?”
“当年……有次夜里闲聊时听苏珊说过。但她只是简单带过而已,我也没有特别关注,就只记下咖啡馆名字。”玛希看过来说:“没想到伊珂也会在那里兼职,真是巧合。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里的黑咖啡,竟然是产自卡诺州圣灵山下的咖啡豆,真是太稀罕了。那个老板是什么样的人?”
确实。之前索菲也提过紫樱咖啡馆的黑咖啡,不仅是因为她去过那里,也可能是从苏珊得知一些情况,但显然她不太喜欢那种苦味,也不清楚其来历。
事实上,我在紫樱咖啡馆兼职那么久,也没听沃伦讲过这个细节,只是奇怪他为何“沉迷”这种苦涩的咖啡。若非后来奥文品出黑咖啡的风味并引沃伦说了一两句过往回忆,大概直到我辞职也不会知道,那个说自己“不喜欢卡诺州”、“更讨厌卡邦人”的沃伦却一直在品味源于圣灵山下特产的黑咖啡。
想到这里,我直接说出对沃伦的“最新”印象:“大概,是一位沉稳得好像藏了很多故事的人?虽然初见时没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有点神秘呢?真有趣。他是卡诺州人吗?”玛希问。
“不……嗯,应该不是。”我想起沃伦对卡诺州的“态度”,接着说:“但是,听他说自己在那边当过兵,可能是十年前1491年的事。但他好像在那边受过很重的伤,之后就退伍回碎石城开店至今。”
“哦……1491年,在卡诺州待过的军人吗?”玛希停顿片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
“啊?”我一时听不懂玛希的意思。
那一年的卡诺州……发生过什么大事,以及悲剧吗?
“哦,我的意思是,感谢唯一真神保佑。”玛希淡淡笑了一下,看过来说:“毕竟是纷争不断的‘神眷未至之地’,还是早日逃离比较好。”
呃。我一时不知该赞成还是反对,因为那是她自己的故乡……
“不过,远离家乡之后,有时候又难免会怀念一下呢?呵。”玛希似是轻叹一声,说:“找个时间去一趟紫樱咖啡馆好了,试试那杯被异乡人带走的黑咖啡,是否仍留有圣灵山独特的香味。”
“欢迎品鉴!我自己也不懂……但老板沃伦非常自豪于那种招牌黑咖啡呢!他自己天天都在喝。”我赶紧说。
“是吗?那真要抽空去一趟才行了。”玛希看过来说。
接下来,我们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地逛着每层回廊,兜回东南旋梯位置后再继续向上走一层。
玛希也许蛮喜欢这种“游览”的感觉。她在历史区停留的时间稍长一点,或许与其专业有关。不过,按她的说法,对原始档案的研读更有意义,因为可以梳理一条条由古至今的神秘脉络,进而发现历史的“心跳”。
就像找出一个个隐没于无数古籍字里行间的密码,拼出一片片少为人知的真相。
但玛希也不像只是在描述如发现宝藏之后的精神满足感。她似乎更强调发现真相后的“选择”,并且说,那是不同立场的“选择”和“后果”,似乎所指又是某种“客观性”。
再之后,我们还在四层宗教区停留了一阵。不过,这里是以圣主教经典论述为主,连圣神教的相关着作都不多。
而玛希……她所信仰的“唯一真神”,又是哪个流派呢……?
就在此时,玛希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神谕的角落:圣主,圣神之外的第三种历史》……这本书还在啊。”
咦……?
我转头看到那本被她挑出来的书,再琢磨她话里的意思,不禁好奇地问:“玛希女士,你也看过这本书吗?是在红叶城东宫那边?还是在学院交流的时候?”
“当年还是交换生的时候,在这里见过。挺有意思的书。”她翻起手里的书直至最末页,笑了声说:“哦,借阅读者还是这么少啊?嗯……纳修?”
哦……玛希的意思,是说她只在图书馆看这本书吗?难怪借阅登记卡没有她的名字。
“纳修把这本书还回来了呀。不过也是,差不多两个月了。可能是我没在这边兼职的时候还的,难怪都没印象。”我凑过去看了一眼末页借书卡,依然只有纳修的的借阅记录。
记得他是8月17日第二次借这本书的,当时我刚好在这里遇见他。
然后,借书卡上面的记录……第一条还书日期是是7月26日周四,第二条是9月22日周六。
嗯?
9月22日下午……我和蕾雅、韦娜一起去圣心医院看望苏珊,没在中央图书馆兼职,随后就去了紫樱咖啡馆。
确实,当时没在医院看到纳修。索菲那时好像说他出去了。
这么说来,纳修就是那天下午或晚上到中央图书馆还的书。
“哦,纳修就是苏珊的堂弟……好像是从小就一起生活的亲人。”我接着看向玛希,问:“可能……玛希女士也认识他?”
玛希在学院交流期间,短期加入科联会学院分团后,似乎经常陪伴当时在红叶楼日以继夜做科研的苏珊,那她应该认识苏珊的堂弟纳修。
而且,纳修是1498年8月入读宁溪谷学院,那时玛希还在学校。
果然,玛希点了下头,说:“嗯,确实认识,我们也见过面,还有索菲。呵,当时还是苏珊带他去开学注册。”
“是啊,三年前的事……呃。”我听着玛希所讲的那个年月,却感到有所感慨。
1498年的8月1日开学,那应该是充满希望与期待的日子。可是,再过一个月后,梅林家里好像就发生了变故,从此不再是蕾雅的邻居。而五个月后的寒假最后一天,却是苏珊不幸感染冻灼毒素昏迷至今。
唉……
“是的,有些不幸的过去。”玛希似乎也猜到我未说出的话,就补充说:“当时,我也见过刚入学的纳修,那是一个懂礼貌有稍微内向少言的男生。没想到,一个月后,他家却发生了一些变故……唉。”
说到这里,玛希摇了下头,轻叹一声:“最后导致了两个家庭的悲剧……不,也许受影响的是三个家庭。总之,都很不幸。”
“啊?”我无意去探问别人家的悲剧,因为觉得听过之后除了同情也无法做些什么。
但是……竟然牵扯到三个家庭?难道都发生了悲剧……?
天,这究竟怎么回事?
可是,玛希似乎不想讲一些事件细节。她合上手里的书,看着封面上的文字,说:“我听说纳修现在变化很大。也许,需要自己好好思考,是要继续沿着认定的路走下去,奔向此生或许难以触及的目标,哪怕中途因故死去?还是换一条平凡的路,慢悠悠地走完整个人生?”
哎?我惊讶地看向玛希。
她说的是“纳修”应该思考如此吗?还是……?
感觉真是奇怪!
这时,玛希将书塞回书架,同时伸出食指顺着书脊滑下,直至停留在作者名字上:“里克,国家神学院教授。嗯,这人也有点意思。”
“啊?那个……里克吗?”我看着玛希,一时不知要怎么说。
“对啊,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她看向我,片刻后问:“伊珂认识这个人吗?”
“见过面,但我……不算认识他。”我犹豫了下,如实对玛希说:“6月在月铃镇、9月在红叶城时见过。他以前确是一位国家神学院教授,可如今却像是个四处流浪的圣明邪教徒。幸好,他可能还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极端教徒。不明白为何他会堕落成这样。”
“就像他所宣称的那样,只是个巡修者,记录者,以及观察者……对么?”玛希淡淡地说。
“哎?!”我惊奇地看向玛希,提出相同的问题:“玛希女士……你认识这个人吗?”
“应该算……认识。”她的答案却与我大不相同:“十年前,我就在红叶城见过他。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学生,他也不像现在这样落魄和邋遢。”
咦……?玛希这话是有几个意思啊?
“十年前的他还比较‘正常’吗?”我想起里克说过的一些话,就问向玛希:“听他自己说过已经巡修了二十年。也就是说,1481年完成两本作品后,这个人就从国家神学院‘失踪’,变成一个邪教徒了……然后,十年后他竟然来到了红叶城,并见到了玛希女士?”
“嗯,无法评价的遇见呢,呵。”玛希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只能说,大概有些相遇无法避免吧。”
“啊……”我愣了少刻,才稍稍压低声音问:“玛希女士,当时……没什么事吧?”
“没有呀。就如你所评价的,他不是那种狂热的极端教徒。顶多就是个神神秘秘的话痨,对么?”玛希笑着说。
“嗯……”我接着问:“玛希女士,你最近也见过他吗?这个人不是全国到处流浪么……”
“对。他就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二十年来沿着顺时针方向在全国各地‘巡修’,然后回到原点,开始新一轮的循环。大概要等到他死去,才能终止这种轮回。”玛希接着说:“就在今年的9月10日,我又在红叶城见到了他。”
听起来,玛希可能不止见过两次里克……
还有“顺时针”……“循环”?
“那这一次……他是来传递什么消息的么?9月10日?再过三天,卡诺州就发生了那些恐怖的事件!”我摇了摇头,说:“不管怎么说,他的到来总是伴随着危险的信号。他也许不是直接犯罪的极端教徒,姑且算是信仰邪教但可能受影响不算太深的人。可他像是在寻觅着什么,又能找到圣明邪教的某个犯罪计划暗记。但他就这样默默地‘观察’、‘记录’,任凭无辜的生命逝去。这其实就是残忍的‘客观’,或者说是,冷血。”
“只能说,他提供的信息都是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晦涩碎片。伊珂和他接触过,大概也有所了解吧?毕竟他以前是神学教授,逻辑思维本来就很复杂。”玛希回应:“至于他的行动和沉默,或许有他的理由和立场。”
又是这样的话吗……
无法认同。
我再次摇了下头,说:“冷酷地沉默,任凭灾祸、罪恶发酵并酿成可怕的后果……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和立场,都无法接受。”
“没关系。”玛希却是轻轻带过,似乎不介意我的态度,接着淡淡地说:“这也是一种立场。感谢阳光般的自由信仰,让形形色色的立场如千姿百态的鲜花开得如此灿烂和谐。”
“也许得再加个前提,不以伤害别人或公众利益。”我说到这里,想着玛希的一些观点,总觉得心里有点奇怪的隔阂。
而在某个可能不太妥当的念头闪过脑海后,我想了再想,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玛希女士,可以说,你和那个里克认识了十年吗?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个人……还是个圣明邪教徒啊。你……”
说到这里,还是问不下去……总有种冒犯人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是害怕听到某种答案。
“没事,只是认识而已。”玛希微微一笑,说:“而且,我也不是圣明教徒。”
哦……她似乎猜到了我没说出口的问题。
而这会,我也稍稍松了口气,说:“嗯,没事就好,玛希女士。”
幸好如此。
回想和她接触以来的听闻,她所信仰的“唯一真神”,肯定不是“圣明”……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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