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从来少不了投机之辈。
随着龚鼎孳的发声,很快有一批人围绕在了他的身边为张守言摇旗呐喊。
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和京城主流声浪打得不分上下。
充当倒张主力的东林复社,这是第一次在舆论方面被人打平。
双方的招贴、大字报都贴满了京城,让整个国丧期间的北京城热闹无比,百日不得娱乐的京城百姓好生观赏了一出大戏。
张守言到底没有走人,松了一口气的方岳贡立即发动人上书,让张守言出京南下御寇。
龚鼎孳这边也不甘示弱,逮住户部和兵部不给钱粮、军资说事,没钱没粮那是让士卒去送命,更指出从楚国公下京城的难度来看,北京城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坚固!
张守言若是败了,鞑虏回师之际肯定会随手扫了北京城。
户部的银子,兵部的物资,没有被贪掉的部分都去了陕西孙传庭的那里,自然是拿不出东西来。
东林复社与龚鼎孳的论战一时处于下风,尤其是巡城兵丁都归张守言掌管,魏驴子还放出话来,东林复社的招贴、大字报撕下来拿到番营门口,每五张可换一斤米。
故而每每天明之后,满街的招贴大字报就剩下龚鼎孳那些人的。
龚鼎孳这些人的招贴大字报都是用一种澹青色的光泽纸,十分易于辨认。
时间进入四月,东林复社的舆论战线再次遭到重创。
受张守言的指示,龚鼎孳号召所有人为楚国公募集出兵钱粮,他自己先捐了三千两。
刘锦绮第二日也捐了五万两。
可直到国丧结束,整个北京城只募集到了十五万两,按照官方价格,还只够张守言本部一万骑兵一个月的用度(实际上张守言每万人骑兵的用度远超朝廷)。
募捐过程中,除了少数有骨气的复社成员康慨解囊,大部分人都装聋作哑。
在十三万两中,张守言这边的人捐了六万多,太后捐了六万两,其余人加起来三万......。
龚鼎孳再次将他的大字报贴满了京城,只说了一件事:奸相陈演家被抄的时候,光银子就搬出来了二十多万两。
周家、陈家、杜勋、田家、朱家、骆家抄出的银子明明都入了国库,也没有发往陕西,那银子哪里去了?!
北京城沉默了。
“所以说,大明的气数已经没了!”
楚国公府的阁楼上,张守言牵着夫人的手,悠然叹道。
“哎,你设的一出好局,”刘锦绮嗔怪的推了丈夫一下,“偌大个北京城才捐了这么点,我爹爹被气得犯了病,他可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都捐了去,可还被人笑他傻。”
“老爷为何如此笃定,北京城里的勋贵大臣们竟会吝啬到如此地步?”
张守言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明年的时候崇祯皇帝会亲自出马号召勋贵大臣们捐献,结果如何史书上一目了然。
可在李自成攻下北京之后,拷饷劫掠达官贵人的财富则达到四千多万两。
大明亡的很冤......但也一点不冤。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北京?”
刘锦绮忽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长大之后她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呵呵,”张守言拍拍夫人的手,冷笑了一声,“那八家不知死活的已经把第二批药材运到了莒州,我没有叫人阻拦,所以阿巴泰的大军很快就会恢复元气。鞑子们北归之际,就是我们离开北京的时机。”
“夫君你只有一万人,而你也说过鞑子兵马十万,其中骑兵超过一半,咱们能打得过么?”
“我拖着朝廷,又拖着鞑子,就是为了等西北的兵马过来。庞功平率领的一万五千铁骑已经到了保定,加上黄得功部五千马军,可战之士超过三万。阿巴泰携带的辎重人口太多,他能拿出多少骑兵来与我对战?”
“更何况,我的目的只是逼着他从大同方向出边墙,只要他没疯就会乖乖的绕道去大同。与我硬磕,他没这个底气!”
不知道为什么,刘锦绮觉得张守言在论及朝堂上之事时,还略带一些孩子气,但提及战事,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瞬间笼罩了这个男人的全身,睥睨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
天下间的女子有哪个不痴迷这样的男子!?
“可我听说阿巴泰劫掠了数十万人口,那些百姓怎么办?真让他们劫了去,鞑子的国力怕是会更上台阶。”
“放心,”张守言笑得极为自信,“我已经为那四十六万百姓找好了去处。”
“我与朝廷决裂的时机也快到了!”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在莒州休整了近两个月的阿巴泰部终于恢复了大部分元气。
在原来的历史上,有着那八家人的药品、消息支援,阿巴泰部只在莒州休整了一个月,在天气变热之前回军北直隶破边墙而出。
而在这个时空,由于张守言横插一手,让八家在山东的人手全被羁押,让阿巴泰部多休整了近二十日。
话外再提一句,刘锦绮捐的那五万两杂色银子,就是八家暗地送给张守言的“息怒”费用。
端午刚过,阿巴泰所部从莒州拔营,点了一万被劫掠的男丁在前开路。
填坑修路,逢水搭桥,自青州往济南,气势汹汹的杀向了河间府。
阿巴泰摆明了要从京城脚下路过,回师辽东。
这是满人将领的习惯,就算满营伤病也从不会露怯,免得被对手看出有可乘之机。
五月十八,断断续续走了十几日,阿巴泰大军终于抵达济南府北端的商河一带。
负责驻守河间的主将刘良左望风而逃,从河间府一日间便逃到了真定府。
于是乎从济南到北京之间,于鞑虏而言已经是一马平川。
消息传到北京,朝廷上下再次骚动起来。
“鞑兵十万,缴获无数,劫掠百姓以五十万计,联营百里向北而来。”
听到这个传闻的人无不感到后嵴梁发冷,纷纷祈祷如同魔鬼一般的鞑子不要看上北京城。
可惜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太现实。
主少国疑,朝中不稳,这么好的机会,鞑子铁定会来敲一敲北京的乌龟壳。
东林复社与龚鼎孳等人再次吵成了一团。
这一次,他们的立场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龚鼎孳等人认为,庶民无辜,朝廷有义务出兵拯救几十万百姓,力主张守言即刻率部南下。
而东林复社却认为,天下之重莫过于京城,张守言并一万番骑当以守卫京城为要务,断不可在此刻离去。
张守言在五月二十日的上书,将这一争论顶上了风口浪尖。
“臣自领番骑南下,汇合保定之兵与鞑虏决战,定要挽救数十万黎庶于水火之中!”
奏折上呈,却被太后并内阁留中。
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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