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
冷冷的一个字扔下,跪在下头的骆养性便躬身退下。
待锦衣卫指挥使离开了上书房,冷着脸的崇祯这才无力的叹了一声。
张守言的密折他早就看过,虽然无凭无据,崇祯却早已信了三分。
如今骆养性又把南京收了两轮加派的事报上来,崇祯的心里便有了底。
南京这收上来的几百万贯怕是大概率进了六家流贼的腰包!
但是知道又能如何?
徐弘基保住了南京,他还能去责难这些肯出钱的勋贵和百姓么?
这是可惜了这三百多万贯啊!
崇祯忽然间有些后悔,若是让张守言继续掌控南直隶军务,这些钱也许......。
皇帝心心念念的南京城下,一幕大戏正在拉开。
近一半的南京守军都开出了南京西边的几个城门。
与魏国公府亲近的各卫兵马为了今日的“大战”已经准备了小半月。
安德门、凤台门、双桥门全部大开。
五十有六的老公爷亲坐中军,两万“精兵强将”挺胸腆肚,旌旗招展间,杀声震天。
有的军伍大唱军歌,有的军伍吼声惊人。
更有擅马者,两骑成双在军前游走,时而镫里藏身,时而跃马换座,让人炫目惊呼。
又有军伍精选壮士,袒露半肩在阵前鼓噪前行。
最有看头的是各卫主将身边的大旗。
只见旗手单手擎住三丈大旗,大旗在空中甩出了各种旗花,没有十年苦工怕是练不出来。
左近指挥使的旗手也不甘示弱,不用手只用肩膀将三丈高的大旗顶着,在马背上缓缓而行,旗帜如同定在此人肩膀上一般,纹丝不动。
更有看头的是,一些旗帜上还有勇士单手爬上做出各种惊险动作。
百余骑兵手持彩旗四下分奔,战阵上气势如虹。
战车粼粼,百面战鼓随着大军开进,声震九天。
靠近城墙的战车上,勇士们叠成的四层高罗汉,实为不可思议之举。
城墙之上,南京各部官员看的脸颊发红、神情振奋、惊呼连连。
“如斯雄师~壮哉!”
徐弘基老而弥坚,全身披甲,手捧令旗站于车上。
大风吹起,须发皆张。
连“金甲叶片”都如帛锦般飘飞如带,隐隐露出徐弘基身下一方高凳的一角。
几员魏国公府家将立在徐弘基身边,纷纷夸耀徐家二公子。
“小公子,果然做的好排场,这般战阵怕是楼上的大人们已经看傻了眼。”
徐弘基微笑不语。
恰好这时,中军前阵,七八个汉子一连翻了百来个跟头,喝彩声此起彼伏。
“全军突进,莫让贼寇逃脱!”
随着魏国公一声令下,鼓声又急切了三分。
“呸~!”
城头上有几名官员与众不同,狠狠的对着城下呸了一口,羞怒异常的甩袖而去。
谁不知这几日,满南京跑江湖的都被徐家拉入了军中。
这等欺人之事,南京的几位堂部却看得入了戏,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南京军马前阵三里,一队队流贼嘻嘻哈哈着往西奔跑。
“哎哟,快走,翻跟头的快踩着俺了!”
“兄弟拉着哥哥,咱笑软了不好动弹了!”
一处山丘上,甘老四与几个亲信驻马而立,指着滚滚而来的官军笑道。
“魏家小儿子,弄出的这个阵仗不比过节差啊。”
有人笑的随意:“莫说平日过节,劳资过年也没见过这种热闹!”
“四爷,我看差不多了,叫兄弟们转头走吧!陪着他们演戏,也忒没劲了。”
甘老四摇摇头,脸上露着笑,心里却在发急。
一是他与刘保说好的,前方有事就飞马告知他;二是潘和尚已经带人潜往安德门,到现在也没见信号。
安德门是南京西边诸门中最为紧要的去处,左近就是码头,从上游来的客商、货物大多都走安德门和小安德门进入南京。
徐家为了今日的“大战”,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不让人抓住实打实的把柄,国公府的家将们直接接管了安德门、双桥门和凤台门。
完全隔绝了“战场”与城内的联系。
从“前线”运回来的一车车“贼人首级”、上百名俘虏穿过门洞,沿着南京的大街小巷招摇过市,引起阵阵惊呼。
徐升暗自把甲胃上的丝绦松了松,浑身这才舒坦了起来,以他的体重勒紧了委实难受。
城门洞下摆了一张高背椅子和一条小桉,桉上是一碟煮花生、一碟毛豆和一碟酱牛肉,白瓷酒壶和小盏相得益彰。
坐在椅上,徐升又美滋滋的抿了一口宝祥楼的玉兰春,他此刻心里别提多美。
他祖孙三代都是徐家的家生子,到了他身上却少了徐府正经的差遣。
幸亏前些日子他替大爷办了几件漂亮差,不然也轮不到他今日来管安德门。
公爷昨儿个已经许了他一个守备,前提便是办好今日的差事。
徐升牢记的公爷吩咐,最要紧的是两件。
一是不让其他人出入城门,二是清点好进入城门的首级、俘虏人数。
尤其是必须是保证所有俘虏是割了舌头的!
“升爷,又来了一队!哟呵,俘虏不少啊。”
听到下人的提醒,徐升往城门外看了一眼。
果然见到一个军将骑着马,领着五十多号歪歪斜斜的兵卒押着二百多被缚住双手的“贼兵”往城门行来。
队伍里的两辆马车上,还堆满了缴获的兵刃旗帜。
“去,点点人数!还要爷我亲自起身么?”
下人挨了徐升一脚,急忙连滚带爬的笑迎了上去,与那军将才说了几句后却摇起头来。
“怎么回事?”
徐升是个怕麻烦的,不耐烦的叫道。
下人急忙跑了回来。
“回爷的话,这位军爷是朝阳侯府的门下,他拿的这些贼兵也是要算到侯府账上去的。可这位军爷嫌双桥门太远,就想走咱们这进城。”
“美的他~!”
徐升翻了个白眼,高声冷笑起来。
“各家都说好的,但凡走安德门进的,都得记到咱徐家的账上!告诉那厮,要走安德门进,可以!留下六成人再说。”
“呸~!”
那军将也下了马,听到徐升的话当时就发了急。
“你们徐家也太霸道了吧!要六成,想吃屁呢?”
徐升不甘示弱的蹦了起来:“你跟谁说话呢!是想翻天不成?”
那军将大怒,举着拳头就要冲过来。
徐家的几个军将急忙上前抱住,徐升趁机踢了那军将几脚。
“直娘贼~!”那军将发怒,冲后面大叫,“徐家欺负人,须叫他们得知我们朝阳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当即有十来个士卒冲了上来,挥舞着老拳与徐家人打成了一片。
守城的官兵都远远的退了几十步,只管看热闹,没人敢上前掺和。
徐升气得要死,不知朝阳侯从哪里寻来的北地老门下,竟然连魏国公府的面子都敢忤逆。
正好那军将被徐家人打掉了头盔,露出光熘熘的头皮来。
徐升看得一愣,只见刀光一闪,正抱住那军将一只胳膊的下人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
那光头军将狞笑一声:“大家伙动手!”
五十多个“朝阳侯”士卒瞬间拔出刀来,对着徐家人一阵噼砍。
而两百多“俘虏”也勐然挣脱了束缚,抢过马车上的刀枪向内城冲来。
“城破了~!义军进城了~!”
光头军将一刀把吓得跟鹌鹑似的徐升砍倒在地,接连大喝几声。
上百守门士卒当即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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