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
张守言在船头摇摇头,自己刚刚看到数千流贼仓皇而逃的兴奋和豪迈被他生生压了下来。
“若是几年前的流贼,如此获胜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在已经是崇祯十三年,闯贼麾下部将都是百战余生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如此莽撞的冲击占据地利的三千甲士大阵,除非李自成派来的是个傻子。”
魏驴子在他身边听得真切,也觉得老爷说的有理。
“老爷,只怕要提醒老黄他们,不要穷追。”
张守言点点头,魏驴子拿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把张守言的吩咐讲了一遍,很快正准备进入追击状态的三个方阵都慢慢停了下来,开始重新整队。
距离李山山脚五里处,刘体纯驻马于此,看着来路毫无动静,心中微微失望。
数千流贼正乱哄哄的从他身边跑过,往淅川县城方向逃窜,刘体纯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
这次他带了七千人出来,早就发现对方不知名官军列阵的地势不适合人多一方,而且似乎还是三千甲士,刘体纯当时就看上了这些黑甲和武器。
他将前锋选了三千青壮,后队是两千老弱,一股脑的送给了“官军”当礼物,而被他们老营人马控制的两千人是新投来的各地好汉,都是与官军接过仗的人,是真正的精锐。
这两千人早就在距离李山十多里处的蛮子营埋伏,只等官军追杀乱了阵型,甚至骚扰地方,他便可以攻其腹背,一举鼎定胜局。
在刘体纯看来,再训练有素的官军,也压不下斩首记功和劫掠地方的诱惑。
好在张守言自家人知自家事,在另一个时空“遍访键盘诸闲”的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方阵的弱点——骑兵绕阵和来自侧后的攻击。
所以不管是流贼是真败退还是假败退,他都会选择谨慎的做法——逐步推进。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有出错。
刘体纯有些焦躁的看着身边快过完的慌乱流贼,因为那些官军的影子还没有出现。
“难道遇到了一个胆小的?”
话刚落音,地平线上一条整齐的黑线出现了。
“NND,追杀都列个队?要是官军都这样,劳资早跑出八百里地去了!”
刘体纯骂了几句,便带着亲信纵马往旁边的丘陵跑去。
如今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发现官军追击,他的部下会在后面的张营(地名)重整旗鼓进行反击,届时他会率部从蛮子营杀出阻断官军的后路,前后夹击之下,任是什么样的官军都逃不过败亡的结局。
进入蛮子营丘陵后坡之前,刘体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一只飞的很慢的鸟儿在丘陵上空盘旋,他不由得又骂了一声。
“罗户儿办事是越来越不经心了,怎么不提前清理了后坡的树木,让鸟儿还在这里盘旋不去?”
其中一名亲信也抬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将军不过一只鸟罢了,倒也寻常。”
几人互相调侃了那个罗户儿几句,骑着马上了后坡。
而后坡上,密密麻麻的坐着、躺着两千多人。
这些人与之前的流贼不同,几乎全部都有正规的兵器在手,还按兵器的种类分成了好几拨,其中一拨近两百人的弓手最是引人注目。
“领军的贼将还真是大方,”张守言看着无人机传过来的画面,笑着对魏驴子道,“之前四五千人冲阵,弓手不过才几十个,竟然把大部分弓手都藏在了这里。”
魏驴子对于老爷的秘术早就习惯,心中对张守言只有愈发的崇敬。
“老爷,贼将就算让这些弓手参与冲阵,也根本挨不着咱们的大阵。这些弓手最多能射一百步,这个距离只要衣服穿厚些都没事,咱们的弓放开了用三百步也是寻常,要我是贼将也会把弓手藏起来。”
“告诉黄彪、赵火头和庞功平,合成一座大阵稳步前行。届时弓箭手暂时不要动,放对方的伏兵贴近后阵,我要看看他们接阵的情况。”
魏驴子明白自家老爷的意思,这是要通过实战来检验Q阵和斧盾手,急忙把指令通过黑匣子发了出去。
“爷,官军变阵了!”
在探子的呼声中,刘体纯悄悄的摸上了丘陵顶部,用手在眼前搭起凉棚向南边看去。
果不其然,品字方阵的三个小阵正在飞快的组合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刘体纯在心中默数了一回,只花了大约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不到20分钟),这三千人就完成了重组。
“NND,这是哪里的官军?”刘体纯额头有些冒汗,“莫不是京里的御林军来了,怎么看着这么渗人呢?”
“十六分钟!”张守言把怀表收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要是遇上伏击或者骑兵冲锋,这都够败两次的了,驴子,记得战后通知他们几个要加强练习!”
“知道了,老爷!”
刘体纯虽然自己心里有了些退意,但是好在这些“官军”已经自大了起来,把少数的几个探子都收了回去,大阵加快速度往淅川方向杀去。
“活该我老刘今天要发利是~!”
刘体纯估摸了一阵,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一挥手,身后两千人都稀稀拉拉的站了起来。
“大家伙今天都要换上那些黑甲,跟我来!”
两千人跟在刘体纯身后向民壮大阵的后路摸去。
负责大阵后阵的是庞功平,他有些不习惯的摸了一下耳机,带着冷笑看向了后路。
大阵的现场总指挥是资格更老的黄彪,当耳机里传来前方流贼开始倒卷的时候,他下令全阵停步再次整队。
“前方敌军七百步!后方敌军六百五十步!”
大阵后排黑甲民壮在口令下齐齐向后转,两排手持半人高防暴方盾和大斧头的士兵来到了第一列,两个盾牌上下卡住,互相紧挨着组成了一道的百米宽、一人多高的盾牌防线,围住了大阵的东西北三面。
而临近淅水的一面,距离河岸只有几十步,三艘载着剩下两百弓箭手的大船已经缓缓靠近河岸,若是贼军敢于绕到这边攻击大阵,就会落入船队与大阵弓箭手的交叉覆盖区域,那纯属找死。
后两排长矛兵把长矛架在了盾墙中间刻意留出的两个相邻的槽缝里,不论是斧盾兵和长矛兵都可以通过盾牌上的高强度玻璃窗口看到盾墙之外的情景。
所有的民壮手心开始微微出汗,口里也有了吐沫,这是肾上腺素开始分泌的前兆。
陈二郎率领的五十人刚好就在后阵,要不是提前知道后面有“伏兵”,他和他的五十人怕是都会心慌意乱。
“后路来的敌人只有两千,”庞功平的大嗓门响彻了后阵,“弓箭手不许放箭,放他们过来,让盾Q阵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主将豪气,陈二郎等属下胆气又壮了三分。
当前阵的喊杀声响起,后路赶来“夹击”的贼军已经冲到了后阵盾墙十来步的距离。
贼军弓箭手的几阵箭雨落入了后阵,前四排的斧盾手和长矛手都躲在盾墙下,而后几排的长矛手和弓箭手都低下头,把左臂上固定的圆形防爆小盾牌举到了胸前上方。
贼军的弓箭射了几轮,面对民壮的防暴头盔、防暴盾牌和防暴服几乎毫无威胁,只有五六个运气太差的民壮在手臂、小腿肚子等没有硬物防护的地方中了一箭,可最多也只突破了高强度涂层面料和特种塑料面料,受一点小伤。
“甲~!”陈二郎听到了庞功平的发令,随即大喝一声。
他麾下五十名民壮中单数号的人吐了几口气,上前半步,长矛回收了两尺距离,腰部同时开始蓄力。
陈二郎也看到有些民壮的小腿肚子正在微微发抖,他走过去就是一鞭子抽在了其中一个民壮的小腿上。
“抖什么抖?就当来了一群野猪!”
听到鞭子一响,民壮们瞬间不抖了,动作也不再那么僵硬。
流贼对破阵自有一套法子,在靠近盾墙五步时,一阵短枪和斧头被扔了出来,狠狠的砸在了盾墙上。
盾墙后的两个斧盾兵死死的用身体上的护肩顶住盾牌,盾牌下方的钢制卡槽卡入泥土三寸之多,让这一阵斧头和短枪投掷近乎无用。
“突~!”
单号数长矛兵勐然向自己的左侧三十度角突刺,绝大部分的流贼都猝不及防,而且他们大都是右手持武器,对于从左侧袭来的长矛一时无法格挡,又因为人群太过密集更无法闪身,只能眼睁睁的卡着长矛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刺~!”
双号数的长矛兵也发力向左突刺,矛尖入体身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是两个突刺来回,飙射出来的鲜X呲满了长长的盾墙,盾牌上的高强度玻璃上也是一片猩红。
流贼们也被鲜血刺红了眼睛,不顾生死的反复冲击着。
直到有人发现盾墙前堆满了尸体和惨叫翻滚的同伴,已经无法下脚,流贼们的攻击才不得不暂缓了下来。
天上的无人机把流贼的调动看的一览无余,趁着这个机会,庞功平把突刺了七八轮的两排长矛兵撤下,后两排长矛兵交替上前,迎接流贼下一波的扑击。
刘体纯心底在发凉。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官军在被包围之后居然一点都不慌乱,而这种盾墙强度和长矛的杀伤效率也太过惊人。
“NND,他们的弓箭手竟然一直不冒头,这些人是在拿我们练军?!”
刘体纯随意一指盾墙的某处,招呼手下的几个亲信:“你们三个带三十个老营的人,披双甲给我逮住两个盾牌连接处冲击,劳资不信就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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