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一顶精雕细镂,四人抬杠的金色锦幔轿輦迎面而来,后头还跟着三四个宫女和侍卫,连子心忙带着身后的银杏和小酸梅退至宫墙边避让。
学习了一段时间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她知道皇宫中能用金色锦幔轿輦代步的,必然是皇子公主级别的人物。当然,她一时间也没有想到会是谁,毕竟宫里的皇子和公主那么多。
轿輦中的人,也没有迎面看到她,因为他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状态。
连子心退到宫墙边后,就按着宫中女官礼仪垂头而立,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对这顶轿輦有所冒犯。
银杏和小酸梅她们身份也算特殊,获封二等宫女,平日里的职务仍是跟在连子心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宫规礼仪都有在学。
主仆仨规规矩矩地立在宫墙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尽最大的努力降低存在感。
金色锦幔轿輦似乎走了很久,才终于来到了她们身边,连子心感觉有几道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下,不过也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一阵衣袖舞动的熏香之风掠过,连子心心下松了松,抬起头轿輦队伍已经过去了。
她便轻声对银杏和小酸梅说道:“我们走罢。”
轿輦中的人登时悠悠睁开了眼,清冷如月华般的脸上浮现一层星色,薄唇微启,低沉而冷凝的声音透出锦幔去:“停轿。”
只“咯”的一声,轿輦当即停了下来。
跟在后边的一个老内监三两步跨了过来,弯腰低头在轿輦边上问:“殿下,可是怎了?”
“刚才是否有人经过?”
老内监回头看了看连子心她们仨人的身影,回道:“殿下好耳力,确实是有呢。”
“叫来回话。”
老内监闻言一愣,殿下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过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当即“喳”了一声,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提高了声调冲连子心的背影尖声道:“前面几位留步。”
连子心可没想到有这么个变故,突然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转头一看。
银杏率先替她问道:“请问可是叫的我们?”
老内监扯了扯嘴角:“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银杏识相地闭上了嘴,这老奴才的身份,可不是她能应付的。
连子心转身重新走到了她们俩身前,看了看老内监和那个轿輦,莲步轻移。
之前没有注意,这会儿看到正面,老内监才发现原来还是一个女官啊,而且……品阶还不低,心中有点诧异,宫中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年轻的女官的?
不过像他这样的,都是人精,这点情绪还不至于表露,只是态度就好了很多,毕竟女官不是宫女,比他这样的奴才地位还是高很多的。
“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呐?好像挺眼生的。”
“本官是司膳司的膳珍,前不久刚进宫的。”
“哦难怪了,大人可真真年轻!方才奴才没有注意,还望大人莫要计较。”
“无碍,不过,不知公公所为何事?”
老内监欠了欠身,笑道:“我们殿下让您去回个话。”
殿下……
连子心眼神闪了闪,心道不会是他吧……
只能低眉顺目应:“是。”
前移几步,立在轿輦前方的一侧,金色的锦幔轿帘缓缓挑了起来。
看到里头的人,连子心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朋友啊小哪吒……
此时的小哪咤……咳咳,某殿下,正直直地端坐在华美舒适輦座上,身上一袭江牙海水四爪龙白蟒袍,外面披着件绛紫色的披风,腰间一根紫玉腰带,系一只玲珑剔透的青蚨玉佩。头戴金冠,一双眸子依然幽深入夜空,仿佛能倒映出深浓的紫色,气质一如既往的冷凝,但却散发着淡淡的尊贵,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带着优雅的尊贵。
哎,依然这么妖孽。
“微臣尚食局司膳司膳珍连子心,参加四殿下,四殿下安。”
连子心微微提高了声调,朝轿輦中的四皇子行了个标准的女官礼。
对于她来说,做一个女官有一点很好,那就是不用在人面前自称奴婢,无论宫中哪个主子,就是在皇帝面前都以微臣自称。而且,也不用跟宫女似的动不动就下跪。
一旁的老内监心中更是诧异了,这小女官竟然一眼就能认得这是四皇子殿下?
顾惜爵看到她,眸中也闪过一丝不察的惊艳,嘴角不由弯了弯:“连大人进宫也有半月余了吧?别来无恙?”
反正御厨选拔赛他是评委她是选手这件事人尽皆知,他们是相识的也不用藏着掖着。
老内监再次微张了嘴,不过心下却有些了然了,原来这小女官跟殿下已经相识了,新来的司膳司膳珍……莫非就是那位?
连子心直直望着她,浅浅笑道:“劳烦殿下还记得微臣,微臣无恙。”
顾惜爵默了默,忽的懒洋洋地往輦座一靠,眯起眼睛扬起嘴角冲她轻轻一笑,画风就这么变了,眸色流转间的光华让人几乎不敢正视,竟是一副慵懒邪肆入骨的风情。
连子心的色女本心控制不住抽了抽,大骂死妖孽,不过面上好歹控制住了,只是还是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眸子不再看他,非礼勿视眼不见为净……
接下去就听他问:“连大人可是去的女官学院?怎的没有轿輦代步?”
连子心愣了一愣,才应道:“微臣是有轿輦的,只是今日微臣想走走路。”
顾惜爵继续随意道:“嗯,连大人可是陛下圣旨钦点,身份还算是特殊的,该享的礼遇尽管跟底下的人提,像代步工具或屋中物件什么的,别委屈了自己。”
可这话却让连子心眉心跳了跳,不过不及想什么,便道:“谢殿下关心,微臣很好。”
顾惜爵不置可否:“那就好,对了,本官前些天倒是见着了连御厨。”
二哥?连子心不禁抬起头来,有些忐忑,摸不准他提起二哥是什么意思,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我二哥他……还好吗?微臣自进宫后一直也没机会见他一面。”
“你二哥他……能有什么事?呵呵,他可比连大人工作卖力。”
顾惜爵似是故意捉弄她一样,果然看到她瞪过来的眉眼,心里很是快活。
连子心自然也能听出他的捉弄之意,心里不由恨恨,但瞪一眼也只敢是一眼,飞快地收敛情绪,继续低着头,平静道:“微臣能力有限,还有得学习呢。”
“连大人进宫后性子倒是谦逊低调了许多。”
“微臣向来挺谦逊低调的。”
“既然能力有限,那就好生学习吧,以连大人聪慧,想必也无须浪费多少时间。”
“微臣自当尽力。”
顾惜爵看着眼前的少女,站姿规矩,头微微下垂,雪白的一双手,交握在放在深绿的裙上,眉眼一派恬淡自若,温婉恭敬,却又不卑不亢。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身女官服饰能被一个人穿得这般好看,这个人,还是这个小丫头……
“春来,走吧。”顾惜爵收回视线,淡淡道。
“微臣告退。”连子心恭敬道,又朝后退了两步。
名唤春来的老内监上前两步,朝连子心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才目视前方,高声道:“四殿下回宫,起轿!”
感觉轿輦缓缓走远,连子心才抬起头来,伸手揉揉太阳穴。
他叫住她,看似是闲得无聊,问了一堆闲话,她开始也奇怪他一堂堂皇子怎么会这么有闲心?就算她私底下跟他有些关联,以他的身份和性子也不会搭理她吧?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这丫说的话都不是废话,句句都是有所意指的。
总结下来有这么几个意思:
一,女官学院、屋中物件、连二哥、工作卖力,他说出这些就是在告诉她,虽然看似他一直没有跟她有所接触,但她自进宫来的所有事,包括连二哥,他们兄妹的可以说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只要他想知道的就能知道,所以可千万别想着摆脱他,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哦!
二,夸赞她性子变得谦逊低调了,其实是反话!能力有限?之前是谁胆大包天地跟他提那个条件的?是谁自信满满地说走瞧着的?现在说自己能力有限,你是想退缩呢还是想退缩呢?
三,让她好生学习,说她聪慧无须浪费多少时间,更是在提醒她他之前说过的话:不养闲人!赶紧自己的岗位上站稳脚跟,别等到需要她有所作为的时候却还一无用处!
……
真是别来无恙!
她可以说脏话么?!
看着连子心直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一会儿是蹙眉忧愁,一会儿又咬唇痛恨的神色变幻……银杏和小酸梅对视一眼,拿手在她眼前晃:“小姐?你怎了,魔怔了?”
连子心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事儿。”
小酸梅哦了一声,望向不远处的轿輦,双手合十托着下巴一脸羞涩又爱慕的表情:“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四皇子啊,多日不见,他愈发丰神俊朗了!”
银杏忍不住甩给她几个白眼。
连子心也止不住嘴角直抽抽,这丫头这么小就学会花痴了……而且还是对着顾魔王花痴!什么审美什么眼神?!好吧,她审美和眼神还是正常的,花痴之心嘛,人皆有之不分大小。
这样一想,她觉得自己偶尔对顾魔王美色产生的花痴,是完全正常的,是完全值得被原谅的。
咳咳。
不过呢,在这儿遇到四皇子这事儿吧,她还真没觉得是有什么预谋的。
只是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多吃一碗饭啊?为什么要消食不坐轿輦啊?为什么那个顾魔王听觉那么敏锐就发现了自己啊?啊啊啊啊啊!
郁闷地撇撇嘴:“走啦!”
而此时那边已经快要走到尽头的轿輦队伍,突然又停了下来。
春来凑过来:“殿下?”
顾惜爵抬手将身上的绛紫色披风解下来,交给春来,面色淡淡道:“给连大人送去。”
春来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还好身体的本能反应灵敏过情绪,心中还万分惊讶,双手已经伸过去接了过来,恭声道:“是。”
稳稳了情绪,春来捧着算是轻薄的披风,转身快步朝也快要消失在宫廊尽头的主仆三人走去。
顾惜爵却在收回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
但也只是一瞬间,旋即重新闭上了眼。
连子心在春来将这件绛紫色披风塞在到自己怀中的时候,脑袋有瞬间的空白,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呈茫然状态——骚瑞,无意识卖萌了。
春来一张老脸笑得犹如菊花开放,朝她眨眨眼:“殿下说,连大人要注意保暖哦。”
就在她终于能说出话来的时候,春来清瘦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连子心张开到一半的嘴巴,重新合上了。
不自觉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银杏和小酸梅,她们俩都一脸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表情。
连子心老脸一红,哭笑不得道:“不许瞎想。”
银杏顺势将她怀中的披风拿起来,给她披上,嘻嘻一笑道:“四殿下居然还是个暖男呢!”
四皇子?顾惜爵?顾魔王?顾冰山?
他是暖男?别逗她了……
伸手摸摸身上的披风,鹿绒毛质的软细手感,还残留着那人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木兰熏香……
有些僵硬的身体似乎开始泛起热气,心中有些异样的东西划过。
连子心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难不成他真的还有暖男属性?难不成他还懂美男计?不过他需要对自己用美男计么?没想到他还是有人类正常的体温的……
拍拍有些发红的双颊,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就一件破披风(从材质做工来看至少也得五十两)而已嘛,就想收买她的铁石心肠,就想改变他在她这儿留下的恶劣形象?做梦!
“看什么看?要是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走去啊!”
连子心回过神来就看到两个正痴痴望着人家轿輦的死孩子,不禁翻个大白眼,没好气地吼道。
最后银杏和小酸梅一人架着她一边胳膊,将她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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