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观前,夏仲从马上掠下,身后跟着的是郑中竹、冀亮,还有司徒玄的两位弟子。
刚进观门,便看到大批弟子对峙着,一方为首的是上次接待夏仲的乙风师太,只是其身后只有几位管事师太,一方则是面容和司徒玄有七八分相像的陌生师太,只有后天七重功力,武学勉强算是上乘,身后则有大量常驻弟子。
“丁玄师妹,你这是做什么?掌门还没过世,你就反了吗?快快退下。”乙风身周澹青色的先天真气光芒闪动,冷冷直视着丁玄师太。
丁玄师太冷笑一声,她实力虽比不上对方,可吃定了对方不敢对她动手:“现在的玄风观哪里还是玄风观,你们愿意做那什么天源宗的走狗,我可不愿,我们为玄风观打拼如此之久,现在却落了这么个下场,还有公理吗?
别的我们也不多要,将我们该得的那份给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乙风师叔,别拦我们。”
“天源宗都要将我们常驻弟子的身份撤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站在丁玄身后的一个个女弟子都愤愤不平,她们本就因为丁玄师太和锦丽道姑的常驻弟子身份被撤不安呢,今日掌门当众昏厥,这更是一下子觉得玄风观倒了,顿时大乱。
这时丁玄师太又一挑唆,将夏仲只撤掉她和锦丽道姑的命令说成是先撤她们,后续还会撤掉如今玄风观所有常驻弟子,且那青河,云剑两门多出了的常驻弟子名额就是拿她们去换的,自然不干了。
她们这些常驻弟子常年在玄风观早晚点卯,图的还不就是个铁饭碗安逸,面上有光,这突然新宗合并,就把她们的常驻弟子撤了,谁愿意?
丁玄师太和锦丽道姑之流就更别说了,她们一旦被撤了常驻弟子身份,那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连玄风州内享有的诸多良田府宅都要退回去,她们来钱的路子不多,仗着朝廷编制横行容易,同样财富与身份也是绑定的。
这身份一没了,积攒的财富也得没一大半,到嘴里的肉再让她们吐出来,她们难受的要吐血!
正好这时司徒玄倒下了,她们当然要狠狠咬玄风观一口走人了。
反正常驻弟子身份已经撤了,这玄风观她们是半点留恋都没了。
“那都是一些小道消息,岂能相信。”乙风师太气急,瞪着那些常驻弟子。
“乙风,是不是小道消息,我比你清楚,你的那点心思,我也清楚,快些让开吧。”丁玄师太冷笑着,就要带着诸多常驻弟子前往玄风观账房支取银两。
乙风师太等几位师太万万没想到丁玄这么绝情,她可是掌门的亲妹妹,平日在玄风观耀武扬威,大家都让她三分,如今掌门昏迷生死未卜,她就先反了。
玄风观已经入了朝廷编制,理论上来说宗门也算是公产,哪有分家产的道理。
不过眼看着群情激奋的常驻弟子们,她们也不好下狠手镇压,不然那点情分是真的就没了,再者,她们毕竟不是掌门啊。
就在这时,
“砰!”
一声炸响传来,一块巨大的门板穿过空间,重重砸在她们面前,几乎是擦着领头的丁玄师太的身子落下,狠狠插进了她面前的地面。
这幕顿时让的喧嚣的弟子们一静。
夏仲收起手掌,大步朝着乙风师太走过去,英挺的面容黑的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
乙风也被突然落到面前的巨大门板吓了一跳,可回头一看看到夏仲,又顿时心头大喜,大掌门来了!不论如何,她心里是认可天尘宗分宗,也认可这个大掌门的,这也是司徒玄的想法,她们争点特殊关照是有心思,可绝没有反了宗门的意思。
大掌门来了,就有主事的人了。
所以她赶紧迎了上去,面色凝重得行了一礼:“乙风拜见大掌门。”
她身后的几位管事师太也上前:“拜见大掌门。”
夏仲微微颔首,扫了一眼面色变化的丁玄师太等人,后者们仿佛被他杀气盎然的眼神刺到,纷纷低头。
收回目光,夏仲对郑中竹曾亮说了句:“传令,让云剑、青河二门弟子前来护门,今日谁敢拿玄风观一砖一瓦私自离去,按叛宗论处。”
夏仲的声音并不高,可蕴含着浑厚的先天真气清晰的响彻在每一个弟子的耳畔,让得那些个女弟子瞬间打了个寒颤。
国有国法,门有门规,有时门规比国法还严厉,叛徒的徒字怎么来的,就是从师门里出的,对待叛徒,轻则废其武学,重则清理门户,再狠天下人也只会说一句活该!
叛徒?
她们不敢!她们只是听师父倒下,没人给她们主持公道才闹得。
“是!”
郑中竹和曾亮同时领命回身,身后的马匹上有近距离传讯用的响箭,响箭一起,血红的烟火光芒在阳光下也分外醒目,玄风州设有的两门弟子处看到知道那是掌门遇险的讯号,立刻飞鸽传书给山门。
吩咐完这一声,夏仲再看向乙风师太:“带我去看望司徒师太。”
乙风师太连道了声是,头前引路。
而其他弟子们这才回神,看着守在观门处的郑中竹曾亮,耳畔回响着夏仲先前说的话,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动,就是丁玄也一动不动,她只是定定瞪着面前伫立在地面上的巨大门板。
毫无疑问,刚刚她再冲的快一步,这门把就能把她砸成个稀烂!
夏仲不是她姐,不是乙风!人家是大掌门,拍死她也就拍死了!
其余跟随乙风师太的管事师太们看着这一幕,暗暗唏嘘,大掌门上次来客客气气,这次来却是气势汹汹,这才是大掌门的威势啊。
夏仲随着乙风走在前面,脸色难看,心里只想着这不是司徒玄又给自己上眼药吧,对其去城中寻门路的事,他心里清清楚楚。
毕竟他早就从郑中竹那里知道武司官和司徒玄的关系了。
不过他相信武司官不会蠢到在见过颐相杰对自己的态度后还敢在这件事上和他对着干。
所以,那司徒玄肯定会碰一鼻子灰回来,不过这老尼姑是真不死心吗?还要闹这一出。
对司徒玄,夏仲在说常驻弟子之事前还给过她一次机会,结果他建宗门整个玄风观就出十万两,这就是摆明了依旧不支持他建宗天池山,不把握机会了,他也就不给面子了。
如果今天司徒玄是装病要纵弟子闹事,那他绝不会再手软。
一而再再而三,你就是真的和天尘宗主有旧,今日整这出,夏仲也存了心思将这司徒玄踢出去了。
虽然新宗刚立就废了一宗掌门,传出去不好听,对天尘宗主也不好交代,可这块烂肉再留下去,只会坏了他天源宗的一锅汤。
来到司徒玄的房间前,这里还守着几个亲传弟子,一位年长些的先天期师太正背对着廊道和几个大夫模样的人说着话。
“丙和师妹,大掌门来了。”乙风师太连上前道了句。
那丙和师太这才惊诧看向夏仲,短暂的一怔,接着就是拱手行礼:“丙和拜见大掌门。”
夏仲挥手:“司徒师太怎么样?”
他这话是问丙和师太,也是问那几个大夫。
那几个大夫不知江湖事,见夏仲年纪轻轻,却被几位玄风观师太簇拥在中央,气宇非凡,再听称呼,竟然还是什么大掌门吗?
这么年轻的掌门倒是少见,见其他几个大夫不敢答话,其中一个在玄风州名望颇高的大夫便连道:“师太本就有心神不宁,烦躁易怒之症,此番急怒攻心,一时体内真气失控,反伤心脉致昏迷不醒,药石难医,怕是……”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
在场师太道姑们都凄然落泪,那几个亲传弟子更是已经梨花带雨。
夏仲就皱了皱眉,真昏迷了?不是做戏?
“辛苦诸位大夫了,付诊金送诸位大夫下山,我进去看看。”夏仲和乙风师太说了声,然后迈步朝着房中走去。
那几个大夫还生怕自己看不好病招来怒火,他们这些大夫最忌讳的就是给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看病了。没想到这位气宇轩昂的大掌门这般随和,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丙和师太当即付了诊金,让两个弟子护送下山,同时和乙风师太和司徒玄的两个亲传弟子进门,进门时还低声朝着乙风道:“师姐,你真的把大掌门请来了。”
先前就通知夏仲这件事她们都有分歧,其他几位师太深知司徒玄对大掌门的排斥,所以根本不敢通知夏仲,还是乙风见丁玄带弟子闹事,她们压不下去,当机立断让弟子去通知的夏仲。
“丁玄师妹她们已经消停了。”乙风师太就说了这一句。
丙和师太当即不再多说。
要说遇事果决,她们中还是数乙风了得,这次如果司徒掌门真挺不过来,就凭乙风这果断通知夏仲的一件事,下一任玄风观掌门就是乙风了。
进了房间,司徒玄身边还有两个年轻女弟子照料着,夏仲走到近前,这两个女弟子认出他也没有对他行礼,师门还是重恩的,在这两个女弟子眼里,怕是司徒玄落到这步田地还要怪夏仲。
司徒玄是保护她们的“好人”,夏仲就是“坏人”。
夏仲当然不会和这两个女弟子计较,他看了躺在床上面容枯藁的司徒玄一眼,眉头微微挑了挑。
“脑溢血?”
扁鹊图鉴浮现的病症,显示是因为急怒导致先天真气失控,反伤心脉,司徒玄毕竟是先天通玄的高手,真气失控,情急之下只想蛮横强压真气,结果导致血气上涌撑破了脑颅中血管,形成脑出血,从而昏迷,此刻淤血堵在脑颅中,再不救治的确狗带了。
还真是病了。
夏仲就有些郁闷了,前世听说过被气的脑溢血这种事,他还真没见过,没想到今天见到了,这老师太气性也太大了。
“咳。”
知道这司徒玄被他气出脑溢血,夏仲的脸色也就不难看了,他轻咳一声,给身后两个女弟子一个眼神。
这两个女弟子能长时间跟随在司徒玄身旁出来进去,还被乙风委以重任,自然心明眼亮,立刻上前将那两个照料司徒玄的弟子拉到一边。
夏仲则走到床榻前,
此刻司徒玄出血已经控制住,只是淤血未散,他手掌抬起,掌心绚烂先天真气光芒涌现,缓缓落在司徒玄头顶。
“师父。”那两个弟子还以为夏仲要对自家师父做什么,不由情急喊道。
“放心,你们师父死不了。”夏仲道了句。
掌心功力涌动,乙风师太等几位也是看的心惊肉跳,先天真气的霸道她们再清楚不过,就算是运功疗伤,一般也是顺着经脉过渡,这直接按在脑门上,谁能受得了?
夏仲通玄第二阶段的掌控力,对先天真气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按照扁鹊图鉴显现的淤血位置,轻松渗透进入司徒玄的头颅,散开淤血。
一刹。
司徒玄便像窒息了很久一样,勐地长吸了一口气。
血液拱上脑袋,司徒玄虽然还没醒来,可已经算是从鬼门关抢救回来了。
收手,夏仲起身。
“好了,让司徒师太好好休息吧,她一会儿就会醒。”
幸好司徒玄成先天通玄,不然这等脑出血,不死也得瘫痪。
撂下这句话,夏仲便朝着房间外走去,乙风等人目瞪口呆,她们只知道大掌门年轻有为,武功高绝,没想到掌门的医术也这么了得。
这里毕竟是北安地界,夏仲医术的名声还没传过来。
回过神来,几人连忙跟随出来。
乙风叮嘱丙和几人一声照顾司徒玄,然后跟在夏仲身后,见夏仲是往玄风观偏殿走去,不由道:“掌门,丁玄师妹和那些弟子要如何处置?”
夏仲摆手:“一切等司徒掌门醒了再说。”
………
司徒玄没昏迷多久,她毕竟是先天高手,虽然年迈,可是底子还是在的,仅仅不过一炷香时间就有动静了:“水,水…”
她先呢喃两声,旁边伺候的女弟子们顿时大喜,连忙取了茶壶,壶嘴儿凑到司徒玄嘴边,大半壶温茶入腹,司徒玄才慢慢睁开眼皮子,那眼睛中先浮动着白茫茫的先天真气,片刻才澹去,看清是在自己的房间,听着耳畔弟子们欢喜的呼唤声。
她第一句话是:“不去,我玄风观弟子就不去天池山,我要和他夏仲斗到底!我要看看秦尘风是不是要灭了我玄风观!”
这话一出顿时吓了周围的弟子一跳,丙和师太也惭然低头,她们很了解司徒玄,司徒玄的性子犟起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幸好司徒玄一发火,就感觉头痛欲裂,这才连收敛心神,这时一看周围师妹弟子脸色都有些怪异,她目光朝着周围一扫:“我睡了多久?丁玄,乙风她们呢?”
丙和师太这才上前一步,讲了她发生了什么事,也讲了丁玄师太在她昏迷快死的时候做了什么,还有大掌门得到消息前来,镇下了闹事的弟子,还给她救治的事,至于谁通知的夏仲,丙和师太留了个心眼没说。
她们这群师姐妹,除了丁玄,谁还不护个谁。
司徒玄听着丙和师太将事情说完,呆在那里了。
她的伤她自己明白,其实她昏迷过去那一瞬想的就是,这条老命完了,此刻醒来是在弟子们面前故作镇定,听着丙和说完,才知道原来是夏仲救了她一命。
她一直顶着干的夏仲,过来是救她。
她一直庇护的妹妹侄女,是抢着分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诸多弟子看着司徒玄只是默默坐在床榻上,久久不发一语,也都不敢开口。
还是丙和师太道:“乙风师姐正在接待大掌门,掌门,您再歇息一会儿吧。”
司徒玄这才抬眼看向她:“丁玄她们呢?”
丙和师太心中微凉,掌门师姐心下最挂念的还是那个妹子啊,不过脸色却没变化,道:“大掌门吩咐,门下弟子的事,等掌门醒来再做处理。”
话落又加了句:“大掌门并没有强命弟子们上天池山,也没责罚。”
司徒玄默默颔首,然后起身:“给我更衣。”
“掌门…”几个弟子大惊,掌门刚醒,身子未痊愈,怎么能出去。
“放心,我死不了。”司徒玄冷哼一声。
几个弟子只能给她穿上外袍靴子,然后护着她走出房门,司徒玄出了房门直接就要往前院走去。
丙和连道:“掌门,大掌门在偏殿呢。”
司徒玄则道:“大掌门交代的事还没有办完,我现在哪有脸去见他,先去见见我那个好妹子吧。”
周围诸多女弟子听着这话,都觉得心下一凛,因为师父这句话不像平时的严厉,更多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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