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理想
随着德川家康一起走的，还有明智秀满。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只有死人才能最好的保守秘密。
当然，秀家觉得这些秘密对于现在来说是秘密，但是对于后人来说应该是一段历史，是这段波澜壮阔历史的重要补充。
所以秀家根据他所说的话摘录在更耐保存的布帛上，在对自己有影响的部分稍加掩饰之后，便让其花押确认了。
他是在秀家的儿子们面前切腹而死的，或许他将是新时代开启之前最后一位切腹的武士吧。
有几个儿子还很懵懂，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和尚为什么要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切腹。
只有秀家对着他们说道“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给你们上一节课。”年纪尚小的儿子们不敢看这番血腥的画面秀家也没有强求。
在人死后，秀家将这份记录着本能寺隐秘的布帛装在木匣中交给了丰臣辉家，并对他说道“这里面是我丰臣家最重要的东西，你和你的后世子孙一定要好好保存并代代相传。不到300年绝对不能拆开来看。”
丰臣辉家做了秀家这么多年儿子，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来一次的神神秘秘。所以他也没有多问，将木匣收拾好之后带着弟弟们离开。
秀家回到京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理明智秀满，可见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而在确保秘密会被保守之后，秀家便马上上奏天皇，以“庆长以来，国事不靖”，以及最近天灾频发为理由要求更改年号。
最后经过秀家的筛选上报天皇选用了“康佑”这个年号，取意“安宁，庇佑”的意思。
因此，历史上的庆长10年（1605年）也被改为了康佑元年。
天下既已大定，九州和东北的宵小就是藓疾之患，特别是在已经做出了分封的安堵之后，这两个地方叛乱实力就彻底失去了根基。
他们不仅要面对官军的征讨，还要面对受封在当地的大名，和带队返回准备搬家的大名的武力讨伐。
不久之后上杉家虎和足利氏家也相继凯歌而还，此时秀家依旧在伏见修养，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去大坂呆着。
两人居然不约而同的先一步来伏见拜访秀家，并向秀家分别呈上了黑田如水和中村一荣的首级，似乎是想要以此来向自己的父耀功。
然而秀家却板着个脸质问道“尔等已经是直参丰臣家的大名了，身为臣子代替主公出征，怎么可以在得胜还朝之后第一时间不去见自己主公，而来见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足利氏家解释道“父亲并不是不相干的人啊！您是主公的后见，我等的父亲。孩子得胜还朝来见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放肆！”回应足利氏家的是秀家激烈的驳斥“尔等身肩国事自当以国事为重，家事为轻。尔等得胜还朝不去见主公，反而来见我是在讽刺我把控朝政吗？”
两人都对秀家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得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悻悻的带着两个罪臣的首级先行离开。
秀家特意隔了半日才从伏见出发前往大坂，这自然是为了给大坂保留面子，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两个孩子。
战后秀家两人给与了加赏，足利氏家加封筑前1郡总知行来到38.7万石。上杉家虎加封越后1郡半的土地，知行来到了26.4万石领。
至于其他出兵的大名，各自得到了金银的赏赐。
但是很显然，某些秘密就是会莫名其妙的传播出去。武士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赞扬秀家高义。
但是大名们有些拿捏不准秀家的态度，如武田秀信就在在回到领内整理一番之后，于当年的孟兰节前（庆长11年）又一次先来拜访秀家。
这次秀家连面都没有见，直接打发去了大坂。秀家派人告诉他，他现在已经不是丰春家的家臣了，就算是辉家上洛了也得先去大坂再来伏见。
武田秀信的先一步试水，让大名们都觉得秀家维护丰臣家法统的决心。
尽管不能理解，为什么都已经成为权倾天下的第一人还要这么做，或许这位左府殿下真的如他所言，一心想要匡扶丰臣氏吧。
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丰臣菊姬等女眷带着秀家未元服的儿子们陆续赶来伏见，今后除了被送出去重点位置镇守的儿子之外，这一大家子都会住在这里。
与女眷们一同来的，还有秀家的政治智囊以心崇传。
他刚一见面都颇为打趣的向秀家问到“我在关东都听到了左府的故事了，左府这是准备一心为扶持丰臣家出力了啊。”
以心崇传的话里带着一丝怨言，显然是对秀家最近的一番举动不是很理解。
秀家刻意岔开了话题，顾左右而言道“我最近在读唐国史，里面提到了一位统一天下止兵消乱的皇帝。在他之前，整个唐国有大大小小数百个大名，之前唐国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征伐，是他的出现才让唐国第一次凝聚在一起。
不过很可惜的是，在他死后他所期盼可以万世一系的帝国只传承了1代就分崩离析了，之前被他政征服、统治的各国在他们贵族的带领下推翻了这个王朝。”
秀家口中的这个帝国大家都很熟悉，但是对于以心崇传来说却不甚了解。日本对中华的历史大多聚集在唐、宋、明三代上。
前者是因为遣唐使的缘故，后者是因为他是现在日本海对岸的王朝。
让后世痴迷的三国历史，要随着明末三国演义日文版在江户时代的的大规模刊印，才成为日本人最感兴趣和熟悉的历史时代。
“这位帝王以武止战，在他死后帝国应武而再兴战，确实让人唏嘘。但是他开了一个头，给对岸的唐国树立了一个整体的概念，确实是不愧是千古一帝的称呼。
但是在我看来，既然他开了头，后面的王朝都依照他的制度传承下来，就说明他的制度是可行，的那么他帝国的破碎应该不是当初旧贵族的原因。”
以心崇传不愧是战国末期有名的智者，与天海并称黑衣宰相的人物。尽管没有看过这段历史，但是能很快根据故事作出自己的分析。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想效仿那位帝王，在日本也开创出万世一系的大一统帝国。”
看到秀家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以心崇传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说道“很难。天下的大名必与殿下相矛盾，那个被天下人供奉起来的人皇也将会是殿下道路上的绊脚石。”
“此事我只与大师一人说过，大师没有当场给予我呵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鼓励了。这只是我的想法，如果此事确是行不通，那大师便当我是在做笑吧。”
以心崇传沉默了片刻，似乎又在回味秀家刚刚给他讲述的故事。时而摇头，又时而点头，过了良久又开口说道“对于殿下口中那个帝王的故事我知之甚少，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今日不如与我围炉煮茶，促膝长谈可好？”
在听到以心崇传这句话的时候，秀家知道他已经认可了秀家的想法，已经在为秀家以秦始皇为模板替秀家思考计划了。
接下来的秀家和他讲了一整天秦国崛起和败亡的历史，其中还有秀家自己对秦国强盛与败亡的原因。
特别是在说秦国强盛原因的时候，以心崇传眼神一直盯着秀家在秀家身上扫射，困扰多年的谜团终于在这一刻豁然“所以殿下治下丰春藩这么迥异于其他诸侯是这个原因啊！”
当秀家说完故事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已被黑暗笼罩。以心崇传虽然听完了故事，但是一时半会给不出答案，便向秀家申请今日早些休息，并给他一夜时间思考，等明日再行会谈。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秀家去拜会以心崇传却被他推辞，表示心中还是没有办法。
直到第三日正午时分，以心崇传怀着一丝沉重的心情找到秀家，他向秀家表示道“在下苦思良久，认为以当今之天下，殿下想要在日本实行唐制确实困难。
我实在想不通殿下为何要行此计策，殿下当知此策之艰险异于以往，甚至就连你最亲近之盟友都有可能背弃你。”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志向。一个真正统一的天下。”
见到秀家坚持，以心崇传这才开口讲出自己的想法：“若是殿下当真有此志向，我建议殿下先明确自己初步目标。殿下虽然贵为第一大大名300万藩藩主，但是五分天下只有其一，并不足以让您抛开其他大名就能号令天下。
本国千百年来带兵上洛者不知凡几，取代人皇者闻所闻。若有人行之必为天下众矢之的，殿下最好不要亲自执行此策。
人皇对于日本，心之枷锁也。但是只要有人敢冒大不韪去了，其他的大名必然不会有愿意再复之的道理。
殿下首先应当拉拢天下大名，使其大部分与您随行逐队，立一伪王于世以王道号令天下诸侯。
在此期间拉拢小大名而削弱大大名，拉拢亲藩旧故而疏远外藩离心之臣。之后参考故去南北朝旧事，令伪王先取代京都人皇之位。
这其中或许有大名会举起【尊皇讨逆】之大旗与殿下相争。殿下可趁此机会筛洗天下大名，顺着生逆者死，以霸业定天下。
之后取伪王而代之，重新以王道统御天下。然亲藩旧故随殿下艰难得势，他们是殿下之依靠，于全国实行郡国制并不现实，依在下之见还当实行郡国与大名并行。
殿下当建立制度，约定大名法度，教导后人缓慢消藩，以亲藩换外藩，以小藩换大藩。如此千百年之后天下一统之势不可阻也。”
秀家这是第一次和外人谈自己想要取代天皇建立独立日本王国的设想。
之所以和以心崇传去谈，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和尚，秀家的想法太过天马行空，就算他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去信。
再说在听过秀家的这些话之后，以心崇传自己也清楚，若是不为秀家出谋划策，自己恐怕也没有在外胡言乱语的机会了。
但是以心崇传的水平还是很高的，秀家只和他说了秦国的故事，并没有和他说后面汉朝郡国并行和推恩的故事，但是在以心崇传的计划中，这一切都已经设想好了。
“大师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先王道，后霸道，再王道。大师难道不觉得，丰臣家这块壳不正是最好的伪王吗？”
以心崇传对于秀家心中已经有了实施计划的想法并不意外，但是看到秀家说要拿丰臣来做伪王的时候还是惊讶了“殿下是准备？”
秀家点了点头确认到“我打算分三步走，第一步是以丰臣家的名义布政天下。凡是改革大的全部借用丰臣家的名头先实施，大名、百姓们必然对丰臣这个名头有所不满。这样当我自身建国之后只要稍加恩惠抚恤，即便是大体框架不变，天下人还是会对我感恩戴德。”
以心崇传明白了秀家的意思，但是他很快就问出了另一个疑问“可是左府，您是现在秀利殿下的后见，现在弄出的这些操作，难道不会牵连到你的身上吗？”
谁料秀家回到：“你们怎么都说我的后见，我是若年寄啊！我只是负责替主公管理武家，布政的事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参与啊！”
“啊？！”
是的，尽管身边人一直怂恿秀家上位后见，可是秀家就是不踩那一脚。包括之前让大名们有事直接去见秀利，去沼找五大佬评判就是在这里啊。
以心崇传马上明白了秀家的计划，他是准备做隐藏在背后隐秘操作了“所以，殿下之前做出辅佐丰臣家的操作都是演的吗？”
“怎么能说是演的呢？没有我理政时期的仁义，怎么凸显出秀利的暴戾呢？”
说到这里的秀家抬头看了看外面叹息道“再过3年，秀利差不多就要亲政了吧？他本来是可以成为好孩子的。”
秀家还真的说干就干，此时日本刚刚经历了有史料记录以来最大的地震并伴随海啸，从九州到伊豆全面受灾。而在灾后由于防疫不利还发生了疫病。
过往大名、幕府是不会去管底层民众的死活的，最多开辟出一个隔离区，每日送一些粥水过去让他们听天由命。
只有秀家认为这是一次蛊惑人心的好机会。毕竟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开幕，还要成立一个大一统的王朝，那就要争取底层民众对秀家的信任和感情。
于是便由自己和辉家一道去近畿各处的受灾村落予以慰问，参考当年飞驒地震的时候秀家对美浓以工代赈的方式，出钱雇佣民众修缮房屋、开挖水渠。
而且人生病的更需要补充蛋白质，除了保证他们的粥水之外，秀家还不定期的赏赐肉食、熏鱼等食物。
这些东西在后世根本上不得台面，但是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即便是武士家都不一定吃得起。
至于西国、九州等其他地方，秀家也派出了奉行打着秀家的旗帜去布施，当然所用的财货都是当年秀吉收上来藏在大坂的金银。
仅仅是这一件事，秀家和辉家就在民间和底层武士间收获了极好的口碑。
但是俗话说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和底层的武士，他们连自己名字都不一定会写，你教他们大义是完全没用的。
大灾之后生活还要继续，可是粮食、种子都被海水泡了，他们拿什么下去种子？
于是秀家又为他们提供农具和种子，并约定丰收之后收取2成的贷利，这在当时动不动就5成的高利面前称得上是仁政了。
但是这波操作还没用完，等到夏、秋，收粮的时候，秀家刻意让辉家用小斗去收米。
辉家不解的问到“我们都是本来收的利息就比别人少，还是大斗出借的粮食，如今小斗收回恐怕不仅不能收回本金还会亏很多吧？”
然而秀家却是笑着回应道“亏的好~亏的妙~我就是要他亏啊。你若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回去慢慢悟去，等你悟出了道理，我也可以放心把这个天下给你了。”
不仅是大斗出、小斗收的动作，升斗小民见利忘义，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很多小人反而会将秀家的福利当做是本来就应有的。
所以秀家虽然对小民的贷米大斗借小斗收，但是却严格要求他们必须把出借的2成利收上来，哪怕是小斗收的利钱本来已经少了，形式上利钱却是分文不能少。
但凡有敢于偷奸耍滑之辈，全部发配北海道充军屯田。
这些偷奸耍滑的人本来就是乡中游子，百姓们对他们怨声载道，很多人因为一个武士的身份便横行乡里。
并且在秀家已经给出大恩惠的前提下，百姓对于流放这种人不仅不会有怨言反而会拍手称快。
而每逢过节，秀家有从大坂公库中拿出财帛才买酒水、肉品、鱼干，分发给失去父亲、儿子家庭，以及年满60岁以上的老人家。
3年来都是这样的，为秀家和辉家父子在民间积累了很好的名望，时间来到了康佑3年年中，已经16岁的丰臣秀利终于在大名们的注视中，从五大佬手中接过权利的象征。
尽管大名们都不是很能理解，秀家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要做那个恭顺忠心的“若年寄”，在背后辅佐这个腐朽的王朝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位经历了美好少年生活，经历了两次战乱，见证了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兄长绞杀的少年，终于亲政了。
哪怕，这仅仅是是名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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