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礼走进了房间中,三个女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对着蓝礼疯狂地大叫着,她们被捆绑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都浸出了血丝,她们的眼球瞪得溜圆,似乎随时都会从眼眶中蹦出来。
蓝礼站在三个女人的跟前,一双阴冷的眼睛从三个女人的脸上依次看过去,最后将目光聚焦到了正中间那个女人的脸上。
接着,他将右手放在了胸前,左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对着上空喃喃自语。
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头也没回,伸手往后一抓,恰好抓到了身后黄衣男子腰间挂着的一柄桃木剑。
桃木剑在空中猛然一挥,他踏前一步,左手在剑身上一摸,然后转了一个身,将桃木剑从下到上一挑,剑尖上随即出现了一点火苗。
随后,他左右猛然一挥,剑尖上的火苗‘唰’地一下变大,整个剑身都燃起了橘黄色的火焰。
火焰呼呼地燃烧了起来,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许多。
蓝礼呐喊一声,原地跳步,将燃烧着的桃木剑往前一戳,戳到了正中间那个女人的面前,中间的女人原本伸长了脖子,脑袋往前拱着,当木剑戳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似乎吓坏了,脖子陡然缩了回去,但她依旧瞪大了眼睛,口中嗷嗷喊叫着。
蓝礼低声叫喊,身后的黄衣男子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中取出两张黄纸,一张甩向了空中,另外一张迅速贴在了中间女子的额头上。
蓝礼翻身舞动,桃木剑穿过空中黄纸,黄纸遇火‘嗖!’地一下就燃烧了起来,纸屑纷纷落下,如同灰色雪花。
中间女子额头上的黄表纸跟随着女子剧烈晃动着的脑袋上下翻动,但却始终都没有掉落下来。
陡然间,蓝礼怪叫一声,木剑贴着女子的头皮划过,火焰灼烧了女子的头发丝。
女子霎时尖叫一声,身后的柱子都抖动了一下,绳索也绷得更紧了。
蓝礼迅速跨前一步,手中的桃木剑往上空一抛,接着,将右手成掌直接按在了女子的头顶上。
“顿!”蓝礼一声断喝。
女子的叫声戛然而止,但身体还在剧烈地抖动。
蓝礼肩头耸立,腰成拱形,双手外翻,然后猛然往中间聚拢,直接拍向了女子的两边下巴上。
“啪!”地一声响。
女子抖动的身形在瞬间停住了,喊叫声也停住了。
黄表纸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的眼睛,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一张嘴大张着,然后又缓缓闭上。
蓝礼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来,他昂首挺胸,嘴角含笑,望向门外的众人。
门外的村民们愣了几秒钟之后,随即爆发出了一阵赞叹声。
十三娘则紧盯着蓝礼的手掌,蓝礼的手掌很大,手背乌黑,皮很厚。
蓝礼对着十三娘微微一笑道:“怎样?”
十三娘没有说话,但是周围的村民们却全都大声对她指责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小声地指指点点,后来,随着他们的情绪越发的高涨,他们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了起来,好像十三娘不仅骗了他们很多钱,还害了他们的人一样。
村民们开始用谋财害命来形容十三娘,同时用大公无私,英明神武来形容蓝礼。
十三娘没有对任何人做回应,她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世态炎凉。
她跨下台阶,目视前方,走进了人群。
人们对着她近距离地指点了,越是面对这样不做解释,不做争执的人,他们越是感觉自己有理,越是要得寸进尺。
小满有几次想要出言争辩,但是看到十三娘那古井不波的双眼,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十三娘和小满走出了人群之后,小满低声在十三娘的耳边问道:“师傅,我们为什么要走啊?”
十三娘轻吸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表象看起来的样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我不懂……之前你说的我懂,可这一次我不懂,这样,以后谁还找我们做法啊……”小满撅起嘴,嘀嘀咕咕地说着。
“我们斗不过他。”十三娘道。
“啊……师傅你说我们斗不过他?”小满一脸震惊的表情。
“是的。”
“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假的。”
“啊……那他是假的,我们为啥还斗不过他?”小满更加不解了。
“正是因为假的我们才斗不过他,有时候,假的比真的有用。”
“可是……”小满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时候,一直站在墙角落里的马三爷不经意地走了过来,站在十三娘的旁边,低声道:“我告诉过你,不要掺杂灵泉村的私事,这里的东西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下好了,你的钱没了,我的也没了。”
十三娘低声道:“我虽然是个法师,但并不做杀人的事。”
“我只让你来驱鬼。”马三爷眼白上翻,“别忘了,你大部分的活路都是我帮你揽下的。”
十三娘沉声道:“那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做这些事了。”十三娘的双眼紧盯着马三爷,一字一句地道:“别忘了,你也是凶手之一。”
说罢,十三娘扬长而去。
一阵风吹来,黑色风衣在身后猎猎作响,她的身形笔挺,腰杆挺的很直。
她是个都市女法师,她行走在禁忌和死亡的边缘,和鬼神通话,从恶魔的手中拯救那些迷途的平民百姓,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她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了,有时候好不容易接到一个活,还要藏藏掖掖地做法。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代社会,真正被鬼附身,真正被恶魔入体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的人都是心怀鬼胎,心术不正,但越是这样的情况,她就要将做法表演的愈加逼真,因为只有那样,出钱的人才会放心,他们从来都只看表象的东西。
鬼,好像已经离人们越来越遥远。
只有在一些偏远乡村,在一些科技和学术不发达的地方,才会偶尔遇见,而遇见真正的鬼,根本不是舞动两下桃木剑,念两句咒语那么简单,有可能还会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十三娘自从出山做法以来,只遇到一次真正的鬼,那一次,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胆战心惊。
“遇见个真鬼真是越来也难了。”
十三娘轻摇了一下头,迈步朝着门外走去,小满在她的身后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她完全都没有听见。
忽然间,她的脚步停住了,身后的小满差点直接撞到了她的身上。
小满轻呼一声,急忙问道:“师傅……你回心转意了?”
十三娘‘嘘’了一声道:“别说话。”
她的双眼依旧望向前方,头微微歪向了右侧。
右侧的黑暗角落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轻哼声。
十三娘扭过了头去,望向那里。
那里有一颗老榆树,老榆树坐落在黑乎乎的墙壁角落中,像是个垂暮的老头。
一丁点的月光从空中落下,点亮了老榆树那干枯的树杈,点亮了它四周的草丛,同样也点亮了被绑在老榆树上的霍见归和白雪。
小满也望向了那边,她吃惊地道:“师傅,那里好像有人……”
十三娘的双眼眯了起来,她的眼神第一次发生了波动,那是一种激动和兴奋的情感,压抑不住的情感。
小满感觉到了十三娘的异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师傅?”
十三娘没有说话,她的双眼紧盯着树上绑着的两个人,不,准确的说,她是在盯着霍见归。
此时,霍见归正低垂着脑袋,身上已经被鲜血和雨水所淋透,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痛哼声。
这时候,身后的村民再次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赞叹声,似乎蓝礼又将另外一个着魔的女人治好了。
有个村民发现十三娘还在院子里,他大叫了一声,随后,有三个村民一起朝着她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叫道:“你们还不走,在这干嘛?!”
十三娘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前走去,朝着她们跑来的村民见她们正在往外走,便放慢了脚步,但是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十三娘刚往前走了两步,老榆树另外一边绑着的白雪忽然朝着她们喊叫了起来:“救命……救命……救救我们……”她喊叫的声音不大,不知是因为在故意压制,生怕惊动了那些村民,还是她本身就没有太多力气了。
十三娘无意之间朝着她撇了一眼。
一眼看过去,看到了一头白发。
再一眼看过去,看到了几根长长的雪亮的指甲。
十三娘愣住了,随后,她再次看了一眼,这一眼,彻底把她震惊了——
她看到了在那个白发女孩的胸前,有一块玉佩在微微晃动着,虽然那里很黑,但是那块玉佩似乎会发光一样,将她的胸口都映照的发白。
十三娘看的很真切。
那是一块破碎的白色双鱼玉佩!
她张开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身后的村民赶了过来,在她的耳边喊叫着什么,她完全都没有听见。
良久过后,还是小满将十三娘摇醒了过来。
一瞬间,十三娘恍若大梦初醒,她望着那个白发女孩,牢牢记住了她的脸。
随后,她大跨步朝外面走去。
风陡然变大。
十三娘的黑色面纱随风摆动,露出了她的左边半张脸。
那半张脸,是雪白的脸——
可是右边半张脸却一直黑乎乎的,甚至比面纱还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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