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前脚刚走，何承言就感到不对劲。
掺在酒里的剧毒物质不会立刻发作，会先和胃酸、肠道表面的粘液融合，等药效发挥到一定程度，破坏保护层，剧毒物质便会以燎原之势腐蚀人体内脏。
疼了有半分钟，何承言半弓着身子，咳出一口发黑的鲜血。
毒素无色无味。
一旦进入人体消化道，就是回天乏术。
何承言吐血，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无法站直身体，他脱力倒地，舞女们惊吓地大喊。
崔英嘴角噙着奸笑，冷眼旁观。
“言哥！”
林涵跑过来，被何承言胸前的黑红的血吓到了，“你、你别害怕，我这就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何承言感觉自己的整个内脏都在被硫酸腐蚀，就差两口气儿了，等不到救护车。
“我去叫沈然！”临终前，何承言一定是想见沈然的。
何承言拉住她，喘着粗气摇摇头，“别叫她。别让她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
“一再谨慎，还是中招了……”何承言疼得皮肤毛孔都在收缩，脸色发青发紫，脖颈的青筋凸起，瘆人得很。
林涵眼泪“啪嗒”，哭了，“是我……是我害了你，那杯酒，原本我可以阻止你的。”
明白其中缘由后，何承言并不怪罪林涵。
他摸着林涵的头发，强忍着剧痛，认真警告她，“等警察过来发现我的尸体，就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听见了吗？”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言哥。”
林涵抱紧何承言，白皙的皮肤沾染了血。
弥留之际，何承言抬起手臂揽上女孩的后背。
他喃喃自语，“这样也好，这样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她欠我太多恩情，她会记我一辈子。”
闭上眼睛，何承言靠在林涵右肩，在拥抱中没了声息。
只剩林涵凄惨悲哀的哭声，回荡在神圣庄严的白色教堂。
何承言是活活疼死的。
临终前的每分每秒，肉体都被剧烈腐蚀着。
顺利救下被困的江棠和李图南，沈然将违法交易的证据拿去举报，崔英等人落入法网。
江九洲依旧是天盛的会长，公会经过大变革之后，重新走上正轨。
江九洲终身未婚，大半生时光都奉献给了公会，是业界内雷厉风行的劳模标杆。
林涵最终选择生下孩子，独自抚养。
五年后
“老江~”
笙笙长大了，在江城上幼儿园。暑假她随沈然到陆家住了一个多月，临近开学回来了。
书房里习字作画的老太爷，听到这声稚嫩的呼唤，赶忙扔掉墨笔跑出来。
“欸，乖孙儿。”
老头张开双臂，蹲着身子，等女孩小跑着扑进他怀里，揪他胡子。
笙笙说话带着奶音，“老江，你有想我吗？”
沈然假装呵斥，纠正她的称呼，“笙笙，要叫曾外祖父。”
“孩子还小，随她怎么喊。”
笙笙抱住老太爷的脖子蹭了蹭，“阿公，你快凶凶妈妈。爸爸家里有个小哥哥，但是妈妈对小哥哥很好，就知道凶我。”
“是吗，我们笙笙受委屈了？”
沈然抱着手臂叹气，“她不小心把泽泽养的金鱼喂得撑死了，泽泽一直哭，我让她给泽泽道歉，她不听，我就多说了她两句。”
“可是他又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笙笙满脸不满，“怎么可以为了一个陌生人凶笙笙呢？笙笙也很受伤啊。”
笙笙被宠得无法无天，讨厌沈然对别的孩子好，很不服气。
沈然无奈，实在管教不住她了，“外公，我把她交给你了，我和明爵待会儿就回Z城。”
此话一出，笙笙顿时急了！
明明说好要在外公家里陪她一周的，怎么突然就要和爸爸离开？
“妈妈不许走！”她抓紧老太爷的衣服，急得跳脚，“阿公，你快说句话呀，她欺负笙笙。”
沈然也不怕老太爷生气，转身就走。
笙笙急忙撒开脚丫子跑过去，死死抱住沈然的腿，像个人形挂件。
“妈妈~”
女孩瘪嘴，可怜兮兮地瞪着大眼睛。
“孩子还小着呢，你跟她置气做什么？”老太爷瞧着，有点哭笑不得。
沈然也是拿宝贝女儿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俩孩子又天性不和，我还能怎么办。”
“那谁是掌心的肉呢？”女孩双眸亮晶晶的，俨然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奶团子，“是笙笙吗。”
“小坏蛋。”沈然轻掐了一把笙笙的脸颊，展露出宠溺的笑容。
夜晚繁星点点。
沈然和陆明爵饭后出来乘凉。他们紧挨在一起，坐在水池边的木椅上。
两人十指相握。陆明爵揉着沈然的手背，微风徐徐，岁月静好。
“后天就是言哥的忌日了……”沈然忽地想起。
每年这个时候，陆明爵都会陪着沈然，一起去陵园看望何承言。
何承言是被崔英设计害死，但他假意投敌的初衷，是为了确保江棠、李图南的安全，并搜集崔英等人的犯罪证据。
说到底，也是为了帮她。
至少何承言如愿以偿了。他在教堂和沈然完成了梦想中的婚礼，也成功活在了她心里。
非亲非爱，一种特别的存在。
不需要刻意去想，也不需要听到他的名字，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些瞬间，沈然会因为某些契机，而回忆起他虚渺浮沉的脸。
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夏白薇她，最近怎么样？”沈然总喜欢破坏气氛，好事不提，偏要提起不愉快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她的近况？”
陆明爵亲吻沈然的手背，淡定回复，“公司年会的时候，策划部想邀请白薇来表演，但她没时间，就推辞了。
白薇的手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比不上斩获各大金奖的巅峰时期，但也是位颇具影响力的钢琴家。现在，应该和季秋在国外发展，挺久没见了。”
点点头，沈然很久没再说话。
陆明爵试着问，“不恨她了？”
“没感觉了，但是也不会原谅她。”沈然仰头遥望漫天繁星，月光照在身上，萦绕了一圈清冷气息。
“时间过得真快。”沈然突发感慨。
陆明爵应和，“是啊，不知不觉，我们结婚11年了。”
步入三十岁以后，人的心境果然开阔许多，但爱捉弄陆明爵这一点，沈然变本加厉。
她笑着说道，“你今年都三十六岁了耶，陆先生。”
陆明爵面无表情地瞪她，像要吃掉她一样。
“emmm……我的意思是，男人四十一枝花。”
迟来的辩解，陆明爵不认。他挑起沈然的下巴，左右晃，“长本事了啊。”
“我爱你，陆先生。”
夏日的夜晚蝉声聒噪，水池里有蛙鸣。草丛上，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们在星光下接吻，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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