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苏美人,薛老三便返回了央校,又开始了他平静如水的学员生活。
央校内的那几位对头,似乎被他狠狠一顿收拾,彻底偃旗息鼓了,至少,那位霍班长像换了一个人,再不复初见的跳脱,飞扬。
平素,无论是课间,还是其他别的活动,见着薛老三,这位都是绕着走。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平和安宁,不起波澜。
可谁又知道,这平静的背后,正在孕育着巨大的风暴呢。
……
一枚印鉴,通体赤红,被一只白皙的大手稳稳拿了,映照着薄薄金阳,宛若血晶。
观察良久,白皙大手终于将那血红印鉴放入一枚明黄色的精致木盒内。
“宝贝啊,难得的宝贝,我治印多年,昌化的石头也见过不少,像这枚近乎纯红无暇的,还不曾见过,说是国宝也不为过,治印的也是名家,看手法是浙派的,如我所料不错,这是陈巨来的作品,名石配名家,相得益彰,蔚为奇观啊!”
白皙大手的主人小心地合上盒子,赞不绝口。
“是啊,真是天地异宝,恭喜首长,贺喜首长,得此奇珍!”
站在下首的谢伟红恭恭谨谨说道,心中满是欢喜。
这块石头,可是费了他老鼻子劲儿了,自打听说首长喜欢玩石头,他便煞费苦心,几经周折,才弄到了这么快石头。
如今见得首长对这块石头赞不绝口,欢喜非常,谢伟红便觉自己的一番辛苦,便算没白费。
不成想他话音方落,首长便将那盒子朝他推了过来,“君子不掠人之美,奇石虽好,我心有约,你拿回去吧!”
“首长!”
谢伟红大惊失色,急道,“宝剑赠英雄,我不懂石头,这等宝物落在我手里,譬如明珠蒙尘!”
首长摆摆手,“先不说这个,最近,厅干进修班的情况如何?还是那么闹腾?几个刺儿头撞到一处去了,怕是没那么快消停!”
处心积虑的礼物被拒,谢伟红心中正哀痛到极点,然,首长转换了话题,他还不能不接,赶紧如实禀报,“前一阵儿闹腾过,最近倒极是清净。”
“哦?清净?难得啊!”
说着话,首长的两道剑眉不自觉翻了起来。
谢伟红知晓首长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却依旧得据实以报,“情况是这样的,早先霍无病的确和薛向起过冲突,奈何这位霍无病同志嚣张有术,运筹无方,被那薛向三招两式弄得满头是包,现如今,见着薛向都绕道走,是以,厅干进修班才得了素净!”
“听说薛向还动了手?”
“是的,我亲眼所见,薛家的这位衙内真正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不仅敢当众大嘴巴抽霍无病,还敢冲纪检室的干事们伸手,是个狂傲到了骨头的家伙!”
“你今天才知道他狂?早些年在明珠……罢了,不说了。”
忽地,首长的情绪暗淡了下去。
谢伟红知晓薛向在明珠的过往,自然知晓薛向也算是首长的心结,也正因如此,前番薛向报到那日,他听了刘能道出薛向的来历。
谢伟红才会策划薛向和霍无病的床铺之争,他便是想通过霍无病这位在央校有主场优势的衙内好好让薛老三出出洋相。
哪里知晓那位薛市长实在太过难缠,一套组合拳下来,非但没伤着此人分毫,反弄得自己满头包。
以至于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谢伟红,都不敢在首长面前邀功请赏。
此刻,见得首长罕见情绪流露,谢伟红觉得自己不再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简直对不起首长的栽培,“首长,薛向骄狂,素来眼中目无余子,我认为这样的干部越是走上高位,越是对党和人民的事业危害巨大。当然了,央校是个大熔炉,各式干部融于一炉,三转九炼后,出来的多是精英,是以,薛向虽然品质低劣,经过我们的教育,未尝没有转坏为好的可能,不过,若是经过央校的教育,此辈性情,品质还是不改的话,我认为坚决不能让此辈顺利完成学业!”
虽是密室,谢伟红措辞也尽可能的婉转,扯了一大通,一言蔽之,不能让薛向顺利毕业。
首长摆摆手,“小谢,你想多了,薛向天纵英才,我的首长都曾夸许其党内英俊,国士无双,这种人杰怎么可能通不过党校的学习呢!”
谢伟红浑身一震,惊叹道,“这党内英俊,国士无双的评语,竟是出自季老?”
的确,谢伟红对薛向做过了解,自也听过这句著名的评语,早先,他还以为是好事者为逢迎薛老三妄加的,哪里知道竟是出自季老之口。
季老是何等人物,党内几能与老首长并驾齐驱的绝顶人物,得他老人家一赞,可真价比黄金。
惊诧间,谢伟红心念一闪,陡觉不对。
季老极得意薛老三,首长却和薛系矛盾冲冲,这中间的弯弯绕可就麻烦了。
当务之急,须得弄些首长的心意,到底是为季老之意是从,还是虎口拔牙,借此良机敲掉薛老三这颗尖牙。
当下,便听谢伟红道,“首长,薛向在校内表现平平,甚至可以说是韬光养晦,此辈一改入学的时的张狂,怕非是因为自知该收心敛性,恐是受外力压迫所致。”
谢伟红之所以道出此言,乃是自有盘算。
若是首长无心整治薛向,那自不会管薛向是韬光养晦,还是跋扈嚣张。
反之,若首长有志于薛向,那必定询问根由。
谢伟红坚信后者的可能性大,毕竟,首长在明珠的一盘好棋,最后全面崩坏,由头便是自这薛衙内处生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方落,便听首长道,“这话怎么说,薛向受得什么外力?”
谢伟红心头狂喜,首长有志于薛向,那他谢某人便当大用,此后在首长心中的份量,岂可同日而语?
便听他道,“首长,您想啊,一个人的性情岂是可以随意转换的,入学之初的薛向是何等嚣张,敢大嘴巴抽霍无病,现在的薛向又是何等的低调,每到课上,教授点其发言,这位总是中规中矩,不出半点风头,这正常么?所以,我判断造成此种反差的根源,定是薛老三受了外力的影响。”
若是薛老三在侧,听得此番言语,定会捧腹出声,但因谢伟红的分析太过搞笑。
他薛老三从来都不是个高调的人,在谢伟红看来,他掌掴霍无病乃是跋扈嚣张,可姓谢的却忘了是霍无病先挑起事端的,对待霍无病这种人,他薛老三自然没有客气的道理。
然,近期,霍无病老老实实,他薛老三自也不会没完没了去跟霍无病颤抖,自然也就恢复了正常的学生生活。
谢伟红分析得毫无道理,首长却听得兴致盎然,嘴角轻拽,“薛向真拿大嘴巴抽霍无病了?这小子真就狂得没边,西北霍家岂是好惹的?”
“可不是嘛,薛向太跋扈了,所以,近来的低调才倍加让人难解?我揣测定是薛家内部对薛向施加了压力,毕竟,薛家最近烈火烹油,又才在和邱老的博弈中,占得了上风,眼下,肯定是务求低调,韬光养晦,夯实基础。因此,任何风吹草动,老薛家都会倍加警觉,若在此时,再挑起和霍家的争斗,十分不智!恐怕正是因为如此,薛家才会对薛向施加压力,令其谨慎行事!”
谢伟红是京城内上到一定级别的干部,且生在党校这个中央核心机关,处在消息密集集散地,对高层博弈虽不说是洞若观火,却也见得分明。
早些时候,薛家和邱家的惊天碰撞,可谓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谢伟红自也算其一。
首长摆摆手,“你太薛家和薛向了!”
话至此处,首长忽地默然不语,踱步到得窗边,远眺天边,左手却抚在窗棱处,轻轻怕打。
和首长对弈多次的谢伟红知晓,首长又陷入了长考。
的确,首长陷入了深思。
谢伟红的分析,在首长看来,根本就不着边际。
当然了,这也怪不得谢伟红,此人所处高度毕竟有限,对高层状况的见识,也不过处在盲人摸象的阶段。
他又怎会知道,如今的薛家早过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阶段。
如果说薛安远登上巡阅车的那一刻,薛家的威势到达了顶峰,同样,危险也达到了顶峰的话,然,在随之而来和邱家的碰撞结束之后,老薛家便真正称得上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不可撼动。
薛家就好比乳虎初成,逐渐成长,登上巡阅车,便是乳虎成就猛虎的一刻,和邱家的博弈,便是彻底奠定丛林之王的一战。
如今的薛家,便真正成了共和国的有数人家,薛系也正式成长为被各方势力所接受的可以参与最高博弈的一大派系。
如此人家怎会轻易为流言所动,如此人家的衙内怎会怕什么风头太露。
真谈到露风头,这位薛家衙内,露得还嫌少么?
和这位曾经干出的那种种惊天动地相比,甩姓霍的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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