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容久为何明明已经动怒,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施以惩罚,但沈莺歌清楚得很。
今日弘光帝召她问话时,曾提及碧盈一案,并许诺若是这件案子办得好,就会将她收为己用,不管此言是画大饼,还是别有用心,但既然说了,那皇帝金口玉言,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容久既知晓此事,就不会因她是个“断袖”这等小事而在这个时候降罪,不然岂不是打了弘光帝的脸。
当然,容久也可以装作不知,她与他地位悬殊,就算她真的被罚,弘光帝表面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心中肯定是不悦的。
但与其因为她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惹得弘光帝不快,倒不如等此案了结,再寻个由头处置她。
至于,容久是否真的怀疑过她是女儿身,她也已有应对之策,只是现在看来,暂时是用不上了。
等送走了忧心不已的白悟念,跟着孔川和曹安福回房之后,沈莺歌才从彻骨的寒冷中缓过来。
孔川灌下一杯热茶,心有余悸道:“这是我第二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哎你说你,每次说出这种话之前能不能先给别人一个心理准备,打个暗号也行啊。”
沈莺歌活动了下僵硬的膝盖,笑了笑:“事出突然,我自己都没有心理准备,怎么给你们打暗号?”
原本在屋子里等着的其他几人一听,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们也听听。”
曹安福与孔川对视了一眼,故作恐吓的样子说道:“想知道也可以,不过此事事关督主,今晚我们已经是死里逃生,若是你们谁运气不好,被抓到在背后打听督主的消息……”
他话还没说完,其他人就立即摆手。
“不听了不听了,你们最好烂在肚子里。”
沈莺歌有些诧异地抬头,就看到孔川和曹安福朝她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得意笑容,她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而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屋内一角,吴城坐在角落里盯着沈莺歌,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
宫内,乾明殿。
殿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沈阙坐在软榻上,捧着卷书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
吴公公上前提醒道:“陛下,已是亥时了,您该安寝了。”
看书的人恍若未闻,视线仍落在书册上,眼中却带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吴启胜,你认为今日那个锦衣卫如何?”
吴公公愣了下,讪笑道:“老奴就是个伺候人的,哪懂那些识人品性之事。”
沈阙摩挲着光滑的书页,笑道:“让你说你就说,又没让你上朝议政。”
顿了顿,吴公公才道:“依老奴愚见,既是九千岁选的人,想必能力才干是有的,至于日后是否能当大用,还需多观察些时日。”
沈阙抬眼看向他,笑意愈深:“你伺候朕这么多年,果然深得朕意。”
“老奴不敢,望陛下恕罪。”吴公公诚惶诚恐,腰弯得更低了。
沈阙浑不在意的样子,朗声一笑。
他轻拍两下掌心,殿内一角的烛火晃动了下,很快恢复如常。
“打听的怎么样了?”
一眼望去殿内只有沈阙与吴公公两人,但吴公公却知道,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角落阴影内,传来一道不着温度的漠然声线。
“一路无常,不过他们回了北镇抚司后,九千岁曾与那名姓应的小旗发生过矛盾。”
沈阙闻言,有些意外地扬起眉。
“哦?如今还有人敢触他的霉头?说来听听。”
阴影里的声音毫无波澜道:“是,九千岁似乎与那名小旗在桐花小筑发生过什么,不过九千岁功力深厚,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不过根据他们之后的谈话猜测,九千岁似乎怀疑对方有事隐瞒,而那名小旗也坦白说自己有断袖之癖,并且今日曾在桐花小筑冲撞过九千岁。”
沈阙眯了眯眼,食指在若有所思地点着书脊。
“继续。”
“九千岁本已动怒,只是后来那名小旗提到了郡王府内的命案,九千岁便说等案子了结后再行定夺。”说完,阴影里的声音不再多说一个字。
殿内静了许久,那身着五爪龙纹寝衣的帝王轻笑出声。
“有意思,继续派人盯着,朕倒想看看,靠着狐假虎威就有胆量挑衅容久的人,究竟还能做到何种程度。”
“是。”
那阴影里的声音应了一声,烛火轻轻一晃,再没了响动。
沈阙似是寻到了什么新的乐子,连带着对手里那本书都失了兴趣。
“好了,睡前故事听完了,朕也该安寝了。”
吴公公连忙上前扶着他,并招呼人入殿熄灯。
——
第二日一早。
当孔川等人睡眼惺忪地醒来时,就看到沈莺歌衣冠整齐地坐在桌边,面前堆着昨日她命人带回来的卷宗。
曹安福揉了揉眼睛:“应歌,你一夜没睡啊?这么拼,小心身子吃不消。”
“是啊,还是得先照顾好身体才能破案,虽然昨日督主那么说了,但他这次又没给你规定期限,也不急于这一时。”正穿外衣的孔川附和道。
沈莺歌朝他们笑了下,又很快将视线转回手中卷宗。
“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我不过是昨夜睡得晚了点,今早起的早点罢了,心里装着事,反正也睡不着,就起来看看卷宗,想着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我们也能早日破案。”
另一人洗漱完回来,听到他们的话,笑着接茬道:“我以为我起的就够早的了,鸡才刚打鸣呢,结果一睁眼,应歌早就已经坐在那儿了,后来怕打扰你们休息,还拉着我出去问的验尸结果。”
沈莺歌头也不抬道:“昨天回来的晚了,看你俩睡了就没叫起来问,正好碰上你起得早,就顺便问问。”
孔川闻言,问道:“哦?结果怎么样?”
那人叹了口气,脸上一副惋惜之色:“仵作说,是割喉致死,一刀毙命,但行凶之人力道很大,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几乎将死者的大半个脖子都割断了,咱们平日里诏狱的酷刑也都见得多了,但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遭此横祸……我实在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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