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川与曹安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古怪神色。
……这怎么听着那么像督主会说的话呢?
高老爷愣了下,继续笑道:“当然,只是寒舍简陋,恐难入大人法眼。”
“您太谦虚了。”
众人走出茶室穿过一道垂花门后,方知刚才见到的不过是高府的冰山一角。
缓缓映入眼帘的景色,仿佛是于料峭寒冬中铺开了一幅江南百景图。
生机勃发的盎然春色在后园中展开,分明应在阳春三月苏醒的各色花朵,却在数九寒天的雍景城里,于这名不见经传的东市一隅中热烈盛放。
高老爷瞧见众人明暗各异的神色,解释道:“当初买下这处宅子时,恰好发现后园中有活水温泉,老朽便命人修建了这处景观,附庸风雅罢了,各位见笑。”
沈莺歌面不改色道:“高老爷如此巧思,实在是令我等佩服。”
还未等他们穿过后园进入居住的院落,便看见一名男子不顾老管家的阻拦,强行从前院闯了进来。
老管家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道:“赵公子,老爷正在接待贵客,着实不方便见……”
赵公子却不管不顾:“都说了我有急事,人命关天,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他本以为所谓的待客不过是管家阻拦的托词,亦或者是平日里那些常与高府往来的商人之流,却没想到,是几个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
赵公子愣神的功夫,高老爷脸上已腾起怒色。
“放肆!贵客面前这般失礼,成何体统!”他斥责道。
赵公子回过神来,也是一副忿忿之色:“伯父,兰儿昨夜被歹徒掳去,你不派人告知我便罢了,怎么也不派人出去找?万一兰儿有个三长两短……”
“闭嘴!”高老爷厉声打断他,回头向沈莺歌告了声罪,才继续道:“这几位大人便是来调查此案的,你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冒失冲撞了贵人,你如何担待得起?”
高老爷此言显然是有几分以牙还牙的意思,赵公子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他也顾不得是否还有外人在场,便道:“我与兰儿是在娘胎里定下的娃娃亲,可自我家道中落,每次来府上时你们都托辞不见,甚至就连兰儿也被关在家中不许与我见面,我知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但我与兰儿两情相悦,又有婚约在身,唯有这一点,我绝不退让!”
高老爷闻言,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老管家连忙招来几名家丁,就要将赵公子强行拖下去。
他见状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今日几位大人在场,那便让他们评评理,双方尚未退婚,你便将兰儿另配他人,这是否有违大雍律法!”
家丁立刻就要上来堵他的嘴,却被沈莺歌拦下。
她脸上笑意不减,看着高老爷道:“如这位公子所言,今日这事既被我等碰见了,那便不得不管,不过这里不合适,请高老爷另择他处。”
高老爷恨恨地瞪了一眼被家丁扭着胳膊的赵公子,冷哼了一声。
“带他去茶室。”
折腾了一番,众人再次回到茶室,方才相谈甚欢的融洽气氛却已荡然无存。
沈莺歌居上位,低头抿了口茶水。
她向高老爷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长者为尊,您先讲。”
高老爷趾高气昂地瞟了眼赵公子,对方却冷着脸看向了一边。
高老爷沉沉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他说得没错,佳兰确实与他定过娃娃亲,但后来他家生意失败,父母也先后去世,宅子地契更是全都赔了进去,现如今是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老朽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家!”
沈莺歌抬手,制止了正要开口的赵公子:“稍安勿躁。”
锦衣卫的名头着实骇人,赵公子心中火大得很,可还是不得不暂时闭嘴。
“老朽知道,此举定会引人不满,但即使被骂见利忘义,避凉附炎……我也认了!不信你们问问他,若是我家一贫如洗,他可还会如此眼巴巴地凑上来!”高老爷说到激动处,一巴掌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沈莺歌眸光轻扫,落在了赵公子身上。
只见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我心悦兰儿,与她家境如何并无关系,再说,当初你周转不开时,先父也曾慷慨借与你数万银两,你又怎能因我如今一时落魄而决绝悔婚!”
高老爷也不甘示弱:“是,令尊曾经帮过我,我也心怀感激,但该还的银子利息我高家可一分也没少还!”
说着,他还看向沈莺歌:“他这样的黄口小儿不明白,大人您一定能够明辨是非,这生意与婚约岂可混为一谈?我若因此便将佳兰草草嫁与他,那才是我这个父亲的无能!”
场面一时吵得不可开交,沈莺歌面上却不见丝毫不耐。
半晌,她摆摆手安抚下两人的情绪:“除你们之外,高小姐的意愿更为重要,待我等将她救出之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沈莺歌可并非真的想要分辨对错,不过是想看看,其中能否找到与案件相关的线索罢了。
听完这一脑门官司,她便让赵公子先回去了,之后请高老爷带着他们去了趟高佳兰的卧房。
里面除了陈设不同外,其它细节竟和碧盈房间的场景一模一样。
紧闭的窗户,没有撬动痕迹的门窗,掀起一角的被子……
一切的证据都在表明,高佳兰也是自愿离开房间的。
从房中出来,沈莺歌等人的脸色都未见好转。
她向高老爷道:“请先派人看住高小姐的房间,在本案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高老爷立即吩咐了下去,并亲自将沈莺歌他们送出内宅。
“应兄弟——”
旁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沈莺歌循声望去,却发现竟是昨日刚结识的——白悟念。
他不知是从哪跑出来的,见到沈莺歌很是喜不自胜。
“你怎么在这儿?”沈莺歌意外道。
白悟念故作深沉地捻了把胡须:“此事说来话长。”
高老爷见他们认识,喜上眉梢:“原来大人与白大师是旧识?哎呀,那这事就好办了。”
说着他将白悟念拉到一边,不知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他还给白悟念手中塞了个东西,这才转过身来。
高老爷朝白悟念道:“那此事就拜托大师了。”
白悟念看了眼沈莺歌,有些为难:“这……我可不能保证,只能尽力一试。”
高老爷却权当他已经答应了,连连应好。
他们离开高府后,白悟念也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白悟念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沈莺歌冷冷盯着他默了片刻,扭头就走。
“唉!别走啊,应兄弟!实在不成咱俩五五分也行!要不四六?三七!三七行了吧?!”
沈莺歌懒得理他,带着孔川等人一路目不斜视地回到北镇抚司。
行至门口时,白悟念脚下一个急刹停在台阶前。
沈莺歌回过头,扬眉揶揄道:“怎么不继续跟了?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吗?”
“你,你……”白悟念你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你可太不够兄弟了!”
沈莺歌站在阶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瞧他,闻言无赖似的耸了下肩。
“你答应的事,与我何干?”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却见从北镇抚司门内浩浩荡荡的拐出来一行人。
白悟念不以为意地瞥了眼打头那人,忽地眼睛一亮。
他几步跑上台阶,站在沈莺歌旁边指着那人道:“小子,不是说没找到吗,这不,你的福星近在眼前!还不快上?”
沈莺歌早在他们踏出门口时便已看到,所以此时极其不想面对现实。
她一顿一顿地扭头看向来人,脖颈僵硬的好似刚起尸的僵尸。
只见不远处,容久肩披鹤白斗篷,一圈柔软狐毛拥在颈边,冷硬的银白面具与之形成极大反差,线条利落的下颌埋在狐毛里头,愈发显得冷漠矜贵。
他于百忙之中停下脚步,斜扫而来的眼神将冰封的寒意打碎,无端带上几分妖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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