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心中打了个突,不由得想起与容久初见时的情景。
她心虚道:“可能我与其他人长得像,你记错了吧,前日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间书房外。”
那日破庙内,容久中了毒神志不清,什么都不记得,沈莺歌却记得清楚得很。
原本这几日她都已强行忘记了,现在容久一提起,那令她面红耳赤的一幕幕场景便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容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将沈莺歌的耳尖烧得通红。
她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扇了扇风:“有点热。”
密室内常年不见阳光,阴冷得很,沈莺歌又在地上坐了半天,纵使有内力护体,也早已冻得手脚发僵。
容久觑了眼她,漫不经心道:“是么。”
沈莺歌故作镇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是啊,若是真的见过,我这般模样,你一定有印象。”
容久起身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是沈莺歌的催命符。
他将沈莺歌逼退至书架边,隔着半步距离居高临下道:“如此甚好,就算你有何不轨之心,也最好别露出马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容久的洞察力实在敏锐,但幸好他并未将沈莺歌与那日破庙解毒一事联系起来,她尚有转圜余地。
沈莺歌仰头迎上他锐利的视线,面不改色道:“督主放心,我心中所求并无任何不可告人之处,升官发财,长命百岁,人人心之所向罢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容久,沈莺歌身心俱疲。
她坐在地上,长长叹了口气。
容久正闭目养神,听见她叹气,冷声道:“他们都有任务在身,今日不必报什么希望了。”
沈莺歌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他,眼中满是绝望。
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将人都派出去了,那这下他们岂不是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过夜了!
要是有恰巧路过的人发现异常,打开门将他们救出去还好,要是没有,等容久的人找来,也许只能看到一具冻成冰雕的她了。
沈莺歌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瘫坐在地上,更加确信自己与容久八字不合。
她百无聊赖,便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个摆件。
那摆件是个童子的模样,整体由陶瓷烧制而成,胖乎乎的脸蛋憨态可掬,手里捧着个金元宝,底下刻着“恭喜发财”四个小字。
沈莺歌瞧着可爱的紧,便爱不释手地捧着把玩。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沈莺歌扛不住袭来的阵阵倦意,靠着书架昏昏沉沉地睡去,奇迹也并未降临。
在她绵长平稳的呼吸声中,容久蓦地睁开眼,看向睡得不省人事的沈莺歌。
她靠着书架歪倒在地,又实在冷得很,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睡梦中都还冷得发抖。
容久走到她身旁蹲下,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
可当他的指尖触及对方透过衣衫传来的体温时,却狠狠颤了一下。
他猛地收回手,紧握成拳,冷汗霎时顺着额角淌了下来。
在容久陡然粗重的呼吸声中,封存许久的记忆从脑海中破土而出——
狂风暴雨穿过岁月洪流再一次将他包裹,仿佛江河之水倾泻而来,源源不断地灌入口鼻。
就连耳朵里也仿佛有雨水灌入,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
容久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眨眼间便有血色渗出指缝,他似是被魇住了,呆呆地看着掌心的血,僵在原地。
此时在他眼中已经没有了密室的存在,入目皆是血流成河,大雨磅礴。
良久,正当容久几乎要被溺死在其中时,忽闻耳边惊雷乍响,一道闪电划破昏沉雨幕。
顷刻间,亮如白昼。
容久迅速从窒息感中抽离,内衫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像个被困于过去的囚徒,记忆的每一次往复都似凌迟,唯有将自己圈禁在那方寸之地,拒绝触碰一切带有体温的活物,才能暂得片刻安宁。
他笔直的腰背轻轻一晃,又立即撑住。
容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已一切如常。
不远处,那个童子摆件滚落在桌脚边,已经从中间碎裂成两半。
方才发出巨响的似乎就是这玩意儿。
它应当是被人无意中踹了过来,撞在桌脚上,便成了这幅凄惨模样。
而罪魁祸首毫不知情地嘟囔了句梦话,翻了个身便又沉沉睡去。
沉于睡梦的沈莺歌正置身冰天雪地,雪碴子混着寒风划过脸颊,让她半张脸都冻僵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冻死在这里时,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暖意,风雪散去,暖融融的春风将她包裹。
沈莺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满足睡去。
日月交替,一夜过去。
沈莺歌将醒未醒,机关门转动的声响却彻底将她的最后一丝睡意也驱散。
她一脸茫然地坐起身,循声望去。
却见将他们困了一夜的门已经打开,大批人马汇聚在密室门外。
浮寒首当其冲,急吼吼地直奔容久而去:“督主,你没事吧?”
逐暖吩咐人将机关门用工具撑住,又留了人在外头,这才走进来向容久行礼。
“督主,属下来迟,请您降罪。”
沈莺歌这才看到,容久正坐在她对面,而他们中间是一堆烧得正旺的柴火。
怪不得她后来觉得暖和了许多,原来是容久生了火,看来这人也不算太没良心。
她正想着,却突然察觉不对。
……哪来的柴?
沈莺歌环顾一圈,发现昨日被她不小心踹倒的那堆架子已经被人拆得七零八落。
不只如此,就连她看过的那本书,都被撕去了半本。
……很好,看来不幸沦为柴火的原料就是这些东西了。
她正要站起身,却发现原本盖在身上的东西掉了下来。
定睛一瞧,上头的蟒纹张牙舞爪,好不气派。
沈莺歌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这,这不会是容久的衣服吧。
而与此同时,也有其他人发现了这一细节。
逐暖尚算冷静,浮寒却已目瞪口呆,他的视线在沈莺歌和容久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始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可别太荒谬了,这还是他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连别人碰一下都觉得脏的督主吗?
他们不在的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久身着中衣站起身,却好像仍穿着锦衣华服般坦然。
他走出密室前,回头睨了眼呆愣的沈莺歌:“洗干净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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