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旭光前女友说:“小董好点没?”我说:“万念俱灰。”董旭光前女友说:“是我对不起他,但是女人能做到我这份上已经很难得了。”我问:“你奉子成婚?”董旭光前女友说:“已经三个月了,再不结婚就看出来了。”我问:“不会是董旭光的吧?”我问了之后立刻就知道我二了。董旭光前女友说:“是我丈夫的,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吧,我听小董提起过你。”我问:“你怎么知道,他提我什么?”董旭光前女友说:“他说来了一个小姑娘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比李三三还不靠谱。”我脸上一热,不知回点什么,我们俩之间沉默了一会,董旭光前女友说:“你们对我有误会,这事并不全怨我。”我说:“男女之间,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谁爱谁多一点。爱的多的人就是受伤害的一方。”董旭光前女友说:“要是这么说,就是我受的伤害大了,一直以来都是我更爱他一些,在德国时,就是我先追的他,那时我是大学生,我爸爸妈妈都是中国来德国的访问学者,我的大学是在柏林工业大学读的。”我回到:“敬仰万分啊,你们学校有一届的毕业照很彪悍啊,里面百分之八十的人我都想掐死。那里面每一个人名提出来,就是个鼎鼎大名的公式。”董旭光前女友说:“过奖,我没那么厉害,现在柏林工业大学式微了,我是大四时认识的董旭光,那时他是来读的博士,很小的一个男孩,才十八岁就出国读博士了,其实德国的中国人不是很多,我就在他所在的实验室做毕业设计,他才来,什么都不懂,都问我,虽然他已经是个博士了,但我还是逗他,说我是你师姐,那时他就开始叫我师姐。这一叫就叫了十多年。”我问:“你多大?”董旭光前女友说:“我比他大四岁。那时董旭光还是个小胖子,比现在胖多了,像个圆滚滚的球。还爱哭,动不动就想家想妈妈,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时我就觉得这小胖子这么重感情,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有一次,他又开始哭,我就逗他说,你这么想你妈妈,不如就认我做干妈,董旭光不干,说太吃亏。我就对他说,要不让我妈妈做你岳母吧。董旭光不傻,听明白了,让我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一个星期后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我问:“你可比他大四岁呢,你爸妈同意吗?”
董旭光前女友说:“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俩家也算世交了,我妈妈是董校长的师妹。而且他们都是知识分子,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只要俩人感情好就行了。”我问:“你们俩感情很好?”董旭光前女友说:“小董这个人心地善良,体贴入微。跟他在一起很幸福,我的父母也很喜欢他。”我说:“那你们还是分了。”董旭光前女友说:“是啊,现在我妈妈说起小董还会哭,伤心我们两分手了。”我问:“那你呢?”董旭光前女友说:“?”我说:“你伤心吗?”董旭光前女友说:“我今年已经三十六了,不再像二十岁的小姑娘可以为了爱情而活,我一直想结婚,稳定下来,我让小董来德国,但是他一直不肯来。而我在德国的研究十年之内,不能出成果,我已经为这个课题花了八年时间,不可能半途而废,我们俩的感情很好,除了这一点无法达成共识之外,没有别的矛盾。”我说:“所以你就和别人结婚了,还是个老外?”董旭光前女友说:“我不是个崇洋媚外的人,也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我已经三十六了,姿色平庸,还是个博士,中国的男人谁会选择我,只有那些离过婚带着孩子的四十五岁以上的男人才会觉得可以考虑和我结婚,大多数人也认为我只配得上那些人。但是德国人不这么认为,他们欣赏有自己的事业,有主见,高学历的女人,我的丈夫就很欣赏我。而且我没和董旭光说分手时就对不起他了。”我问:“?”董旭光前女友说:“我已经很大了,我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在德国打胎是违法的,就算可以,我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的。”我说:“所以你就伤害董师兄。”董旭光前女友说:“要是伤害,也是他伤害我在先,你听说过唐甜甜吗?”我说:“如雷贯耳。”董旭光前女友说:“他们的事在我心中是一根刺,永远拔不出来。”我问:“你不是既往不咎了吗?”董旭光前女友说:“我是女人,有些事会记一辈子的!”我说:“但是他是个好男人,难道不值得你原谅吗?”董旭光前女友说:“他确实很好,我原谅他了,但并不代表这事就揭过去了。而且他不适合结婚,女人都是自私的,谁也忍受不了一个男人把山区的孩子看的比自己还重要。七年前,董旭光就已经不把事业放在心上了。”我问:“董校长出事那年?”董旭光前女友说:“不是,在这之后,董校长和董夫人去湖南支教后,董旭光就不在把心放在科研了,他心心念念想得都是那些山里的孩子,甚至还想鼓动我去山区。我从小到大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我是不会自毁前程的,我做的工作要造福整个人类,而不是带着几个孩子走出大山。”
我说:“我欣赏你,我欣赏有理想,有追求,并为之奋斗的女人。祝你幸福。”
董旭光前女友说:“我也祝福你,不要打董旭光的注意,他是个自我牺牲的人,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但是离他太近,也会把自己烧成灰烬。”
我四处看了一眼,大家更忙各的,没人注意我,还好。我回到:“以后再聊!”董旭光前女友说:“再也不聊了,我要把自己和从前断绝,开始新的生活。”我说:“好,再见。”董旭光前女友回到:“永不再见。”
回到主题,我骚扰完董旭光的前女友,稍觉良心不安,便出门溜达,信步走到红砖小瓦房那里,消失了多天的狩猎人竟然回归了,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把破旧的躺椅,把躺椅放在稀疏的树枝下,阳光充足的地方,一手拿着他的大茶缸,一手滚动着念珠,眼睛眯了起来,好不惬意啊。我走了过去,蹲在他旁边。
我看到狩猎者这么悠闲地晒太阳,便问他,“你在这里有朋友吗?”狩猎者说:“没有,你想问什么就直说。”我问:“你上周日晚上八点左右去哪了?”狩猎者问道:“你来找我了?”我说:“是啊,但是没找到。”狩猎者问:“你找我干什么?”我说:“现在没事了。你那天晚上去哪了?”狩猎者说:“去看一个老朋友。”我问:“你在这不是没有朋友吗?”狩猎者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问:“哪个朋友从哪来?”狩猎者闭口不语,拿着他的大茶缸喝起茶叶水,好久才问:“你那个小胖子师兄走了,我听说他跑到德国去了,他投靠法西斯了?”我说:“现在德国哪里还有法西斯了。他是家事过去的,现在回来了,你找他有事?”狩猎者说:“那个小胖子不久会出远门,要远离是非,却深陷是非,他倒是很会选地方,那个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姑娘美。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应该让他帮我带点东西去。”我说:“董师兄刚回来,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吧,主任已经发飙了,他现在忙的要死,哪还敢开溜,也许过段时间我们会一起出去旅游,我室友组织的,大家出去散散心,让董师兄心情放松点,你需要带什么东西,我帮你带。”狩猎者说:“还是那个小胖子带方便些。”我说:“董师兄不是小胖子。”狩猎者说:“大胖子?”我说:“他不胖,是你们李家的人太瘦了,看谁都胖。”狩猎者呵呵大笑说:“是啊,李家的人太瘦了。”
他的笑声听起来说不出的苍老与凄凉,我问道:“你好像变老了。”狩猎者说:“年纪大了,不知不觉就老了。”我问道:“是不是你出什么事了?”人怎么可能老的这么快,才几天不见,他满头花白的头发就都变得雪白,本来光滑的脸上皱纹横生。几天之内,他老了不只十岁。
我有些回味过来他刚才的话,问道:“你说的是带东西去?你要带什么东西,董师兄从来没有说过他要出门。”狩猎者说:“天快黑了,你得走了。”我说:“我不走,你把话说明白,是什么?”狩猎者抬起凳子说:“那你在这呆着吧,我要去见我的老朋友了。”他像很多颐养天年的老人家一样,一手拿着小折叠凳,一手拎着茶缸在树林里走,一般的老头,这样就是要找一个河边坐下钓鱼,但是他绝对不是一般的老头,他也许也是去个小河边,但是一般的老头没这种速度,他像飞起来一般,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本来还想尾随他,现在放弃了这个想法,我连他往哪个方向去的都不知道。
地上掉着一个东西,散发出暗淡的光泽,我拿起来,是他刚才挂在手上的念珠,我要找狩猎者,却已不见了他的身影。我摸着这串念珠,手上忽冷忽热,冷时如寒冰刺骨,热时如火焰灼烧,这老头一直摆弄这东西莫非是在苦练寒暑不侵,我没这两下子,拿出好多张纸巾包住念珠,它手感很轻,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就是这几团纸都比它重,什么材料。我试着推开狩猎者的门,大门纹丝不动。
夜晚似乎忽然间降临了,四周昏暗了下来,本来寂静的林中响起了喧闹的笑声,似乎有好多小孩子在我的身边跑来跑去,穿的都是军绿色的小衣服带着小军帽,,短衣短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些墙壁上斑驳的油画也鲜艳了起来,周围的树木变的浓密茂盛,是盛夏的景观,小孩子中一些调皮的,都把冰凉的小手贴上了我裸露的皮肤上,一阵冷风吹来,我全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鼻端发麻,打了一个喷嚏,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眼前的幻像都消失了。晚风吹动着,在林间流淌,卷起地上的片片落叶,树林外的路灯的暖暖的黄色灯光闪烁。
我把这串念珠揣进口袋,急匆匆地离开树林。身后响起了阵阵的不怀好意的窃笑,尖利刺耳,阴森,久久地回荡。
我在回去的路上,唐甜甜给我打电话,她说:“你在哪?又偷懒去了?每次有点什么事就找不到你,快给我回来。”我问道:“回哪?”唐甜甜说:“我的办公室。”我说:“唐小姐,马上到,五分钟之内肯定赶到。”她说:“你快点,磨洋工呢。”她那边先把电话挂了,我对着嘟嘟作响的电话骂了一声:“你丫的,少点事不舒服咋的,贱的!”
我赶回唐甜甜的办公室,她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要洗点东西,懒得自己动手,也不会自己动手,她可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我问她,怎么洗。唐甜甜说:“你把这条项链放到烧杯里,加上半杯丙酮,百分之七十的功率,超声震荡二十五分钟。”我问:“多大的烧杯?”我必须问清楚点,她的事太多了。唐甜甜说:“两百毫升的烧杯就行。”我说:“那我放一百毫升丙酮了。”唐甜甜说:“一百到一百一都行。”我说:“丙酮恩么拼写的?”如果它上面写的是英文我就不懂了。唐甜甜说:“褐色的瓶子,BT开头,就在化学间,很好找。你不会是连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吧。”好找你怎么不自己去,她是个大小姐,怎么可能自己动手,认命吧。她递给我一条线连上面镶着一颗璀璨的钻石,我这人没眼光也看不出是真是假,但她的东西不会是假的,唐甜甜接着说:“你小心点。”我以为她良心发现终于心疼体谅我了,她接下来说的话,我又有干她的冲动了,“别摔坏了,很贵的。你赔不起。”你唐甜甜的东西我没有一个赔得起的,除了你这个贱人。
我拿着项链走去化学间,碰到一个师兄问我,这么晚了还来干什么。我说:“给唐甜甜清洗项链。”师兄说:“得用丙酮吧,记得戴口罩,那东西易挥发致癌。用完了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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