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我问他:“我们一会儿去你学校买张电话卡,我先用着,好不?”还好,他总算理我了,二龙递给我一张卡说:“已经买好了,里面有50块钱话费,够你用了。”我说:“你真好,但我还是想去你们学校转转。一会儿转转?”二龙说道:“你到底是想坐地铁还是想到我学校溜达?”我说:“还是坐地铁吧,我们可以先坐地铁再去你学校,不影响啊,你说是不是,我们离得挺近的。”二龙开始玩手机不再理我。
但他还是满足我奇怪的要求,带着我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晚上他执意把我送回到8348所,因为不能进去,只能送我到门口,我们在门口分别,我对着他说道:“回去时要小心啊,不要被劫了色。”二龙低头调着MP3并不理我,转过身低着头往回走,不知道是装作没听见还是真的没听见。他自从戴上耳机后只和我说过两句话。我把暂时出入证给门卫看,门卫放我进去,我进去后,门就关上了,我站在院子里穿过门缝看二龙的背影,路灯下,孤独纤细的身影。他是一个骨子里很骄傲的男孩,什么样的女孩才能占据他的心。
我印象中,直走就能走到公寓楼,现在才八点左右,也不是很晚,我边走边欣赏这个深宅大院的夜色,路上偶尔有几对情侣或是夫妻在散步,没有很亲密的举动,最多是手挽手肩并肩,一点也不亲昵,我有时候高兴了还会亲一下二龙,这些情侣连勾肩搭背都没有,皎洁的月光照下,一片圣洁的光辉,好似修道院一般。我忽然有了一种钻小树林的冲动,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偷香窃玉的事,就算有,我也是个大人了,可以看了。我记得那些清朝房子的岔路口在哪,便找到走了进去。那些红砖小瓦房已经隐匿在浓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了,那里面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就在我兴致勃勃想要一探究竟时,一双无力的手轻轻在后面抻着我的衣摆。我回头却是一个很白很瘦的男生,个子不高,带着个金边眼镜,倒是很文弱的样子,他看到我往里面走就拉了我一把,开始叽里呱啦地说,他是个南方人,语速又快,说什么我一句没听懂。我等他说完了,问道:“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懂?你说的是汉语吗?你可以说慢点吗?”这个男孩脸上一红,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地说:“晚上那里不安全,你是新来的吗?”这个男孩子满嘴浓重的湖北口音,但这些话说得很慢,我总算是听懂了。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中等个头,中等偏瘦身材,骨架很大,两个人拉着手,看着他们不是夫妻就是情侣。这个女孩也不胖,但是他们俩站在一起,女孩就显得又高又膀了。女孩找男朋友千万不能找太瘦的。那个女孩看着我说道:“这不是下午大师兄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嘛!”这个女孩的口音我听出来了,辽东半岛那块儿,说话往上扬得厉害,但比起她的男朋友来,口齿很清晰,我也听得懂。
这个女孩接着问:“你跑这来干什么?”我撒谎说:“我要去公寓楼,找不到了。”那个女孩说:“我们也回公寓,一起走吧,别瞎转了,都转丢了,公寓楼啥时候跑到小树林里了。”我跟着他们走,一路上问他们:“刚才那地方怎么了,不好啊?有坏人?”女孩笑道:“这里哪有什么坏人,坏人可进不来。是那里不干净,就上个月所里一个博士被发现在在上吊自杀了。”她说到后面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我问道:“救回来了吗?”女孩说:“那片很少有人去,是发现博士不见了,才去那里找的,尸体都被风干了,门开着,绳子就挂在门上。那片小房子邪门,好多人都在那自杀死的。”我问道:“你们这自杀的人很多吗?”女孩说:“也不算多,一年也就四五个。”我问道:“十五?”女孩说:“fourtofive,四到五个,这么小的地方,要是每年死十五个,这早就黄铺了。”我说:“这么恐怖,把那片房子扒了得了。”女孩说:“你以为这么简单。”她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是那块地皮的问题,那几座小房子是镇着的宝物,要是没这房子,估计死的人更多。”我说:“可能是你们这里人少,阳气轻,这里市中心,要是把地皮买了,能卖不少钱呢,你们所怎么不搬地方?哪个财团把这买了,重新盖座大商场把阴气冲散就好了。”
女孩说:“搬地方,买地皮,不可能,整个8348所倒闭了,这里也不能卖,这里地下有东西。”我问道:“什么东西,地下不明生物?”女孩说:“是死物,你知道汶川大地震为什么那么震动,因为震到了绵阳,绵阳地下有核工厂。”我问道:“这地下也有核工厂?”女孩道:“我级别太低,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小虎,你知道不?”她推了一下她的男朋友,那男孩说:“我们一起来的,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要他说话不是那么急,我还是将巴能听懂的。
我们划卡进门,在电梯里我点的是22楼,那女孩问道:“你也住22楼?”我说:“是啊,但我是暂住。”那女孩说:“你是哪号房?”我说:“2222.”那女孩说:“丫头,挺正啊,2222可是留学生公寓间,里面的设施比我们普通房好多了。真想感受一把。”我说:“那你们先到我那待会,这么早,我也不睡觉。”那女孩说:“好啊,反正我住2210,离得也进。小虎,和我去串个门,行不?”她男朋友说:“随你,随你。”我们走到房间,那女孩说:“你们先呆着,我回趟寝室,马上回来。”只剩下我和她男朋友,我们两人不说话,稍微有些尴尬。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那男孩说:“张王虎。弓长张,王是姓王的王,虎是老虎的虎。”我笑了一下。张王虎问道:“挺有意思的名,是不是?”我说:“还不算最有意思,我叫秦双凤。秦琼的秦,两只凤凰。”我想到了李家那些人的神名,不是一般的雷,张王虎这个名字还挺正常的。张王虎说:“我爸姓张,我妈姓王,我属虎。你不会是爸爸姓秦,妈妈姓双,你属凤凰吧。”我说:“不是,我妈姓李,我也不属凤凰。我家有三个孩子,我大姐,还有我和我的龙凤胎弟弟,所以给我起名叫双凤。但我爸爸确实姓秦。”
这时那个女孩抱着些吃的回来了。张王虎说道:“小李,她是龙凤胎。”那个女孩兴奋地道:“真的吗?是你哥哥还是你弟弟,什么时候让我看一下吧,我老喜欢双胞胎和龙凤胎了。”我说:“是我弟弟,他就在D大,哪天领来给你们看看。”我不能撒谎,只好实话实说,因为董旭光和他们认识,但是事实上,我和秦双龙只是表姐弟,不是很像,会穿帮吧,反正我也在这呆不了几天,未必有机会带他们去看,先答应下来再说,我是真的不想让他们见到秦双龙。那个女孩还是很兴奋的样子说:“你弟弟叫什么名字。”我说:“秦双龙,我是双凤。秦琼的秦。成双成对的龙和凤凰。”那个女孩说:“你们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仅次于小虎了!哇,你这还有电视,我自从上回回家回来,就再没看过电视。打开打开。”我把电视打开,问道:“你们生活这么无聊,连电视都看不了。”那女孩说:“我们可以上网,我就是很久没看广告了,想看看。”她拿着遥控器换台,哪台有广告就停在哪台。我问道:“广告好看吗?”那女孩专心致志道:“很久没看了,怀念。”她撕开一包薯片,说:“我坐你床上吃,你不介意吧!”我说:“没事,你吃吧。”那女孩把整包薯片递给我说:“你也吃。”自己先抓了一把大嚼特嚼了起来。
我们仨就在我的房间里边吃东西边看电视,那女孩不停地谈论着广告瞎做,纯是胡言乱语骗些文盲。快到十点时,董旭光敲门问道:“秦双凤在吗?”我喊道:“在,直接进来吧,门没有锁。”董旭光走了进来,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衣服上又是汗迹又是尘土,额头上也都是油光,腿上和胳膊上有些划痕,我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打群架了,张王虎已经开口问道:“大师兄去踢球了?”董旭光看到他俩很意外,说:“呀!小虎,小李,你们两在这啊?小秦,你倒是很快交到朋友了。”那女孩说:“大师兄好,我们来看看电视。”说着递过去小食品,问道:“大师兄,吃点。”董旭光说:“我不吃,我才和球队吃完饭回来。我来告诉秦双凤一声,明早九点,公寓楼一楼大厅见,我带你去见所长。”那女孩说道:“哇塞,所长亲自接见,小妹头,你面子很大啊!我在这半年了才见过一次所长,不对,只能算是半次。你好彩头啊!”我紧张道:“你别吓我,我紧张,晚上睡不好觉了。”董旭光说:“不用紧张,啥事没有,就是走个形式。”
那女孩说:“所长又帅又年轻,还温柔,彬彬有礼,是所里所有喜欢男人的人的梦中情人。我们都是盼望着见,见一次能乐呵上十天半月,说句话能乐上半年,如果握个手,我就把我的手剁下来做成标本。”董旭光说:“你就是夸张,你们先玩,别玩太晚,明早要是去实验室晚了,又得被领导骂,差不多就睡吧。我去洗澡了。”那女孩说:“知道了,谢谢师兄,把门带上。”他说着走了出去,把门带上。我问道:“上哪洗澡?我也想洗。”那女孩跳下床拉着我跑到卫生间,插上一个电源插头,说道:“等这个灯灭了,你把插头拔下来,就可以洗了。洗洗干净,明天好去见所长。”
张王虎和他女朋友又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实在太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七点被太阳照醒了。我昨晚没有拉窗帘,朝阳直射晒到床上,正好早上起来先洗洗澡,不知道昨天的水凉了没,进了浴室打开蓬头,还好,水还很烫。我收拾妥当,又看了一会早间新闻,掐着点差不多下去见董旭光,我提前了十分钟,在大厅里等他。他又是准时从外面进来,我特意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九点整时,他站在了我的面前。他说:“走吧,咱上楼。”我问道:“所长在这办公?”董旭光说:“不是,楼上有会客厅,专门接见客人。”我的待遇太好了些吧。董旭光带着我走楼梯,走到二楼,指着一间房间让我进去,我有些忐忑,问道:“你可以陪我进去吗?”董旭光说:“不行啊,我级别不够。我在这等你,不用怕,一会就好了。”我走进那间房间,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是个满头银发拄着拐杖的老人,但是精神。还有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高个,容貌端正,气质温和,他应该就是所长了,那个老人又是谁?这个中年人看到我进来了说道:“马老,您要见的人来了,我出去了。”他说完离开房间把门关上。
那个老人盯着我看,看得我很紧张,他的相貌很威严,不怒自威,甚至有些凶悍。那个老人说:“坐。”指着一个椅子,我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那个老人说道:“你是帮马云龙带信的人。”我点点头,那个老人忽然抡起拐杖打我的脸,我反应不算慢,但拐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过来,我愣住了,没有躲也没有反抗,我没有预料到他会忽然发狠,拐杖在即将打到我脸时停了下来,劲风刮的我脸颊生疼。那个老人说:“你也没什么能耐。”我说:“我确实很弱。”要是李不一会抓住他的拐杖,逼迫他松手,秦单凤会掘断他的拐杖,再把断的那头打到他的脸上。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拐杖打到我脸上,再揉揉脸。
那个老人说:“你都能活着回来,马云龙怎么没回来。”
我说:“在最危险和最艰苦的情况下,弱者反而要比强者活得久。”
老人问道:“那里很艰苦?”
我说:“人间炼狱。”说这话时,我回想起了那一片茫茫的血色迷雾。
老人问道:“没能回来的人都死在那了?”
我说:“不一定,也许还活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海岛已经被淹没了,按理说没能离开那座岛的人必死无疑,但是既然我们能出来,也许还有别的路离开那里。也许有些人还能变成水里的人鱼,在水中游荡。
但是马云龙确实是死了。
老人问道:“马云龙和刘英,是生是死?”
我看着他,问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那个老人回答道:“是我的儿子和儿媳妇。”
我吃了一惊,马云龙看着像五十多岁的人,这个老头也姓马,而且他们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国字脸,五官周正,只不过马云龙胖得把脸撑得有些圆,眼睛看起来也要小一些,马云龙很凶,这个老头不怒自威,我能猜到他们俩会是亲戚,但真不知道竟是父子。我问道:“不可能吧,我看你们差不了几岁。”
那个老人说道:“他在刚果维和时受过伤,导致头发白了。我确实是他父亲,我想知道他们两怎么样了?”
我看着那个老人,说:“我没别的意思,你们长得挺像的。”
那个老人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
我看他强大的状态,不是轻易能打击到的,而且咄咄逼人,只好说:“他们都死了,我亲眼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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