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位于城东的富察府中格外热闹,一大家子无论主子奴才皆齐聚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听戏、用膳,欢声笑语不断。
今儿个是富察府的老夫人叶赫那拉氏?若研六十六岁大寿,老夫人为人和善,对下人十分好,这才将所有人都叫来了院子里同乐。
“今儿老祖宗大寿,绯钰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着粉衣的少女从椅子上站起来,紧握住老夫人的手,恭声道。
“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孙女。”老夫人脸上满是笑容。
这富察府的老夫人虽上了年纪,但仍能看出她的轮廓极美,想来年轻时必定是绝世佳人。
“额娘,儿媳祝额娘祥康安泰,岁岁有今朝。”老夫人身边的紫衣妇人也起身笑道。
这妇人约莫三四十岁,长得虽不是极美,却英气勃发,让人望而敬之。
“恭喜老祖宗。”众人立即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一个小丫鬟走到了紫衣妇人的跟前,低声道:“启禀少夫人,宫里来人求见少夫人。”
紫衣妇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凝重,随即靠近老夫人,低声道:“额娘,宫里来了人,我先去瞧瞧。”
“去吧,瑛儿。”老夫人点了点头,笑道。
这紫衣妇人便是皇帝宠臣福康安之妻,瑛儿,坊间传言,福康安乃是富察府老夫人若研与当今皇帝所生,因此福康安才会备受皇帝宠爱,就连他的妻子瑛儿入宫,奴才们也称作福晋。
瑛儿快步到了偏厅,见到站立在偏厅内的人时,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胡公公,您来了。”
“奴才给瑛福晋请安,福晋吉祥。”胡世杰打了个千道。
“胡公公快请起,咱们是一家人,您这般瑛儿承受不起。”瑛儿立即上前将胡世杰扶了起来。
瑛儿记得自己的夫君曾说过,一定要将胡世杰、冰若和易山当做亲人对待,所以她从不敢怠慢他们分毫。
“福晋,前些日子,冰若给您写了信,托付了您一件事,不知您是否记得?”胡世杰看着瑛儿问道。
“自然记得,冰若嬷嬷托我照顾她的外孙女宁煦,让我带宁煦离开京城,正因收到了冰若嬷嬷的信,我才赶回了京城,哪知连嬷嬷最后一面也未见到。”瑛儿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随即又道:“宁煦人呢?”
“启禀福晋,前些日子宁煦受了伤,所以未能出宫,如今她伤势好了许多,但也还需要等上两日,她如今住在奴才在宫外的私宅里,明日奴才便将她带来。”胡世杰连忙说道。
“如此甚好,以后便让她跟在我身边,对外便说她是我远房亲戚的女儿,我认作了干女儿,胡公公您看如何?”瑛儿笑着问道。
“如此最好,奴才替冰若谢福晋。”胡世杰躬身道。
“胡公公无须客气。”瑛儿将他扶起来笑道:“等接了宁煦,我便离京去找永瑄,临行前我会入宫向皇阿玛辞行,也向您老人家和易公公道别。”
“福晋……。”胡世杰听到此,脸色猛的变了,双拳也忍不住握在了一起。
“出了何事?”瑛儿立即察觉到不对劲来。
“易山他昨日过世了。”胡世杰深吸一口气道。
“怎会如此?易公公身子一向极好啊。”瑛儿大惊失色。
“人老了,毛病也多了,他是犯了急症才去了的。”胡世杰沉吟片刻后,终究没有告诉瑛儿实话,有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瑛儿闻言,不禁叹息了一声。
“福晋,咱们阿哥如今一切可安好?”胡世杰低声问道。
“永瑄一切都好,您放心。”瑛儿连忙回道。
“这便好,宁煦就托付给福晋了,奴才明日送她来,奴才告退了。”胡世杰不愿多留,便辞了瑛儿离开了富察府。
“瑛儿,方才是谁来了?”瑛儿回道宴席上后,老夫人便笑着问道。
“启禀额娘,是胡公公来了。”瑛儿笑着回道。
“原来是胡世杰来了。”老夫人轻轻颔首,随即握着瑛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孩子,过两日你又要离开了,见了永瑄记得让他常常回来瞧瞧,额娘老了,能见到你们的时日不多了。”
“是,等前线战事平定,永瑄便会回来了。”瑛儿轻轻颔首道。
“可怜永瑄,身为天潢贵胄,却要顶着我儿福康安的身份活在这世上,与皇位也失之交臂,否则以他的本事,那些皇子们谁比得上!”老夫人叹声道。
“额娘,人各有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永瑄做您的儿子多好。”瑛儿连忙说道。
“话虽如此说,你们的亲额娘在天之灵若是看到永瑄常常出征,命悬一线,该有多伤心……我一想起这便觉得对不起凝儿,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啊。”老夫人似乎想起了往事,眼中闪动着泪光。
“额娘。”瑛儿见她如此伤心,心中也不是滋味。
“瑛儿,你进宫见你皇阿玛时,一定要记得求求他将永瑄从前线调回来。”老夫人握住瑛儿的手说道。
“嗯。”瑛儿连连点头,但她知道,她是不会对皇阿玛开口的。
她的夫君,爱新觉罗?永瑄是已逝的令皇贵妃给当今皇帝生的第一个孩子,由于当初遇到劫难,令皇贵妃带着腹中的孩子逃出皇宫,整整五年后才归来,永瑄的身份也备受质疑,因此不能认祖归宗。
正巧那时候富察府的三公子福康安夭折了,令皇贵妃和富察府的夫人若研情同姐妹,便将永瑄送到了富察府,当做富察家的孩子,此后,永瑄便是福康安。
在瑛儿心里,她的永瑄是这个世上最勇敢的男人,他用他的肩膀替他的皇阿玛和弟弟们遮挡风雨,无论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也从不会吭声。
他在外浴血奋战,从无怨言,可他得到的却很少很少,连他皇子的身份都不能公之于众,他只能做那幕后的英雄。
但正是因为如此,皇帝心中一直绝对愧对永瑄,这才对他们格外照顾,她也能上前线,甚至上战场陪在永瑄身边。
……
胡世杰离开富察府后,便急匆匆赶往自己在宫外的私宅之中。
“大人回来了。”看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见胡世杰回来了,立即迎了出来。
胡世杰点了点头,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他这宅子不大,府里的下人也只有这对老夫妻,胡世杰进屋的时候,见那老婆子正在屋里倒水。
“煦儿。”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一言不发的少女,胡世杰心中一痛,随即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煦儿,大师父知道你很难过,知道你被吓着了,你放心,往后再也不会了,你外祖母派人送信给了瑛儿福晋,福晋答应收你做干女儿,过两日就带你离开京城,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大师父知道你放不下你姐姐芙蕖,大师父会照顾她,也会求嘉亲王照顾她,她不会有事。”
坐在椅子上的芙蕖仍旧一言不发,此刻的她,心中很难受,很难受,昨日的一幕幕还在脑海里浮现,脚下那撑着自己身体的手,似乎还在,那个人……易山,将她当做宁煦,为了救她丢了性命,胡世杰为了救她铤而走险,用芷希的尸身换了她,瞒天过海将她送出宫来。
虽然她知道,他们都将她当做宁煦,才会不顾一切帮她,救她,但她心中说不出的感动,也说不出的难受。
时至今日,芙蕖已经完全能肯定当初冰若嬷嬷并没有欺骗自己。
额娘乌拉那拉?颖萱……不是她的亲额娘。
芙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将自己养大的人竟然是杀母仇人,还将自己推入嘉亲王府那个火坑,嘉亲王和他的妻妾们都想杀她,想想便让她害怕不已。
昨夜那样接近死亡,那滋味,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只有无限接近死亡,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才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的她很想逃离这里,逃离京城,逃离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她不敢去面对过去,也不愿去面对了。
“孩子,大师父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二师父为了救你,死了,大师父同样难过,但你不能让你二师父白死,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他的一番苦心,才对得起大师父冒险安排一切将你弄出宫来,你记住了,往后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和你二师父的,你一定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这样你嬷嬷和二师父才能安息,往后大师父也能无牵无挂的去见他们。”胡世杰看着泪流满面的她,知道她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随即又趁热打铁道。
芙蕖听到此只觉得心痛欲裂,扑到胡世杰怀里大哭起来。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胡世杰也涨红了眼睛,这些年来,他和冰若易山相互扶持,互相照顾,一晃便是三十多年,如今他们二人却在两个月中相继离去,他如何不难过,如何不心痛,特别是易山,好好的一个人便这样没有了,他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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