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拉斯执政官。”
望着缓缓靠近的高庭军队,乔佛里平静地开口质询。
“你可是汇报说昨晚的会面很顺利,已经与奥莲娜夫人达成一致了啊。我们和高庭没能真正和平?还是说,这是某种特别的欢迎仪式?”
众人都看向“百花骑士”。
洛拉斯·提利尔连连否认,“一定是哪里疏漏了,一定是。陛下稍安,请允许我前去交涉,探明情况。”
洛拉斯只能发出保证,“陛下,高庭绝不是您的敌人。”
他对此毫不知情。
作为国王的信使和执政官,洛拉斯个人比部队更早抵达高庭,得以在国王驾临之前与家人一夜长谈,最终敲定了家族的决策。
不是都说好了吗?
将妹妹玛格丽许配给乔佛里国王,高庭重新臣服铁王座,放弃一切抵抗,支持国王的新政,换取对家族参与叛乱的赦免,还有蓝礼大人的性命。
尽管珊莎与国王的婚约仍然不会被解除,玛格丽做不了独一无二的王后;
尽管国王要求了许多财富;
尽管高庭失去了一部分的自主权,统治的传承秩序业已被撬动;
尽管名誉受损。
但至少,家族还能存续,高庭不会变成灾难的废墟,提利尔还是河湾地的领袖。已经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然而,现在这是做什么?
难道真打算要袭击乔佛里国王,就凭这两万人的普通新军?
我透露的信息还不够清楚吗?
洛拉斯环顾四周。
上千名近卫军都停下了脚步,各个班排正各自结成防御阵型,并互相串联。阵型看似松散,但对近卫军来说已经足够坚固,且杀敌效率极高。
哪怕近身作战,也绝不是任何普通军队能够匹敌的。
何况,术士们也都聚集到了辎重车附近。提前预备的钢铁就在他们身边,只需几个呼吸,几百门火炮就将在术士手中诞生,射出钢铁与火焰。
这个距离,火炮的炮弹甚至能直接打进高庭城内。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表露敌意?!
必须停手!
看国王没有反对,洛拉斯立刻一踢马肚,飞快赶往前方。
“停下,都停下!”
洛拉斯在队伍前方勒马横立,急声呼喊下令。
领头的盔甲骑士举起右臂示意军队止步。身边的骑士们顺从地拽住缰绳,遮盖面容的骑士纷纷掀开面甲。
队伍的气氛还算平静。
洛拉斯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局势并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那是为什么?
他疑惑地向前扫视,都是熟面孔。
家族的侍卫队长——艾耿·来维尔爵士、高庭教头——佛提莫·克连恩爵士、星梭城伯爵——提图斯·培克大人、堂姐奥兰妮的丈夫——里奥·布来巴尔爵士……
最中间的是二哥,加兰·提利尔。
二哥佩戴着他的个人纹章——绿野上的两朵金玫瑰。
那我就该是三朵金玫瑰了。
三朵金玫瑰。高庭执政官却知道,自己大概是没这个荣幸了。
执政官与加兰·提利尔对视。
二哥比自己个头更高,更加强壮,留着胡子。他在微笑。
“勇武的”加兰。
二哥使剑比自己更强上许多,与半打士兵同时对练也从来不会受伤。恐怕七国之中也难有人能与他相比。
但是,个人的勇武在战争之中总归渺小,今后则更加卑微。
执政官努力展现气势。
“加兰,祖母大人让你来做什么?为什么带着军队?万一国王陛下生气,后果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加兰·提利尔朝弟弟微笑。
“洛拉斯,别紧张,不过是祖母大人突发奇想,试图向陛下表达高庭最热烈的欢迎和诚意罢了。”
“再说了。”
加兰扭头回望,“哪儿有什么军队?我只看见了高庭的仪仗队,和平、盛大、真心实意。”
就这样?洛拉斯不得不怀疑,“就这样?”
加兰策马上前,拍了拍洛拉斯的肩膀,“就这样。高庭的决定并没有变。况且,我们怎么会欺骗你呢,弟弟。”
“陛下之驾临是高庭的无上荣幸。”
加兰眼神复杂,“回去禀报陛下吧。一切安好,高庭仍是陛下的忠实臣民。执政官,大人。”
洛拉斯气息一顿,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二哥,我……”他深深望了加兰一眼,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已成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生生不息。”他的思绪一片混沌,唯独家族的箴言依旧清晰。
“生生不息。”加兰慨叹着回应。
“去吧。”
洛拉斯扫视一圈,各个熟悉的面孔似乎瞬间变得陌生了许多,不是单纯的表情或动作,而是更深处的某些东西。
他昂起头,仰望眼前这座洁白典雅的高庭。
从他记事起,高庭的模样一直都是如此的干净漂亮,从没变过,或许无数岁月之后也不会变。
我回家了。
耀眼的城堡在他视野中渐渐模湖,仿佛化为梦中幻影。
我真的回家了吗?
提利尔,高庭,执政官,金玫瑰。
最终,他掉转马头,在众人的注视下,奔向东边的国王……
“仪仗队。”
乔佛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乔佛里看向神情恍忽的洛拉斯,“奥莲娜夫人盛情难却啊,就是太突然了。”
试探我的底线吗?想要维持高庭的独立?
“洛拉斯。”
乔佛里语气稍带不满,“作为执政官,你得负主要责任。”
“知道你经验不足,这次就算了。但今后再有什么事,你得用心处置,提前汇报,明白了吧?”
洛拉斯一言不发,单膝跪地。
侍从牵来一匹白马。乔佛里跨上坐骑,“继续前进。”
近卫军恢复到行进姿态,排成二十列,每列几十人同步前行。辎重和车马走在队伍末尾。
洛拉斯呆呆地跪在青草地上。
“无畏的”巴利斯坦缓缓走到他身侧,默默感叹。
他从洛拉斯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哀伤迷茫。比起高庭的态度,赛尔弥家族的许多人对他的重新回归更加难以接受,仿佛他是完完全全的外人。
实际上,若非他多年之前主动放弃继承权,如今早已成为丰收厅的族长,儿孙成群了。
但,没人还愿意提起旧事。
“无畏的”巴利斯坦扶起洛拉斯,“人的一生有许多岔路口,每个抉择都会将我们引向不同的道路。后退已经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只有前行。”
“你我都一样。”
洛拉斯记下了队长的告戒,收敛起混乱的心绪。
“高庭的金玫瑰正是盛开时节。”
洛拉斯露出脆弱的笑容,“但愿您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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