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城城门方向。
有着一支队伍走来,因为下雪的缘故,这些人虽然有马,但都是下马牵着。
当上阳城县太爷带着诸多衙门官吏走近时候,最前方两位壮硕男子立刻上前几步拦住众人。
“下官上阳县县令,恭迎首辅大人。”
随着上阳县县令这句话说出来,两位护卫这才让开,露出了被众星拱月的一位男子。
而跟后头的杨捕快听到自家县太爷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首……首辅?
没记错的话,首辅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了,除了皇上之外最大了。
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首辅大人来他们上阳县?
从他担任捕快这么多年来,上阳县迎来的最大官员好像就是一位四品大官吧,首辅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林夜的目光也是顺着让开的人群,看到了那位“首辅”,再看到那位的时候,他这愣了一下,下一刻转身便是原路返回。
“徐伯,今天闭门谢客,就说说身体感染风寒有所不适。”
“好。”
徐伯虽然有些疑惑自家公子为何出去了一会就突然要闭门谢客,但既然是公子说了,那他便是会一丝不扣的执行。
……
……
一刻钟后!
林府门外,站着一群人。
负责前面带路的杨捕快,看到这位年轻的首辅大人林府门前停下,心里一咯噔,难道首辅大人认识林公子?
刚刚自家县太爷可是请首辅大人去衙门的,但被首辅大人给拒绝了,首辅大人直言他这次来上阳城是访友的。
“林府,这是那个……”
县太爷看着林府的门匾,身旁师爷提醒道:“大人,就是咱们上阳城第一美男子林公子的府邸。”
“是他啊。”
县太爷恍然,他来上阳县上任不到一年,但也听说过上阳县这位林公子的名气。
当时他上任之后宴请当地士绅,这位林公子没出现,他这心里还有些不满,但现他心里比的庆幸,自己只是有些不满,并没有给这位林公子小鞋穿,不然就凭人家是首辅大人的友人身份,就能够轻轻松松拿捏自己。
也难怪人家不来参加,自己一个县令恐怕还没被人家给看眼里。
“杨捕头,敲门吧。”
县太爷给了杨捕头一个眼神,杨捕头上前敲门,然而半响里面都没有回应。
“林公子,林公子……”
“徐伯……”
连着敲了好几次,边上小门才打开,徐伯的身影出现。
看着门外站着的杨捕头一群人,徐伯一愣,他没见过县太爷,但和杨捕头还是打过交道的,杨捕头和自家公子关系不错。
“杨捕头,找我家公子吗,公子他染了风寒,这几天不见客。”
“染了风寒?”
杨捕头一脸的纳闷了,这前一刻他还见到林公子,面色红润的,怎么下一刻就感染风寒了?
难不成是刚刚吹那么一会冷风就得的?
“嗯,很是抱歉,杨捕头上门事情,我会转我家公子,等到公子病情好了,让公子向杨捕头赔礼。”
一旁的县太爷听着这话急了,首辅大人这呢,还要等病情好,当下呵斥道:“快点通知你们公子,就说……”
“徐伯,怎么,不认识我了啊。”
这位首辅大人却是打断了县太爷的话,笑吟吟的看着徐伯,徐伯盯着打量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您是……”
“安子生。”男子提醒道。
“哦,对对对,你是那位安公子,被我家公子……”
话音戛然而止,徐伯想到眼前还有这么多人,这位安公子当年的事情自己要是当着这多人的面提出来,岂不是让人家下不来台。
“徐伯好记性。”
安子生神情也是有些尴尬,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自己上门求林公子出钱,被徐伯给拦着,后来又被林公子给绑了家里。
“你不是跟起义军一起造反,哦对,现是官兵了,安公子你这是当官了?”徐伯虽然没见过县太爷,但县太爷可是穿着官服,他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还要感谢你家公子当年的点醒,侥幸有了个一官半职。”
安子生很是谦虚,一旁的县太爷正要说徐伯放肆,听着这话也不敢开口了。
听首辅大人这话,好像和这位林公子关系非同一般,自己还是不要插嘴的话。
“徐伯,我去见一下你家公子没问题吧。”
徐伯表情有些为难,他知道自家公子不是真的感染了风寒,但公子前一刻刚交代了话,只得道:“安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公子感染了风寒,最近不便见客。”
“管家,去通报一下,这位可是首辅大人。”
一旁的县太爷最终还是没忍住,这首辅大人上门,别说是风寒了,只要还有一口气,那都不能拒绝啊。
“首辅?”
徐伯怔住了,安子生谦虚道:“什么官职不重要,徐伯只管去向林公子通报一下。”
虽然不是故意想显摆,但安子生想着县令都报了自己官职了,徐伯应该不会拦着了,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徐伯发怔了一会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家公子病重确实是法见客。”
这一次,轮到安子生怔住了,一旁的杨捕头更是心里给徐伯竖起了大拇指,拒绝首辅,老徐这管家绝对是他见过最厉害的管家。
“放肆,岂敢这么对首辅大人说话,再不通知你家公子,本官便是让人……”
“住嘴。”
安子生直接呵斥了县太爷,而后朝着徐伯道:“既然林公子身体抱恙,那我就上阳城待几天,顺便给京城书信一封,请御医过来替林公子看看病。”
徐伯没有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还是等一会向公子汇报了情况,等公子来处理吧。
“既然林公子暂时不便,本官再去访个故人。”
安子生目光看了一侧的清风观,当初若不是清风观道长拿出了粮食,那次起义上阳县就要失败了。
虽说后来起义还是失败了,可至少保留下来了希望的火种。
……
一刻钟后,安子生哭笑不得的从清风观走出来,清风观,他同样是迟了闭门羹。
按照清风观里那位大悟道士所说,老道长闭关了,而清风观一切事宜都由林公子处理,林公子现生病,这就意味着清风观也是闭门谢客了。
“先去府衙吧。”
安子生有些奈,自己来的就这么不凑巧?
县太爷已经不敢说什么了,没看连首辅大人都没硬要人家见自己吗,这里面的水可能很深,他就负责招待好首辅大人就好了。
杨捕快跟着离开的时候,深深看了眼林府大门,林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最关键的是,林公子认识首辅这样的贵人,对他们这些捕快还这么的和煦有礼,不像那些官老爷,对他们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府衙。
安子生拒绝了县太爷请城里士绅作陪的接风宴,只是简单的晚宴过后便是县太爷给安排好的院子准备休息。
深夜!
安子生刚进房间,一抹光亮出现,而后他的脖子上便是多了一柄长剑。
“林公子,您这背后放冷枪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面对脖子上的长剑,安子生没有一点的震惊,仿佛这一切都他的预料当中,下一刻长剑消失,他前面的座椅上,林夜坐了那里。
“学聪明了啊。”
“林公子这么巧的闭门谢客,不就是不想见我这不请自来的客人吗?”
安子生很是平静的拿起下人放进来的茶壶,给林夜倒了一杯茶:“我原以为古人相见,林公子会很开心见到我,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误会,让得林公子不愿意见我。”
林夜看着安子生,几年时间过去,这小子聪明了很多,也是猜到了自己晚上会来。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就知道我为何而来,开始狡辩吧。”
安子生嘴角一抽,这林公子还是喜欢来这一套,不过他也是习惯了,当下表情认真解释道:“林公子的误会是因为乔将军吧。”
“当初我跟随乔将军北上,却不慎被前朝官兵给包围,本想陪着乔将军一同赴死,但乔将军却是呵斥我和其他几人离去,乔将军说,我们几人加入起义军时日尚短,而且又是手寸铁之力的书生,官军不会死追到底,我当时没答应,乔将军却是让他亲卫强行将我们给带走。”
林夜就这么盯着安子生,显然判断安子生话语真实性。
“林公子,我说的都是实情,当时我们一共有五位,离开之后便是隐姓埋名躲藏起来,暗中积蓄发展力量,直到后来又一次起义这才推翻了钱超,就连当今圣上也是我们五人中的一位。”
“圣上已经下令,乔家封一等国公,世袭罔替。”
林夜冷笑了一下,人都死了,再给个爵位有什么意思。
但这也怪不了安子生他们,以自己对大师兄的了解,这确实是大师兄会做出的事情。
“所以我们的安首辅这一次回来是来炫耀的吗?”
“岂敢,这一次回上阳县是特意拜访林公子和清风观的,当年清风观之恩,我和圣上都铭记于心,这一次来圣上特意下旨,准备封清风观为镇国道观,封道长为一品大天师。”
“不必了。”林夜直接替老道拒绝了。
他相信就算老道也是一样的,就凭老道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去当什么一品大天师的。
安子生有些疑惑:“林公子,这将清风观封为镇国道观,以后清风观的香火将会非常鼎盛,所有官员都会到清风观烧香,武将下马,文官落轿,加上周遭百姓……”
“清风观是修行道观。”
林夜的这一句话让得安子生的话语建然而止,修行……
这个世界有着这个世界的规则,修行者不参与世俗王朝更迭,同样的王朝也不会和修行门派走的太近。
“我明白了。”安子生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道:“林公子,我这次来是准备知林公子,我要向圣上举荐你,以林公子你的才智,比我更适合担任这个首辅。”
“打住!”
林夜连忙摆手,自己去当累死累活的首辅?
异世界他不清楚,就现实世界历史上的首辅,不管做的好的差的,可都没一个有好结果,自己更是累的个半死。
他当个逍遥小地主不好吗?
“林公子,我是真心的,当初你对我说的那番话,那个时候我还不甚理解,自从担任这首辅以来,越发觉得林公子话里的深意了。”
看着安子生真诚的目光,林夜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请自己出山的可能性有,但真正的目的还是想要向自己请教吧。
“我只是随口一谈,用你们书人的话说,就是空谈,空谈只会误国,你要是想找我请教,怕是问错人了。”
林夜眯着眼睛看着安子生,安子生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猜出来了,但也不尴尬,他心中林公子本身就是聪明绝顶的人。
“林公子,实不相瞒,当年您那一番话我是铭记心,担任首辅以来也是颁布了几条政令,让得官府可以管辖到乡镇村里,各个村子镇上设立民情司,百姓可以直接上民情司状当地鱼肉百姓的恶霸乡绅,同时对官员考核也是进行了更改,考核会抽取所管辖区域十户普通百姓对官员的评价。”
林夜看着安子生,这小子也真敢做啊,这天下官员不得闹翻了啊。
“这几条政令从新朝建立便已经颁布,前一两年还好,可从今年开始,百官反对的呼声越来越大,有些百姓目不识丁,哪里能懂官员政策,再者不让里长乡绅们管理村镇,许多地方涌现出来了一批刁民。”
安子生神情有些苦恼,颁布这些政令,他是充满信心的,可没想到实际达到的效果天差地别。
“林公子,敢问问题出哪里?”
“问题出生产资料还是士绅手里啊。”
“生产资料?”安子生不解,这个词汇拆开来他懂什么意思,可合一起就不懂了。
“我且问你,村子里识字的百姓可多?”
安子生思考了一下,答道:“不是很多,识字的都是……我明白了,能够识字上的,其实也就只有村子里的士绅和地主,这些所谓的刁民,都是他们给弄出来的。”
“差不多是这么个情况吧。”林夜异世界这么久,对异世界也是有所了解的,普通百姓只看得懂一些基本的字,一般都是买卖交易的数字居多。
“那我该怎么改?”
“怎么改都没用,除非你能够让得天下百姓都书识字,不然再过几年,新的利益阶层依然会出现,而后就是大肆开始吞噬穷苦百姓的土地,经年累月,到后面百姓以为继,又一起走上造反起义的路。”
哪怕安子生是首辅,林夜说的也是很直白,封建王朝的更迭,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阻拦的。
“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有一个办法,也许能够拖延王朝的更迭时间。”
“什么办法,还请林公子教我?”安子生虚心求教。
“发展商业,提高商人身份地位。”
林夜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这办法了,只有发展商业,让得各地经济得以流通,才能打破以土地为生产资料的局限性。
“提高商人地位?”安子生面色变化了一下:“可是商人重利,若是提高商人地位,那天下百姓岂不是都言利,那这风气不就败坏了。”
言利,那是小人行为。
君子不言利。
安子生思想再是前卫,也依然保持着书人的特性。
“我说的这个商人身份地位,只是提高他们行商的便利性,另外对于一些经营较好,口碑又不错的商人,官府可以给予奖励,这种奖励可以是地位上,也可以是名誉上的。”
林夜看到安子生不理解的表情,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他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自然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对于安子生这样的异世界人来说,他所讲的内容是颠覆三观的。
但这是破解土地是生产资料的最好办法。
商人逐利,就会去发展,进而刺激生产力……
当然,如果林夜愿意把现代的一些技术给拿到异世界来,异世界的发展也会突飞勐进,但林夜并不打算这么做。
这是一个有着妖魔鬼怪的世界,他可不想太引人瞩目,适当的情况下,弄个商行倒是可以的。
半个小时后,安子生脸上神采奕奕,他没有想到发展商业会有如此多的好处。
“林公子,您若愿意出山,我一定向圣上谏言,由您来担任这个首辅。”安子生这一次是真的萌生了让位给林夜的心思。
他对这首辅位置并不乎,他乎的是如何治理好这个国家,让得百姓安居乐业。
“没兴趣,绝了这个想法吧。”
林夜摇了摇头,随后道:“为了防止天下百姓都言利,你可以组织士林的书人还有说书先生,编造一些儒商的故事老百姓当中传播。”
儒商。
这是林夜给安子生想的控制那些商人的办法,这也是现实世界所有的例子。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是国人的为人处世的一个标杆。
现一般遇到什么灾难,网上都有有人盯着那些企业家,看哪些企业家有没有捐款,捐的少了便是破口大骂,许多网友觉得这是仇富,捐多少捐不捐那是别人企业自己的事情。
可实际上这就是千百年来人们所接受的儒商观念给带来的。
国内做商人,就必须做个儒商,否则即便官府没怎么,百姓们就会先喷死你,历史上从子贡开始,便是有着一代代的儒商标杆站那里的。
所有的商人,只能是朝着那些人靠齐。
这并不是所谓的仇富。
林夜现要让安子生做的,就是同样异世界给竖立一个儒商环境,只要百姓们知道当商人就必须要当个儒商,那么就不会出现像西方一样,牛奶喝不完宁愿倒掉的事情出来。
“好,多谢林公子传道解惑,有您,是天下百姓的福分。”安子生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认真,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至少你的阻力不会小。”
林夜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商人的崛起是新势力向旧势力的挑战,既得利益者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安子生要敢这么做,将会面对万千敌对势力,也包括他朝堂上的那些盟友都可能会反目。
“当初乔将军可以,我也可以。”安子生神情很是坚定,不知道为何,林夜想到了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安子生和大师兄一样,都是那种有着理性而又纯粹的人。
这样的人,劝说是效的。
“以后混不下去的话,可以来清风观,我给你留口饭吃。”
林夜拍了拍安子生的肩膀,安子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苦笑道:“林公子,您能不能别打击我。”
“不是打击你,说的是事实,古来变法者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你还是家里挖一条地道,得被人给灭门了。”
说完这话,林夜也不管安子生的反应了,拿着长剑便是朝着门口走去,安子生看着林夜离去背影,微微拱了拱手,他知道林公子这话并不是对他的嘲讽和不看好。
林公子这是给他留一条后路。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的话,他也不会来这一步,乔将军曾经说过,是左公唤醒了他。
他心目中,乔将军就是左公。
而他愿意做下一个左公。
“这傻子!”
林夜翻墙出了府邸,摇头叹了口气。
……
次日!
安子生便是启程离开了,这让县令和杨捕头很是疑惑,不是说多待几天等御医来给林公子看病的吗?
“是了,首辅大人什么身份,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这里等,这林公子也是错过了啊。”
县太爷心里感慨,不管首辅大人和这林公子什么关系,这一次首辅大人轻车简从回来可就是为了访见你的,结果被管家给拦住了,换他是首辅大人,心里也会有些不痛快。
一行人即将走到城门,安子生正要上马车,后面却是传来一道声音。
“安公子等等。”
徐伯气喘吁吁的跑着过来,安子生示意护卫让开,亲自往前几步接住徐伯,这一幕看的县太爷眼皮一抖,得,自己还是什么都别做。
“安公子,这是我家公子让我交给你的。”
徐伯拿着一个包裹递给了安子生,安子生接过包裹,脸上露出了笑容,目光看向城内林府方向,嘴角上扬道:“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好。”
“祁大人,不用送了。”
安子生上了马车,第一时间打开了包裹,看着里面这本崭新的书册,打开第一页还能摸到还未干的墨汁,他便知道这是林公子连夜所誊写的书册。
……
……
林府,林夜躺藤椅上甩着手,一晚上的时间,把资本论还有资治通鉴甚至包括一些红色理论给融合一本书中,可是耗了他不少脑细胞。
“希望这傻子能够理解,活的久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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