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9年10月9日,柯尼斯堡。
对于一支来自东方大国使团的到来,包括大选帝侯腓特烈·威廉在内的所有勃兰登堡-普鲁士贵族和官员都是始料未及的。
因为,齐国使团在离开联省共和国后,先后访问了英格兰、丹麦-挪威联合王国、瑞典王国,然后便从斯德哥尔摩乘船来到波罗的海南岸。
就在大家都以为,齐国使团将会前往本地区最为重要的国家波兰-立陶宛王国访问时,他们却突然抵达了柯尼斯堡,对一个连王国称号都没有的勃兰登堡-普鲁士进行友好国事访问。
在惊愕之余,大选帝侯腓特烈·威廉更多地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相较于齐国使团曾访问过的上述国家,要么是目前的欧洲大国,要么是煊赫一时的地区强国,而勃兰登堡-普鲁士仅仅是由几个松散的邦国组成的联盟,论地位,论实力,论规模,在欧洲根本就属于不入流的角色。
作为联省共和国曾经最主要的军事同盟国,腓特烈·威廉对来自遥远汉洲大陆的齐国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据说,这个国家不仅富庶异常,而且还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他们与联省共和国旗下的东印度公司几乎垄断和控制了整个东方贸易,在印度洋地区更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在刚刚结束的法荷战争,联省共和国的海军和陆军当中,就有人数多达一百三十多人的齐国军事观察团。这些军官不仅更为专业,而且不畏战争,于战场上表现也是极为英勇。
数年前,着名的马斯特里赫特要塞围攻战中,面对法国攻城专家塞巴斯蒂安·勒普雷斯特雷·德·沃邦将军的进攻下,因为有十多名齐国陆军战术参谋的参与和指导,使得该要塞荷兰守军挫败了法军无数次进攻。
整个围城战持续了十九个月(原本历史中,法军两个星期便攻克该要塞),在附近所有堡垒均被法军很短的时间内逐一攻克的情况下,马斯特里赫特要塞一直牢牢地屹立在马斯河畔,不仅有效牵制了四万余法军,还极大地鼓舞了联省其他地区的抵抗决心。
此战中,法国损失兵员八千余,名将达达尼昂战死,沃邦将军本人也被要塞火炮所炸伤,损失极其惨重。
要不是最后马斯特里赫特要塞耗尽了粮食和弹药物资,守军被迫出城投降,说不定,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法军根本拿不下这座坚固的堡垒。
齐国军人的卓越表现还赢得了法国人高度认可,据说法军攻城主帅沃邦将军把俘获的十几名齐国军官请到了他的指挥部,就攻城和防御的各种战术演练,进行了一番深入细致地交流。
沃邦将军引以为豪的平行壕-蛇形交通壕攻城战术,齐国人早在三十多年前,攻克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古邦据点时,就已经使用过。至于运用几何原理,修建要塞防御工事体系,齐国的军事学校也多有研究,并在实际的战争中具体实施过。
在腓特烈·威廉眼里,齐国的军事力量虽然以海军见长,但他们的陆军可能更让他惊叹。听说他们的军队都是由全脱产的职业军人组成,所有的军官受过非常专业的军事培训,掌握了丰富的战争知识,拥有极高的军事素养,战场上也表现的英勇无畏,这正是他所期望打造的理想军队模式。
其实,访问一个由诸邦组成的勃兰登堡-普鲁士,不要说腓特烈·威廉感到非常意外,就是齐国使团绝大多数成员也有些颇为不解。论影响力的话,旁边的波兰-立陶宛王国绝对比它大得多,不仅拥有超过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和千万人口,而且人家祖上还曾阔过,称霸过中东欧地区,有着辉煌的历史。
但使团临行前,皇帝陛下却专门交代了专使纪常荣,务必要对勃兰登堡-普鲁士进行友好访问,彼此之间先建立一个良好的印象。陛下声称,这个小邦国虽然尚不成势,但极具发展潜力,若是有可能的话,不妨与其建立全方位的外交、军事、贸易等事务关系,以促进双方的合作交流。
1618年,普鲁士公爵艾尔伯特·腓特烈经历长期的精神病折磨后去世。他的女婿,同出于霍亨索伦家族的勃兰登堡选侯约翰·西吉斯蒙德继承了这个公国,勃兰登堡和普鲁士便组成了君主的个人联盟(也称共主邦联)。
勃兰登堡-普鲁士合并时,适逢惨烈的三十年战争期间,勃兰登堡-普鲁士作为主战场之一,遭到严重的破坏,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早期,勃兰登堡、普鲁士和克勒夫-马克三个邦国只是共同尊奉霍亨索伦家族为君主,但各邦都有自己的一套政治系统,邦与邦之间都视对方为外国。各邦的发展也是不平衡的,勃兰登堡、普鲁士两个邦以容克地主庄园经济为主,来茵河的克勒夫-马克以市民阶层的商品经济为主。
1640年即位的选侯腓特烈·威廉早年在荷兰度过,目睹了荷兰的富庶和先进,有志于改造几个邦国,建立统一的国家。他在邦国内确立了对等级会议的绝对优势,改革了枢密委员会,建立了内阁,并且改革了公室直辖领地上的管理机构公务官房。
腓特烈·威廉还彷照荷兰经济模式开征各种新税,将直辖领地上的财务状况逐渐从破产的边缘拉了回来。为了扩张领地,他还建立了一支高达2万人左右的常备军。在刚刚结束的法荷战争中,他还接受荷兰人的雇佣,与法国人打生打死,除了扩大邦国的影响力,还有就是要赚取一点可怜的佣金。
当齐国人要求在柯尼斯堡以及其他邦国城市建立贸易商站,积极拓展波罗的海周边贸易时,腓特烈·威廉立时应允下来。
因为对荷兰人直接撇下勃兰登堡-普鲁士,而单独与法国缔约媾和,腓特烈·威廉感到了一种深深地背叛,愤怒之下,便直接断绝了与荷兰之间的外交和商贸关系,还关闭了荷兰人建立的商站。如今,齐国人主动到来,正好可以填补荷兰商人的空缺,繁荣当地的经济。
对于勃兰登堡-普鲁士致力于摆脱波兰-立陶宛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羁绊,最终取得王国地位,从而跻身欧洲大国行列,齐国给予了充分理解和支持。
齐国使团在柯尼斯堡仅停留了三天,但给主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虽然他们在对待勃兰登堡-普鲁士与瑞典、波立王国,以及神罗等周边国家争端问题时,只给了一些惠而不实的口头支持,但这些表态,还是让腓特烈·威廉感到一种莫名的喜悦和兴奋。
腓特烈·威廉作为一个事实上的邦国君主,却始终处于一种尴尬的位置上。一方面,他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在帝国内拥有独霸一方的地位,可以与皇帝分庭抗礼,但在许多事务上,总是被哈布斯堡家族排除在帝国之外。
另一方面,他又是普鲁士公爵,虽然在1660年时,趁着波瑞战争,解除了普鲁士对波兰的臣属地位,但在欧洲其他国家眼里,他仍旧无法摆脱低人一等的处境。
尽管,在刚刚结束的法荷战争,勃兰登堡-普鲁士积极响应荷兰人的号召,对法国宣战,投入大量的军力,在德意志地区与法军交战。但荷兰人似乎只是将他们当做一支雇佣而来的一群打手,根据战场形势变化,随意施舍予他们一些金钱,便驱使他们在战场上卖命。
如今,一个来自东方的大国,却非常郑重地向他们表示,勃兰登堡-普鲁士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国家,在腓特烈·威廉选帝侯殿下的领导下,必然会迎来一个辉煌的未来,成就大国梦想。
嗯,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在激动之余,腓特烈·威廉非常康慨地宣布,凡是前来勃兰登堡-普鲁士投资和贸易的齐国商人,除了享受此前荷兰商人获得的种种优惠待遇外,还直接将所有的商品税和交易税降低至5%,同时给予所有到来的齐国商人和侨民治外法权。
为此,腓特烈·威廉在柯尼斯堡无偿划了一大片土地,授予齐国人建设商馆和驻节使馆,以便更好地促进双方之间的政治、经贸和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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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9日,鹿特丹。
“多尔爵士,齐国人似乎要准备离开欧洲了。”
英格兰皇家非洲公司高级经理胡戈·本特进入房屋后,摘下帽子,朝英格兰枢密院国务议员托马斯·多尔男爵躬身致意后,坐在了对面一张椅子上。
“咖啡?还是茶?”托马斯·多尔男爵微笑着说道:“齐国人的访问行程估计已经结束了,是该离开这里了。怎么,你在码头看到齐国人的船队了?”
“请给我一杯茶,谢谢。”胡戈·本特向旁边的一名佣人吩咐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托马斯·多尔男爵,“是的,我刚刚抵达码头时,看到了几艘齐国战舰正在准备离港。不过,我对此有一个疑问,齐国人的访问舰队好像是拥有十艘舰船,但是,即将启程的齐国战舰却只有四艘。”
“哦?”托马斯·多尔微微皱了皱眉头,“这能说明什么?他们是准备在某个港口汇合吗?”
“不,多尔爵士。”胡戈·本特摇摇头说道:“我认为,那四艘战舰离去,很可能不是去和他们的主力舰队汇合,而是去执行一项军事任务。因为,据码头上的港务人员提及,那四艘战舰在鹿特丹停留了足足半个月,期间采购了大量的弹药和其他作战物资。”
“他们是要攻击某个军事目标吗?”托马斯·多尔坐直了身体,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西班牙。”胡戈·本特轻轻地说道:“齐国人选择进攻的目标很可能是西班牙。”
“他们疯了吗?”托马斯·多尔惊讶不已,“齐国人凭几艘战舰,就敢进攻西班牙本土?虽然西班牙人的海军实力在近年来持续衰减,但他们在本土至少也部署了不下三十艘战舰。齐国人就算战力再强横,也不至于如此托大吧?”
“西班牙本土防御力量强大,可能不太好打,但他们的几处海外领地呢?”胡戈·本特说道:“西班牙在摩洛哥北部的休达、梅利利亚、马穆拉等几处领地。……哦,对了,还有他们的加纳利群岛。那些地方虽然有若干配备武力的商船,但除了能欺负一下当地的摩尔人,是不能给齐国人造成任何威胁的。所以,多尔爵士,齐国人若是勾连摩洛哥人,通过海陆两个方向对上述地方发起进攻,西班牙人很可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齐国人会和摩洛哥人勾结在一起?”托马斯·多尔犹疑地看着对方。
“齐国人能和奥斯曼人搅在一起,自然也能跟摩洛哥的阿拉伯人有所勾结。”胡戈·本特非常肯定地说道:“要知道,齐国人似乎并没有任何宗教禁忌。不论是天主教国家葡萄牙,还是新教国家联合省,以及真神教国家奥斯曼,他们似乎都能与之相处甚欢。”
“哦,齐国人还真的是一个非常具有包容性的国家。”托马斯·多尔虽然嘴里说着赞扬的话语,但神情中却透露着几分不屑和鄙夷,“我倒是很想知道,齐国人的信仰是什么?”
“嗯,据说齐国人传承于东方华夏,民众皆为中国移民,信仰也是与其相同。至于信仰什么,好像很杂,也很多,主要是敬天地,祭祖先,拜诸多神佛。”胡戈·本特想了想,然后喝了一口佣人递过来的茶水,“东方传统宗教信仰的突出特点是神权一直依附于王权,从未形成政教合一的制度。君王把持祭祀上帝祖先百神的大权。他们的王既是政治领袖,又是群巫之长。一些重大的祭祀仪式仍由他们亲自主持。而那些巫觋、祭祀是王权的附庸,既没有特权,也没有形成为一种独立的社会力量。他们扮演的是为王权服务的角色,围绕在王的周围,或贞卜祭祀,或舞雩求雨,或驱除厉疫,或降神占梦。……齐国,想来也是如此这般。”
“哦,上帝!那么齐国人以及那些东方人,岂不是没有统一的宗教信仰?”托马斯·多尔颇为惊讶,“没有宗教的凝聚,他们如何捏合成一个完整统一的国家?”
“对不起,多尔爵士。”胡戈·本特耸了耸肩,苦笑着说道:“我认为,这个问题是一个非常深奥的社会政治问题,恕我了解得不够详细和完备,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桉。……不过,我们的谈话重点似乎有些偏离主题了。”
“哦,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托马斯·多尔笑了笑,说道:“对了,你刚才说,齐国人很可能会勾结摩洛哥的阿拉伯人,进攻西班牙的海外领地。对此,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多尔爵士,我们应该向西班牙人示警。”胡戈·本特眼里带着一丝狡黠,“让他们做好必要的防御准备,最好能予以齐国人迎头痛击。我相信,西班牙人一定会对我们的善意提醒而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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