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0年9月6日,威远城(今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斯比港市)。
荷兰东印度公司旗下的武装商船“格罗宁根”号静静地停靠在威远港码头,船上的军官和水手大部分已经下了船去往岸上的威远城,而十余名留守的水手也是懒洋洋地散在甲板上,无聊地四下打量这座汉洲人的海外港口。
近二十年的发展,这座齐国辖下最大的海外领地--威远岛已拥有人口规模十二万八千余人(不含土着人口),而其中的绝大部分人口主要分布在沿海岸一线,如同一串串星链般,将这座巨大的岛屿牢牢锁住。整个大岛及附近群岛区域暂时划分为三个府,一个总管区,即威远府、金华府(今巴布亚新几内亚来城)、通州府(今印尼巴布亚地区马诺夸里市)和长州群岛总管区(包括今俾斯麦群岛和所罗门群岛)。
经过多年对岛上的内陆不断探索,当地政府发现岛上的中部高原地区随着地势的逐渐升高,气温也随之下降,气温一般在22摄氏度左右,极为凉爽宜人。不过,到了海拔2000米以上的山区地方,气温大概就在20摄氏度以下了。在4000米的高地有几个月的均温都在0摄氏度以下,而4400米处就是雪线了。
中部的一些高原山区虽然海拔较高,但降水量却一点都不低,甚至还超过南部沿海地区。因而,土壤受高温多雨影响,易冲刷流失,淋溶作用旺盛,肥力较低,土地显得比较贫瘠。只有在那些较厚沉积土的山间盆地和肥沃的火山土地区才适宜农业发展。
同样的,内陆山区也分布着若干土着部落,一样的落后,一样的野蛮,全都过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
相较而言,威远城及附近地区,就显得气候和地理环境要优越得多。地处海湾和山麓间一块狭长的平原之上,背靠山脉为屏障,两面环水,一面是天然良港威远湾,另一面是珊瑚丛生的大海,山水相依,港湾套港湾,美不胜收。
威远城虽地处沿海,但气候偏干燥,每年平均气温在20-32℃之间,尤其这个季节,东南风持续不断,降雨量较少,气候凉爽,有点像北京的初秋时节。
我大清忠勇的臣子、勇武的八旗子弟梁云安(原名佟礼文)躺在甲板上,吹拂着海港内的凉风,眼神空洞地望着蔚蓝的天空,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大陆,飘到了北京。一时间,神情有些恍忽,不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难道,这两年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爷们我再睡一觉后,醒来就会发现自己还在北京?
“啪!”
几根香蕉抛到梁云安的身上,猝然打断了他的臆想,茫然地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胡子邋遢的荷兰水手,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梁云安一个激灵,顾不得捡起丢过来的香蕉,勐地往后一缩,然后连滚带爬地躲在了船舷边上,眼神惊恐地看着那个邋遢的水手。
你姥姥的,又他娘的想要折磨老子了!你大爷的,这可是青天白日,而且还在甲板上!
“桀桀桀……”那个邋遢的水手见梁云安这番举动,伸手指着他,不由大笑起来,嘴里的酒水喷了一地。附近几个荷兰水手见状,也跟着嬉笑起来,嘴里发出一阵阵怪叫。
笑你大爷的!等老子脱了困,一定要将你们这些番鬼全都宰了!都他娘的是一群不知礼义廉耻的红毛生番!
“哦,快看!”突然有一名水手伸手指着港口的方向,大声说道:“那是汉洲人的战舰!一、二、三……,是三艘战舰。瞧瞧,他们中间还护卫着的两艘商船。……他们这是从哪儿来的?”
几个水手顾不得再逗弄梁云安,纷纷来到船边,趴在船舷上,看着数艘齐国舰船,依次驶入港内,议论纷纷。
“我敢打赌,那两艘商船上一定装满了黄金和白银,要不然,不会动用三艘战舰随同护航。”
“得了吧,你这个猜测是多么不靠谱!汉洲人即使要运送金银,也应该是往他们的本土而去,而不该到这座海外领地的港口城市。”另一个水手反驳道:“我认为,这些舰船一定是装满了物资,从他们的汉洲东部过来的。目的地嘛,应该是前往明国,或者吕宋和日本。”
“运送一般的物资,哪需要三艘战舰护航?”那个水手被反驳后,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也有可能是装满金银,在这里临时停靠,补充食水后,便驶过汉洲海峡,前往他们的本土呢?”
“他们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去海峡对面的海角(今澳洲北部巴马加小镇)补充食水,反而多走一截路,跑到此处来?”
“……”
“快看,从船上下来了许多武装士兵!”在一艘已经停靠码头泊位的齐国商船上,一队队武装士兵正在陆续下船。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士兵并不是齐国战力强悍的陆战队,而是一个个身材雄壮的土人。他们穿着灰色军服,一个个身材高大,肤色棕黄,跟汉洲人一般有着乌黑的头发和短小的鼻子,但面容形态却与汉洲人有些相异。
“哦,那些士兵一定是汉洲人从南太平洋岛上征召的土着仆从兵。”一名见多识广的水手说道:“这些土着因为跟汉洲人模样相似,地位和待遇较东印度群岛土人和汉洲土着要好一点,汉洲人称他们为高山人(毛利人)。此前,汉洲人便招募了少许高山土着士兵,用以这座威远岛内陆山区清剿当地土着。”
“汉洲人征召这么多土着士兵,准备要打哪个土邦王国了吗?”
“他们一定是被派到苏门答腊岛的西部地区,用来镇压当地的土人。”一名荷兰水手幸灾乐祸地说道:“听说,自从汉洲人割取了万丹王国海峡两侧的领土后,对那些信仰真神教的当地土人,是极力打压。稍有反抗,便毁村灭家,将人全部驱逐,然后装船运到他们汉洲本土的各个矿场,充作奴隶。”
“汉洲人这般做法,就是想彻底占据那里的肥沃土地!是的,汉洲人正在用暴力手段,强行驱赶那片土地上原来的主人,然后引入更多的汉洲人,将那里变成他们合法的领土。”
“吉布斯,你这是在同情那些又懒又笨,如同猴子一样的土人吗?”
“不,我是在担心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未来。以汉洲人对土地的贪婪,难保他们以后不会对巴达维亚生出觊觎之心。”
“哈哈……”几个水手闻言,不由大笑起来,“得了吧,我们只是公司的底层雇员,用不着来操心这些需要那些大人物才会关心的事务。就算汉洲人真的将巴达维亚占了又能如何?大不了,我们以后可以为汉洲人服务,听说他们给出的薪水不少于公司支付的报酬。哦,上帝。我现在终于明白,公司为何要将我们这些雇员的服务期限从以前的三年,延长至五年。因为,他们怕我们会被汉洲人给吸引过去!”
“……”
梁云安缩在甲板上的一个角落里,听着这些夷人热烈地讨论着。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通过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他隐约理解到,这些夷人似乎正在议论着齐国的事务,而且语气中还透出一丝羡慕和向往。
话说,这个齐国不仅有源源不断来自神州大陆的移民,还控制着众多当地的土人,以及周边无数岛屿上的土着。使得他们的军队序列中,除了那些正规的黑衣军人,还有这么许多番人部队。瞧着岸上一个个身形雄壮的番兵,俨然就是我大清历年来征召(捕获)的生女真一般的存在。
看来,以前主子们对这齐国的实力评价,还是有些低估了。他们在南边这么一片广大的地区,就如同霸主一般,不仅当地的无数的土邦王国敬服畏惧,就是来自西洋的夷人势力,也是不敢轻易招惹于它。
更为可怕的是,这个齐国尽管在我北方地区不断地以诸多舰船和少许兵力牵制羁绊我大清军力,但人家似乎并没有尽全力。遥控万里之外,配合那伪明不断攻打削弱我大清,但在它国内和周边地区,其国势丝毫不受影响。对外贸易极度繁荣,国内生产和生活一派祥和,周边土邦和西夷尽皆畏服。
而且,听说齐国对外扩张的触角,已延伸至遥远的印度、波斯,以及非洲、美洲。虽然,梁云安根本不知道这些地方在什么位置,但他仍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想我大清,连登来地区近在迟尺的长山岛都无法登上去,就更不要说深入这无边无际的海洋世界。
假以时日,这个齐国在获得大量的移民后,实力必然还会急剧膨胀和扩大。若我大清仍以拒有半壁江山而故步自封的话,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这个齐国不耐之下,直接撸起袖子自己出马,派出大军登陆我大清北方。试问,在对方占据全面海上优势,又遭到他们凶勐火器打击下,我大清八旗精锐如何能抵挡?
9月8日,“格罗宁根”号离开威远港,启程往西航行。
9月16日,船只抵达一座位于威远岛南部的港口据点--峡江堡(今印尼巴布亚地区马老奇市)。
梁云安在船只停靠时,被获准暂时离开暗无天日的底舱,来到甲板上进行透气放风。
底舱居住的空间,十分的狭小,高度低得让人无法忍受,而且船底都是密封的,完全没有流通的空气,各种散发着腐烂酸臭的气味充斥其中,让人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精神折磨。
更为糟糕的是,作为奇货可居的人质,他的待遇甚至连一些最低级的水手也不如。除了刚刚离港时,还能吃上几顿新鲜的食物。然而,几天后,随着炎热潮湿的环境,食物开始加剧腐败,就连咸肉和硬面包都开始发霉。
有时,一口咬上坚硬而发霉的面包上,就会感到嘴里有虫子在不停的蠕动。但为了活下去,只能将食物与虫子一起吃掉。吃的多了,梁云安甚至已经可以分辩出嘴里虫子的类别,象虫味道苦涩,而蟑螂就像汉洲某种腌制的香肠……
因而,梁云安在船行过程中,最为期盼的就是到港停靠。如此,他便能有机会上到甲板,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吃到两口新鲜的食物。再对比一下,数月前乘船从建业城一路行至汉洲东部,那段当时被自己认为是一段苦难的旅程,如今想想,可谓是天堂和地狱之别。
有时候,在甲板上放风之际,他都会生出一种跳海逃生的念头,即使被齐国人抓回去,砍了脑袋,估计也比这活受罪要好一点。但内心深处一个极为强烈的信念,却一直支撑着他要坚强地活下去,那就是要回到我大清,要将他在海外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朝堂里的主子们。
然后呢?
他也不知道,那些八旗贵胃和主子们得知这些信息后,又会产生如何变化。
在这座港口,荷兰人收购了数百羽当地特有的天堂鸟(极乐鸟),准备带回巴达维亚,制取一个个漂亮的标本,售卖给欧洲那些上层贵族。
据说,一百多年前,西班牙人胡安·塞巴斯蒂安·埃尔卡诺率领他的船队从摩鹿加群岛,给西班牙国王带回五张美丽绝伦的鸟皮,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此后,一些有钱又有闲的王室贵族,便开始将这种漂亮的鸟皮,同那些昂贵的珠宝玉石一般,当做一种奢华的收藏品。
而威远岛上就栖息着大量这种漂亮的鸟儿,嗯,汉洲人起的名字非常贴切,天堂鸟,这些鸟就如同从天堂里飞出来的,美丽绝伦极了。
梁云安在看到这些长着一身漂亮羽毛的鸟儿时,甚至也一度为之赞赏不已,并生出要带回一只敬献给我大清的皇帝。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夷人购买了如此多的鸟儿,必然会存放于底舱,到时候,自己所待的舱室中,又新增无数鸟粪的味道,顿时感到一种深深的怨念。
你大爷的,老子的待遇竟然沦落到还不如这些扁毛雀!
离开平江堡后,船只再度往西航行,这次行驶的航程有些远,足足有半个月时间,就在梁云安感到无法忍受,行将崩溃时,这艘荷兰商船终于停了下来。
10月2日,下午四时左右,“格罗宁根”号驶入镇海城(今东帝汶帝力市)。
这里竟然还是齐国控制下的一座海外领地港口!
梁云安趴在船舷边上,看到码头停泊的船只,岸上的建筑物,以及一座高高的灯塔上,都飘扬着一面面赤色旭日黄龙旗,不由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声。合着,在海上飘荡了几个月时间,仍旧一直都在齐国控制的海域范围内航行。
他姥姥的,这要逃出齐国,咋这么费劲,爷们还要吃多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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