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6年8月1日,汉洲,泰安(今澳洲西南部奥尔巴尼市)。
“在此休整十余日里,舰队官兵上下深感知县大人和全城百姓厚爱,如此,让我等皆受宠若惊呀!”探索舰队东方分舰队司令、宣节校尉(少校)陆祖生一脸感激地说道。
“你等海军官兵披荆斩浪,宣我大齐国威于海外,扩我华夏子民生存之土于大洋之中,受本县民众区区敬奉,何足道也。”泰安知县王忠毅温言说道:“宣节校尉此去建业复命,必然会得到大王和军部重重封赏,前途不可限量呀!”
“不敢不敢,大人过誉了。”陆祖生谦逊地摆摆手,“我等奉命探索未知大洋海路,乃是我辈海军应由之责。如此,当不得大王和军部厚赏。”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陆祖生心中却是颇为自豪。一年时间,跨越了浩瀚的太平洋,穿过凶险万分的大西洋,然后横跨印度洋,经历两大洲,期间发现岛屿十数个,还在美洲南端的麦哲伦海峡粗粗设立了一处据点。更让人欣慰的是,失去联系的“风行4号”探索船在4月25日,就已安全抵达了汉洲东部的云阳(今澳洲东部麦凯市),人员也无太多损失,让人大呼幸运。
如此,整个探索舰队官兵在航行过程中,前后也仅损失四十七人,除了战斗、意外、失踪等原因造成的损失外,患病死亡人员不到十人,与西方那几次伟大的全球航行相比较的话,可谓损失轻微。
但探索舰队的收获却是巨大的,不仅证实了由南纬西风带前往美洲大陆航线的可靠性,还在沿途陆续发现可作为中途补给的若干岛屿,更实地探查了西属美洲大陆的东西海岸情况,为此后经略美洲大陆,奠定了必要的前提条件。
在码头送别了探索舰队一行官兵,泰安知县王忠毅领着一众官员和商人缓步朝城中走去。
“苏掌柜,你那脱粒机改的如何了?”就要进城时,王忠毅突然转身朝一名商贾模样的人问道。
“回知县大人,那个脱粒机器按照原有模型,扩大数倍后,却无法正常工作。几名工匠已研究十余日,始终不得其法。”泰安县“永裕”粮食加工厂掌柜苏桂成连忙恭敬地上前答道。
“哦?”王忠毅眉头皱了起来,“一个月前,本官不是将机器运转的原理告知你等,只要按照图示所做,将其稍稍扩大一点,就算不能大用,也不至于无法运行呀!”
“大人,恕我等愚钝,无法参透大人所提示。那机器……确实难以制作。”苏桂成脸色涨红,脸上说不出的尴尬之色。
“也罢,官署中也无甚大事,待我随你走一遭。去看看那机器摆弄成什么样子了。”王忠毅转头吩咐一名巡警牵马过来,就要去城外那处农庄,查看脱粒机的研制进程。
跟在身边的几名泰安县官员均不禁摇头失笑,这位大人原先是海外领地广宁堡(今印尼爪哇岛西北芝勒贡市)的指挥使,治政水平那是无可挑剔。屯殖开荒、移民安置、建立各种工坊厂矿,短短两年时间便将这个刚刚升格为县的泰安弄得好生兴旺,在整个泰安地区被称为能吏,说不定过几年泰安总管区撤除后,升格为府,很有可能是第一任知府的最有力竞争者。
但这位大人在日常庶务之余,却喜欢捣鼓一些机器,还经常晓谕辖下官员和百姓,积极主动的发挥主观能动性,响应内阁工部号召,多做发明创造,改善民生。
众所周知,汉洲西南地区已经成为齐国最主要的谷物粮食生产基地之一,每年除了维持本地区和西部总管区十余个沿海城镇的粮食供应外,还为建业府提供数千吨优质小麦,满足当地的谷物类食品需求。
因而,鉴于泰安县巨大的小麦产量,每年的收获季节都会囿于谷粒和谷壳分离,需要耗费大量人力,依靠自然风来进行人工扬场。这位知县大人见此情形,硬是组织了数十名工匠,开发设计了一种扬谷机。
扬谷机是一种简单的手摇机器,它能够产生人造风,使农人可以在任何天气情况下进行风选,将谷粒从谷壳(以及其他不需要的残渣)中分离出来。
农人以稳定的速度转动手柄,使得机器内部的风扇得以旋转并产生一股气流,这股气流直接穿过一个狭窄的水平导管。一旦风速足够,农人就会向机器顶部的漏斗中倾倒谷物。谷物从空气流中通过时,任何质量轻的成分会从另一边被吹出。谷粒自身由于质量大,会经过一个斜槽向下掉落在另一边出口。
这种机器极大地方便了农人谷物脱壳,即使在无风或者阴雨天环境中也能进行,加速了粮食处理的过程。王忠毅对此并不满足,他还吩咐工匠们努力将这种机器配备上蒸汽机,想用源源不断的蒸汽动力,来替代纯手工,以提升该机器的工作效率。
当这种机器被工部和农部获知后,立刻将其推广到国内其他地区和几个海外领地。然而,在授予该机器专利权和发放奖金时,不由犯了难。要知道,此前十余年间,许多发明创造授予的专利和各种奖励,都是针对工匠和普通民众,还未曾有官员因此获得以上权利。
最后还是经齐王批准,工部将这项发明专利授予了这个“不务正业”的泰安知县,并发放了两千块汉洲银元的奖励。
似乎是受到了鼓舞,这位王大人又开始琢磨起如何给谷物脱粒的机器研制。几个月前,因为移民季的到来,多达一千二百名来自大明和安南的移民分配到泰安县,许多移民安置工作必须由他亲自主持和规划,因而暂时抛下了脱粒机的研究和制造。
如今,各项庶务基本安排妥定后,王忠毅便想起了脱粒机的研制。
谷物脱粒是作物收获过程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将收割后作物的谷粒从谷穗上脱下,同时尽可能的将其他的脱出物如短茎秆、颖壳、杂物与谷粒分离出来。
谷物脱粒的难易程度与谷粒和穗轴及颖壳的固着强度密切相关,谷粒的固着强度又与作物种类、品种、成熟度和湿度有关。据测定,小麦比水稻、籼稻比粳稻易脱粒;成熟度高、湿度小比成熟度低、湿度大的易脱粒。
脱粒装置对谷物脱粒的机械作用过程比较复杂,在某种作物脱粒时常以某种作用力为主,也有靠几种作用力的作用来完成脱粒,一般有冲击、揉搓、梳刷、碾压等。
中国古代历史上最早的脱粒工具为连枷和石磙,前者是靠人力敲打脱粒,后者是用人力或畜力拉动石磙碾压脱粒。这两种脱粒方式,不仅有些费时费力,而且对谷物也会造成一定的损伤和浪费。
在这个时期,欧洲国家在谷物脱粒的农业技术方面,并不比中国先进,甚至直到18世纪末,脱谷的方法也几乎没有改变,无非也是畜力拖动石磙进行碾压、揉搓的方式进行。
而王忠毅提出的脱粒机原理却是大大超出这个时代所有脱粒技术,他借鉴了开元棉纺厂发明的一种羊毛清洗机的模式,通过一系列推导和验证,画出了一份最新型的谷物脱粒机构造模型,并将它交给了“永裕”粮食加工厂,进行进一步的研制。
这个新设计使用一个强有力的鼓,上面装有拍打器。通过使劲地拍打,谷物的外壳被除去(此前的试验机器只是搓谷子)。这个试验性质的脱粒机器依靠人力驱动,每小时可以加工一百到一百二十公斤小麦,比传统的连枷和石磙,效率足足提升了两倍有余,而且对谷物颗粒也没有丝毫损伤。
若是,这个机器再建造的更大一点,脱粒的粮食将会更多。当然,要是能将其配备成畜力带动,效率可能还要提升数倍。甚至,将这种机器安装在水车旁边,或者设法接入蒸汽机,那效率更是会呈几何提升。
从工具到机器的演变和进化,意味着更高效率的提升,更是大工业发展的前提。机器相对于那些普通工具,更加复杂和更有效率,也更具有特定性和资本性。机器,实现了工具和技术的整合,即使一台最简单的机器,也比工具更有效率。
齐国最为致命的短板就是人口规模太小,这使得无论是在农业生产当中,还是蓬勃发展的初级工业方面,都面临人力不足的窘态。为了解决这个矛盾,齐国不断地加大移民力度,拼命增加国内人口数量,以充实国内各个行业的人力需求。
同时,各个行业和部门也在绞尽脑汁地发明和改进手头上的生产工具,优化各种生产组织方式,试图以最小的人力消耗,持续扩大工农业产出水平。
王忠毅在移民汉洲之前,除了研读四书五经,备考科举外,最为感兴趣的却是各类工物器具的的运行原理研究和制作。然而,扬州之屠,让他几乎命丧于清虏刀下。后来,迫于危急形势,凭着读书人的身份登上了齐国的移民船,逃离了地狱般的长江北岸,最后来到汉洲本土。
初来汉洲时,因为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再加之为人通达,没有传统文人的迂腐,便进入建业府,从吏员做起。未几年,因为做事干练,先后任职开元县民政庶务官、新淮安县负责拓殖的庶务官、广宁堡指挥使。两年前转升泰安知县。
在汉洲十余年间,他逐渐发现,齐国官员任职升迁,只注重实绩,对你能做什么道德文章根本不在乎。而且,因为是一个移民汇聚的新型王国,对出身和资历更是一点也不看重--当然,这个建立方才二十年的王国,也无所谓高贵出身和深厚背景的世家大族,只要能在地方做出优异的政绩,一个畅通的上升道路,会向所有具有一定治政能力的官员所开放。
另外,齐国上下对各类机器和科学的重视,也让王忠毅内心深处对工物机器的热爱,也慢慢释放出来。在治理地方,管理庶务之余,他会经常组织泰安当地的工匠和学者一起研究和制造有利于工农业生产的各种器物。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对于这句齐王经常挂于嘴边的话语,他是深以为然。一个国家,一个地方,若是能用众多的机器,轻松生产出巨量的商品,那将意味着,在有限的人口规模当中,社会产品数量得到急剧增加,相应的,人们可能获得的物质资源或者财富也将比以前提升数倍。
丰衣足食,民富国强,进而天下大治,这个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盛世场景,必将在我齐国得以实现。
在经过数日的研究和改进,一架以畜力为动力输出的脱粒机粗粗研制成功,在一头骡子的牵引下,这台脱粒机可以做到每小时完成三百公斤左右的谷物加工,使得效率较此前使用石磙脱粒,效率足足提升了五倍之多。该机器的发明,比后世英国人安德鲁·米克尔研制的谷物脱粒机足足提前了一百二十年。
“这个机器部件若是全部都采用铁件制作,估计可以更加经久耐用一些。”王忠毅拍了拍机器的木质输料口,“另外,这其中部分传动装置,若再增加一些钢铁齿轮,想必会省力得多。”
“大人,我们这里每月分到的钢铁数量虽然不多,但匀些过来,也是可以做到的。”一名官员笑着说道:“不过,你所说的传动钢铁齿轮,恐怕一时间不好弄来。那需要从北边的建业府那边专门定制,方能有一定的数量供应给我们。”
“什么东西都要从建业府那边运来,太耽误事了。”王忠毅要摇头说道:“要是我们西南地区也建一座钢铁厂,然后再引一些铁器加工厂,或者五金厂来此,岂不是能更好地促进我们西南地区的发展。”
“大人,虽然在距离我泰安县数十里的地方发现了铁矿,但工部或许不会同意我们在此建设一座钢铁厂。”那名官员苦笑着说道:“因为,我们这里缺乏炼铁冶钢所必备的煤炭。……听说,工部属意在南都(今澳洲墨尔本市)兴建一座钢铁厂,他们那里发现了煤矿。”
“……呵呵,话说,南都的运气还真好。前脚刚发现了金矿,后脚又发现了煤矿。如今,还要兴建我齐国第三座钢铁基地。也许,要不了数年时间,这南都就此大兴了!”
“是呀,人家地理资源条件确实比我们泰安要好。更为难得是,以南都为核心的汉南地区行署大总管,可是由去年才从内阁副总理退下来的沉大人(原内阁副总理,吏部尚书沉成安)担当。如此一来,这南都有资源,又有人脉,因势发展起来,那也是顺理成章之事。”那名官员不无羡慕地说道。
“那可未必。”王忠毅瞥了一眼这名官员,“发展,更多依靠的是活人,更是一地官民同心协力之奋斗,可不是一堆死物的所谓资源。”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二零七章 建业城的和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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