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雪,按陈大娘说的,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
天气格外的冷。
二妮儿一直在陈大娘的火炕上窝到肚子咕咕叫才起的床。
感受着无处不在的寒冷,她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穿好,外面还不忘记套上了厚实的棉袄。
她这一身,还是陈大娘和吴婶儿偷偷给她买回来最好看的样式,而且还是最贵的布料。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反正二妮儿觉得自己穿上后,寒风都吹不透,只要动两下,身上就跟烧了火炕似的,浑身暖洋洋。
很快二妮儿就从迷迷糊糊的状态恢复了清醒。
“二妮儿醒了!快去灶头里拿煨番薯,热乎着呢!”
陈大娘从外头进来,一边嘱咐着她,一边还在忙着活。
刚煨好的番薯是二妮儿的心头爱。
剥开外面烤的漆黑的皮,里面软糯的芯子就映入了她的眼底,散发出一股子香甜的味道,令人胃口大开。
空空的肚子一下子有了慰藉。
填饱肚子后,二妮儿又去帮忙了。
她喜欢帮人干活儿,要是光吃不做,岂不是成了吃白食的?
村里最近来的人很多,不少是放假回来的,平时安静的村头,一下子热闹了不少,还生出不少年味来。
二妮儿坐在平日里最常去的那个小山坡,身旁放着吴婶儿的羊羔,羊羔长大不少,但依旧是可可爱爱的样子,毛蓬松绵软,很是好摸。
她揪着枯黄的野草,托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盯着天上的流云看。
她应该也有自己的家人吧。
他们会不会担心呢?
“爷爷,我要骑大马!”
一道声音引起了二妮儿的注意。
只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拉着牛爷爷的手,嚷嚷着让牛爷爷把他背到脖子上。
牛爷爷满眼笑呵呵,对自己疼爱的大孙子哪有拒绝的道理。
“好,好,上来吧,爷爷驮着你。”
男孩三两下就爬了上来,骑到牛爷爷的脖子上,嘴里就喊了起来。
“爷爷,走快点儿,再快点儿!”
“诶,诶诶。”
牛爷爷只是一开始踉跄两步,后面把人驮得很稳当。
二妮儿不由得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她是不是也有这样对她好的亲人呢?
应该是有的。
吴婶儿和陈大娘的儿子女儿们都从城里过来了,二妮儿不好意思再待在人家家里,最后还是被善解人意的马嫂子给招呼进去。
“马嫂子,你……没有亲戚要来吗?”
在这种阖家欢乐的氛围中,这间屋子里的冷清,也算得上是难得了。
马嫂子打开电视说,“我为了嫁给罗壮,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他们当没我这个女儿,所以这种日子,我们是不互相走动的。”
二妮儿不是故意撕开别人的伤疤。
“对不起,马嫂子,我不该……”
没想到马嫂子很是淡然。
“这有啥,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选择,肯定要承担后果,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不会难过吗?”
二妮儿开始佩服起马嫂子的胸襟了。
“难过归难过,日子总是要过,人呐,向前看别总往后面看。”
二妮儿只觉得很有道理,默默记在了心里。
一时间,只剩下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她却是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嫂子,你家还有其他书可以看不?”
“你要看书?”
马嫂子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还会识字的吗?”
二妮儿反问,“识字不是很正常吗?”
马嫂子一边翻箱倒柜地找书,一边回应她。
“我们这个村子的女娃娃基本都没怎么读过书,会写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女孩儿可以和男孩儿一样读书了,而且稍微年长一点的也可以去读成人班……”
二妮儿说着说着,惊觉自己连这些都知道,颇为讶异。
马嫂子睨了她一眼,找到书后说,“我可以去问问附近的学校,反正以后我也不打算结婚了,总得找点自己的事儿做,读书是个很好的选择。”
“二妮儿明天要不要跟嫂子去学校一趟,我们一起去问问念书的事儿?”
二妮儿没想到马嫂子是个迅速的行动派,于是两人商量好明天就去校长家里,就在离这边五里地的房子里。
春节前夕,学校里面是没有人的。
二妮儿随意地翻着少儿绘本,意兴阑珊,但也增添了不少睡意。
很快便入了梦乡。
一大早,马嫂子就把二妮儿叫了起来,两人吃完早饭就踏上了路。
天刚蒙蒙亮,走到校长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二妮儿觉得应该有八点钟了。
马嫂子拎了一箱牛奶和一箱饼干,敲响了校长家的大门。
“谁啊?”
里面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接着大门被打开。
“林嫂子,我是马娟,住村头那户地。”
“哦哦,是你啊,快进来!”
林嫂子很是热情,把他们俩迎了进去。
她穿着白色的大袄,围着正红的围巾,一张脸不似干过农活儿人的粗糙,反而透出一股白皙。
看不出实际年龄有多少。
校长家里也是水泥房,里面多绿植盆栽,看得出来校长是个懂得修身养性的人。
“你们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儿吗?”
林嫂子让两人坐在客厅,倒完水问。
语气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是个涵养很好的人。
二妮儿感觉到了马嫂子的紧张。
她理解。
大概想的和做的是两码事,但是马嫂子还是强打起精神,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这不是想问问您关于成人班的事情嘛,我这整日在家里除了干点家务活,农活,也没啥事儿可以做。”
“想了想自己连字都不认识,也是蛮惭愧的。”
林嫂子很快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温煦,“你说得对,所以你是想找我家那口子问能不能去读成人班的事情?”
“诶,是的。”
“挺好的,你有这种想法。我记得成人班是在一年多之前开始的,那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来问。但慢慢地,有第一人出现后,人逐渐多了不少,就连我也被我家那口子说的去读了成人班。”
二妮儿小口喝着茶水,听着两人的细谈。
一切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呢。
“其实看着读书的女性同志越多,我这心里啊就越开心,在成人班里,很多女同志读书不比男同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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