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万阳郡初定,事务繁忙,侯某这才迟了一些,还请彭府尹,多多包涵!”
“言重了言重了,侯氏如今掌四郡之地,侯家主眼看就要成河西府之主,马上就位高权重了,彭某可没有资格怪罪啊……”
“彭大人这话可就折煞在下了,上师有令,我侯氏才暂时代管四郡事务而已,掌四郡之地这种话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
即便是在率军打仗,彭玉虎依旧一袭白衣,手持折扇,远远走来有股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不像身居高位的府尹,倒像个得意的中年书生。
彭玉虎一番满脸笑容的奉承,让侯玉霄心中升起一丝提防,他跟詹台清提出新成立河西府,要将原本属于兴南府的铜陵给抽调出来,这条举措显然损害了彭玉虎这个兴南府府尹的利益。
他此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这次来,彭玉虎肯定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万万想不到,彭玉虎此刻非但神色如常,甚至还奉承了自己一番。
越是这种当面跟你客气的人,心里越有可能是在憋着坏水,不加以提防,肯定要吃大亏。
彭玉虎走到侯玉霄身前,突然神色一动动,低头看了一眼他骑着的马,再看向他身后五百多人的马,顿时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
“嘶,侯家主大手笔啊,五百多匹战马,放眼我兴南府所有入流势力,恐怕都不常见啊!”
这句话确实不假,侯玉霄心里也清楚,整个兴南府能拿出五百匹以上战马的,除了雄云帮之外恐怕还真没有几家。
“承蒙上师看重,让我侯氏参与此次大战,自是要竭尽所能,否则如何对得起圣教栽培!”
彭玉虎神色如常点了点头,察觉到有气息正在探查这边,眼神里闪过了一缕幽芒。
“侯玉霄,彭玉虎,来营帐见我。”
“是,上师!”
“属下遵命!”
侯玉霄自然没必要对着彭玉虎表忠心,主要是他察觉到了詹台清的气息,不趁着这个时机表表忠心,也太亏了。
“你们原地待命,等我先去拜会上师。”
“是,家主!”
侯玉霄嘱咐完自己人后,率先朝着詹台清的营帐走去,彭玉虎跟在后面,看着侯玉霄的背影,神色连连闪动了数下,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向主营帐的同时,侯玉霄也环顾四周,大致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士卒,圣教攻打河西三郡总共出动了十七万府军,算上两万的损耗,眼下盘踞在河岸的应该还有十五万人,但他这看了一圈发现顶多只有五六万人。
“彭大人,莫非大军已经开始渡河了?”
看着河岸边上十余艘没动的船只,侯玉霄回头问了彭玉虎一句。
彭玉虎点了点头道:“九月初三,大军就已经开始渡河了,船太少,每天只能送三万人过河。”
“九月初三,每天三万人过河?”侯玉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顿时愣了一下。
“侯家主有所不知,此次攻打河东,除了我兴南府十五万大军之外,圣教分别从建业、平津、肇同三府各抽调了十六万大军过来,另还有雍都总坛的二十万援军,由典狱司副指挥使端木城亲自统率,应该最迟月底就会抵达。”
三府十六万,总共就是四十八万,再加上兴南府的十五万,那就是六十三万,再算上总坛二十万援军,共计就是……八十三万大军。
八十三万大军?
这……就是圣地之间的战争么?
侯玉霄在脑海中盘算了一番,难以抑制心底的震动,顿时倒了一口凉气,整个人恍忽了一下。
实际上,在得知圣教要渡河大战时,侯玉霄就已经猜到,不会只有兴南府这十五万人,可他心里顶多也就是把这个人数翻了一倍,三十万应该就顶天了,万万没想到,圣教居然足足出动了八十多万人,这要是再算上七七八八的人,都近乎百万大军了吧……
“侯家主,不必惊异,须知我罗刹圣教,坐拥一州之地,全州三道八府,光府军加起来就有近五百万,更别说雍都总坛还有百万精锐,区区百万大军,天下任何一家圣地,都拿的出来!”
大概是看出侯玉霄的震惊了,彭玉虎在一旁轻笑了一声,给他普及了一下圣教的军力。
侯玉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眼神里的凝重,却变得愈发深沉了起来。
任何一场战争,都有其目标,且会根据目标的大小,决定战争的烈度、投入的兵力、以及愿意承受的损失,就仅从出动百万兵力这一点,也能看出来罗刹圣教这次是动真格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达成什么目标……
侯玉霄很快就到了主营帐,见到了詹台清。
说实在话,侯玉霄对詹台清的印象不怎么好。
一来,这女人实力太强,比司空月还强,在她面前侯玉霄很没有安全感;
二来,这女人,大部分时候也是一张勘破一切的澹定脸,给他的感觉,跟司空月很像,当然按顺序来说,应该是司空月像她才对。
三来,铜陵之乱后,这女人威胁过他,而且还用了武力,起初侯玉霄根本就不想参与到这场大战中来,只是因为詹台清的威胁而已,退而求其次,他才提了个成立河西府的建议,原本想的是想詹台清拒绝,可没想到她答应了。
当然,印象不怎么好,不代表侯玉霄能把这些情绪表露出来,走到詹台清的面前,他还是面带顺从,毕恭毕敬的半跪了下来对她行礼。
“属下拜见上师,因路程耽搁,属下担心两万大军不能及时赶到,就率先领五百骑过来了,那两万大军最迟二十四号之前抵达,请上师见谅。”
侯玉霄说完等了十余息也没听到她的回应,抬头一看,正好对上詹台清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赶忙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了。
“那两万大军,侯家主应该没掺沙子吧?”
她绝对知道,她绝对知道,否则不会一见面就问这个问题,意识到这一点,侯玉霄的心里,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还好,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河西三郡初定,郡内尚有名剑宗和风波堂两家二流势力,虽抽调了他们半数人马,但他们剩下的人加起来也不少,属下担心族中精锐尽出,这两家若是在背后捣乱,对我们出征河东不利,故此才只用了五千本族人马,绝无在军中掺沙子的念头,上师明鉴啊!”
詹台清低头看着侯玉霄一脸愿望的模样,直接冷笑了两声,道:“你这借口编的倒不错…”
侯玉霄立刻就试图继续狡辩,只可惜詹台清没给他机会,说完这句话立马话锋一转继续开口。
“不过,我原本也没把你那两万大军当回事,河西三郡之战,可见你确有几分才华,这才是本座此次攻打河东带上你的原因。
侯玉霄,你给本座听清楚了,河东战事你侯氏的人,即便不上战场,本座也不在乎,但本座需要你出主意的时候,你若是敢推三阻四,或是心怀叵测,那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须知本座可以做主将河西三郡和铜陵郡交给侯氏,也随时可以将它们拿回来,你若真敢跟我耍心眼,别说收回这些东西,就是你侯氏现有的一切,包括所有族人的命,无需圣教出手,本座只要想,随时都可以去取,你明白吗?”
半跪着的侯玉霄,听到詹台清这番话,顿时将身子匍匐的更低了,语气无比臣服道:“但请上师放心,属下虽不才,但只要有机会,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圣教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绝不敢跟上师耍心思,更不敢三心二意!”
看到侯玉霄毕恭毕敬的臣服姿态,詹台清那张绝美的脸蛋,顿时浮现出一丝满意之色,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抬手道:“起来吧!”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低着头的侯玉霄,语气虽然恭敬,但双眼中,却满是冷色与肃杀。
不得不说,詹台清这番话,算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尤其是那句侯氏所有族人的命,更是让侯玉霄的心里,瞬间就变得冰冷起来了。
不过抬起头的瞬间,他脸上的异样立刻就完全消失不见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开口询问詹台清道:“刚刚属下过来时,注意到河岸这边只剩下五六万人,只要两天就可以全都送到东岸,敢问上师,渡河之后,是否立刻就与徐州开战?”
看到侯玉霄立马就进了状态,詹台清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轻轻摇头道:“不急,还要等人,算算日子他们差不多也该到了,这段时间你先留在这里跟我一起等!”
“属下遵命。”
侯玉霄拱手一拜,正准备告辞离开,詹台清却先出声留住了他。
“等等,有个人,说要见见你!”
詹台清话说完,营帐后方屏风,顿时走出一个俏生生手持双刃的黑衣女子,看着侯玉霄眉眼里满是笑意。
“这么长时间不见,侯公子不记得我了吧?”
“牡丹姐姐美若天仙,世间难寻,侯某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怎么会不记得呢!”
侯玉霄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圣女司空月麾下七绝侍中的刀侍牡丹,说起来当初侯玉霄装作成岳混进圣心居,还曾错把牡丹当成圣姑,闹出了个大乌龙。
那次司空月现身的三个侍女中,侯玉霄对牡丹的印象,算是最深的一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侯玉霄这一记高情商的回答,逗的牡丹脸上顿时笑意盈盈。
“这么长时间不见,侯公子不但修为变高了,这嘴巴也变得更甜了呢!”
听到修为,侯玉霄下意识就感知了一下牡丹的气息,这一感知,脸色顿时僵硬,心里霎时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牡丹的修为,竟与他相当也是宗师二境了…
去年底昭阳之乱时,他记得牡丹和另外两个侍女都只是抱丹期修为,想不到才短短九个月,就有宗师二境修为了!
当然,对比侯玉霄,牡丹的修为增长不算快,但问题是,侯玉霄的心里,自己对标的可不是眼前的牡丹,而是那变态的司空月啊。
他原本想着自己进步如此快,跟司空月的差距应该会拉的很近才对,眼下才发现,自己赶死赶活的修炼,加上有神莲吞功能力,追上的居然还只是人家的侍女,心里怎么能不生出挫败。
牡丹到了,那司空月是不是………
侯玉霄陡然醒转过来,开始环顾营帐四周。
“侯公子不必多心,小姐人在南疆,此次是专门托我来,给侯公子带几句话的。”
司空月,给自己带几句话?
“牡丹姐姐,但说无妨。”
“冀州琴剑山庄,原定今年底与兖州白鹿书院联手,共同出兵,先灭大禹,接着一统正道六州,再与大晋争雄,不料纪衍之横死铜陵,引天下士子震怒,扬兖两州的白鹿书院为平息天下士子怒火,不得不跟徐州联合,与我雍州开战。
虽然联合白鹿书院无望,但河东战事到目前为止,已牵动六大圣地,规模空前浩大,必然会持续很长时间。
琴剑山庄见冀州南面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于本月初,自东面开始出兵攻打中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明年三月就能打下中州东元道。”
听到开头“琴剑山庄”四个字,侯玉霄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僵硬了一下,尔后的内容,更是让他神色添上一抹阴翳。
牡丹说话的同时,视线一直都聚焦在侯玉霄的脸上,时刻关注着他,看到他神情的变化,眼神里露出一抹了然,没有丝毫意外之色,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
“另有消息,大晋三皇之一的豫梁皇完颜丞,将于十月,亲率百万雄师翻过沧源山,自西面开始攻打中州临沧道。”
侯玉霄沉默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就这些吗?”
牡丹点了点头,道:“只有这些,小姐特意让我告诉你。”
居然特意让牡丹,来告诉自己这些。
这司空月,真就能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啊…………
想起昭阳之乱时,面对司空月的无力感,侯玉霄心里露出一抹无奈,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沉默了许久,才拱手对着两人道:“多谢牡丹姐姐了,还请帮侯某给圣姑道声谢谢,上师,属下族中人马尚还未安置,就先行告辞了,这几日属下就待在河岸这边,上师若有事,随时传召即可。”
“去吧!”
梵音上师平静的看着侯玉霄离开,随后也让彭玉虎离开营帐,等只剩下牡丹一人之后,她才低声问道:“月儿说,将这些消息告诉侯玉霄,他就能真正为我圣教卖力了?”
牡丹摇了摇头,道:“小姐说过,此人野心勃勃,虽有大才,但鹰视狼顾,无法无天,无论以武力胁迫,还是许以重利,都只能让他效命一时,不能长久。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琴剑山庄有着不可调和的怨恨,小姐刚刚的那些消息,想表达的,无非就是这场河东之战,持续的越久,琴剑山庄获利就越多,以他对琴剑山庄的怨恨,自是不愿看到这些的,毕竟琴剑山庄越强,他侯氏复仇的希望就越渺茫。
如此一来,河东战事,他定会比我们还要急切。”
“月儿对这侯玉霄,是否太看重了些,不过区区一个二境宗师而已,虽确实有些谋略,但恐怕还没到能影响河东战事的程度吧?”
詹台清眼神里有些疑惑,月儿的智慧,她是从不质疑的,但眼下河东战事牵涉六大圣地,以侯玉霄这点实力想在其中发挥作用,怎么看都不可能。
“小姐的话,不会有错,她既然说侯玉霄有这个能力,那肯定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提起自家小姐,牡丹眼神无比虔诚,这可不光是身份,她从小就跟着小姐一起长大,深知自家小姐的智慧,天下无人能比,对司空月的话,她也从来都没有任何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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