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大唐征讨突厥和西突厥至今,还没换过一个将,甚至连一个校尉也没有。
如果殷开山成为了这个先例,那他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到时候不说国内的影响了,光是军中袍泽的唾沫星子就足以淹死他。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不换为好。
“契苾何力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一介蕃将而已。李世勣对上的还是阿史那社尔和阿史那忠者,两个突厥王族,也没见李世勣军中的战损达到三成。”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
他不是历史上那个把契苾何力当宝,不惜将皇女下嫁的天可汗李世民,他是一介庶民李世民,所以他会说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毕竟,刨开契苾何力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看,单看契苾何力如今的名声和功绩,谁也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厉害的人物看。
所以李世民口中的一介蕃将的评价,就是大唐所有人对这个时候的契苾何力的评价。
“还是再看看吧!”
李元吉没有被李世民的话所影响,还是决定再给殷开山一些时间。
李世民听到这话,撇撇嘴道:“这里是你说了算,你想让我大唐的儿郎去送死随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一旦殷峤败于契苾何力之手,必然会助长突厥人的气焰,消弱我方的士气,到时候我们再征讨西突厥,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元吉沉吟着点点头道:“我有这个准备!”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再多说什么了。
李元吉都决定好付出代价了,他还能说什么?
李世民甩了一下衣袖,背负起双手,一副‘不愿意再跟傻子多说话’的样子出了行辕。
没过多久,赵成雍急匆匆的闯进了行辕,一进门就急切的道:“殿下,淮安郡王殿下、漠北郡王殿下、李公、任公到了!”
李元吉听到这话,唰的一下瞪起了眼。
什么情况?
任瑰不是答应他将李纲带回去了吗?
怎么不仅没将李纲带回去,反倒还跟着李纲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
李元吉微微皱起眉头问。
赵成雍已经私底下跟任瑰的随从接触过了,所以已经了解事情的全貌了,当即苦笑着将任瑰在庆州见到李纲以后所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
任瑰在离开了灵州行辕,赶到庆州以后,住了小半个月,李神通、李纲、李承乾一行到了。
双方一见面,还不等任瑰开口,李纲就先拽着任瑰,非让任瑰给他号脉,并且还言辞灼灼的跟任瑰说,他年初的时候去长安杏庐里拜会孙思邈,跟孙思邈学了一招绝技,那就是能将生脉变成死脉,并且还跟任瑰说,他练这一招已经练了好几个月了,让任瑰给他看看,看他练的纯不纯熟。
任瑰那会不知道他这是在说什么,当即就被吓的跑出去了三里地,没敢再在李纲面前露面。
一直到李纲派人邀他一起到灵州的时候,才敢再次出现在李纲面前。
“所以说,李公早就料到了任瑰会在庆州等他,并且也猜到了任瑰在庆州等他的目的,所以先发制人,逼的任瑰根本开不了口,只能随着他一同返回灵州?”
李元吉在听完了赵成雍的讲述以后,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问。
赵成雍苦笑着点点头道:“任公的随从是这么说的……”
李元吉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人家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如今看来,这句话实在是太正确了。
这李纲不好好的待在潭山文馆内教书育人,净出来给人找麻烦。
偏偏你还奈何不了他,更不能动他。
一旦让他磕着碰着了,天底下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
“萧氏呢?”
李元吉长叹过后,看向赵成雍问。
赵成雍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道:“萧娘娘如今就在行辕外的精舍内,正等着跟随淮安郡王殿下来此的萧氏子弟拜见。”
兰陵萧氏自从借着萧氏这块敲门砖打开了从军的门户以后,就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子弟过来,现在这一批已经是第四批了。
也不知道萧氏是怎么想的,非要留在这里见过了所有来此的萧氏子弟以后才愿意离开。
估计是担心有人给他们萧氏的子弟穿小鞋。
人家是个长辈,还是一个跟自己父亲不清不楚的女长辈,李元吉也不好去跟人家计较什么,只能听之任之。
如今看来,这不仅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一件好事。
“去,告诉萧氏,我可以让她挑选四个族中的子弟去侯君集麾下从军,但她必须去帮我做一件事!”
李元吉果断吩咐。
赵成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的瞪大眼,失声道:“殿下是想让萧娘娘帮忙去应付李公?”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李纲老而不死,他是应付不了,所以只能请萧氏这个小女子出马了。
看看是李纲这个老贼厉害,还是萧氏这个小女子难缠。
“这也太……”
赵成雍在确定了自己猜对了以后,下意识的开口。
李元吉瞪起眼道:“太什么?”
赵成雍果断的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含糊的道:“没,没什么!”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那还不赶快去办?!”
赵成雍应允了一声,快速的离开了行辕,去找萧氏去了。
半个时辰以后,正在行辕外的官道上互相寒暄的李世民、李神通、李纲、任瑰等人就看到了萧氏身穿着一身绿色的罗裙,款款而来。
一瞬间,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饶是他们所有人见多识广,见惯了大风大浪,在看到萧氏的那一刻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尤其是李纲,都开始哆嗦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李纲在短暂的失神过后,揪着胡须,愤愤不平的念叨。
任瑰憋着笑不敢笑,只能抿着嘴强忍着,幸灾乐祸的看着李纲的窘态。
李神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李世民像是拔葱一样将儿子从王驾上拔了下来,抱着就走。
没过多久以后,官道上就只剩下了一众侍卫,以及愤愤不平的李纲和等着看戏的任瑰,以及笑吟吟的走到李纲面前的萧氏。
“李公,好久不见啊,你在念叨什么?”
萧氏走到李纲面前以后,笑吟吟的问。
李纲一脸的尴尬,平日里见谁怼谁,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对上了萧氏,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不是说他怕萧氏这个人,而是他怕萧氏以前的身份。
萧氏做皇后的时候,他是萧氏阶下的臣,曾经在萧氏封后的时候,他还以君礼参拜过。
可他如今已经是唐臣了,算是背叛了萧氏这个君。
所以面对萧氏,他尴尬,还自觉矮半头。
“他说欺人太甚!”
任瑰见李纲久久不答,就憋着笑意帮他说了一句。
李纲听到这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了一样,吹胡子瞪眼的冲任瑰喊,“你是不是又想帮老夫号死脉了?”
如果是在庆州的话,那听到李纲这话,任瑰会毫不犹豫的逃出去数里地。
可如今是在灵州,还是在萧氏面前,他是一点儿也不怕,甚至还笑容灿烂的看着李纲。
李纲眼看着任瑰这么放肆,气的又开始哆嗦起来了,只是不等他开口再次声讨、吓唬任瑰,萧氏就先开口了,“哦,李公是觉得我欺负你了?”
李纲恶狠狠的瞪了任瑰一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好了心情以后,才挤出了一个笑意拱手道:“李纲见过贵人!”
已经获得了剑履上殿、见君不拜资格的李纲,此刻不得不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并且以贵人相称。
萧氏曲身回了一礼,不等李纲避开就笑着道:“李公口中的贵人二字我可当不起,李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李纲瞬间恢复了愤愤不平的状态,指名道姓的喝道:“我是说李元吉那个小崽子欺人太甚!”
萧氏被李纲这状态、这话给逗笑了,想伸手去掩嘴,可是手伸到了一半,又意识到现在的她不用再讨好谁,也不用再在谁面前做小女儿姿态,所以干脆就不掩了,直接笑道:“雍王殿下的名讳,现在可不兴叫!”
李纲愤怒的道:“他做了这么下作的事,还不兴我说两句了?!他要是不服,觉得我冒犯了他,就让他来砍了我!”
萧氏笑笑,没有回应这话,而是直接了当的道:“我是来请李公去我的精舍内作客的,不知道李公赏不赏脸!”
李纲快速的收起了脸上的怒容,郑重的向萧氏一礼道:“恕难从命,我此次前来,是有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要做,还望贵人勿怪!”
说着,李纲拔腿就要往雍王行辕的方向走。
萧氏笑着挡在了李纲的面前,道:“我所为何来,李公难道猜不到吗?”
李纲点了点头,毫不掩饰的道:“是李元吉那个小崽子请你来阻拦我的!”
萧氏也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李公就成全我可好?”
李纲正色道:“断无可能!”
萧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轻声道:“我在李公面前难道连这点面子也没有了吗?那就当我是在求你,如何?”
萧氏的话轻声细语的,但落在了李纲心里,比山还沉,李纲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成了一团。
“贵人请自重!昔日炀帝授我紫衣金带,今日我以紫衣玉带相还,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李纲郑重的向萧氏一礼,然后解下了腰间象征着一品身份的金玉带,脱下了象征着太师身份的长袍,叠好了放在了萧氏的面前,再次郑重的一礼,穿着一身内衣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萧氏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因为没办法阻止。
因为李纲已经用他身上的长袍和金玉带割舍开了他和前隋的瓜葛,也割舍开了他和前隋的情分了,她再阻拦,那就是蹬鼻子上脸了,到时候李纲也就不用再讲情面了。
她这个前朝的皇后分量终究还是轻了一点。
如果她是本朝皇后的话,仅凭李纲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这一条,她就可以让人将李纲拉下去五马分尸,并且天下人还挑不出理来。
一旁的任瑰已经从一开始的等着看戏,变得目瞪口呆了,他被李纲的这一系列的操作给惊呆了。
还可以这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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