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被李渊骂的无地自容,羞愧至极地低下头,拿着密书的手一个劲的在哆嗦。
李渊的话他无从反驳,也没脸替自己辩解,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他居然将几个脑生反骨的家伙,纳为心腹,还将豢养私兵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们。
如今他们不仅背叛了他,隐隐还要反了大唐。
这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养寇为患,有眼无珠’八个字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
李元吉看着李建成一副羞愧的快要死了的样子,好奇的伸长了脑袋,瞄了几眼李建成手里的密书,就看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冬月十三,颖至庆州,宣旨召文干还朝,文干假意应之,宴之,颖酒醉,文干杀之,欲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描绘了宇文颖到了庆州以后所有的遭遇,也描绘出了杨文干在得知豢养私兵的事情败露以后的反应。
也难怪李建成一副羞愧的快要死了的样子。
杨文干应该是他心腹中的心腹,不然他也不可能将豢养私兵的这种事情交给杨文干去做。
如今杨文干不仅杀了李渊派去宣旨的天使,还准备造反。
这是狠狠的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还顺带着抽了李渊一巴掌。
李元吉觉得,李建成此刻心中不仅有羞愧,应该还有数之不尽的悔恨,恨自己为何会昏了头去豢养私兵,恨自己为何识人不明。
李元吉自己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杨文干的所作所为,在他的预料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猜测的没错的话,杨文干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就倒向了李世民,成了李世民对付李建成的一柄利刃。
杨文干以太子属官的身份,领着太子豢养的私兵反了的话,大唐上下必然会群情激扬。
百官们中间支持李建成的,会出现动摇。
不支持李建成的,会奏请李渊严惩李建成。
支持李世民的,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奏请李渊废太子。
李建成会迎来他坐上太子之位以后,遇到了最大的一次危机。
这应该是李世民在得知了李建成暗中豢养私兵以后,为李建成准备的全套谋划。
可惜,李世民注定要功败垂成了。
李建成在庆州豢养私兵的事情,并没有闹到历史上那么激烈的地步。
李渊明显也没有废太子的打算。
不然,杨文干欲反,李建成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的站在这里。
李渊眼看着李建成已经羞愧的难以自持了,恶狠狠的瞪了李建成一眼,咬牙切齿的道:“此事是王圭帮你谋划的吧?
我罢免了王圭官爵,让王圭去嶲州充任司马,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徐师谟在中间也出了不少力吧?
我罢免了徐师谟的官爵,让徐师谟去春州辅助冯智戴治理春州,你应该也没意见吧?
徐师谟心眼那么多,到了春州以后,应该能大有作为吧?”
李渊看似在跟李建成商量,可言语中毫无商量之意。
李建成勐然抬头,惊恐的看向李渊。
徐师谟虽然没有参与谋划豢养私兵的事情,但是徐师谟在事情败露以后,曾经建议过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杨文干一众人以被突厥策反的名义,叛出大唐,再借到突厥,赶往幽州,去李艺手底下掩藏起来。
等到风头过去以后,再联系李艺,让李艺秘密的将人送到长安。
如此一来,可化解此次危机,也可试探一下李艺是否真心想帮他。
这话是徐师谟私底下说的,当时除了两个他信得过的宦官在场外,没别人。
李渊怎么可能会知道?
“怎么,你有意见?”
李渊直视着李建成,冷声质问。
李建成果断垂下头,“儿臣不敢……”
他不用猜也知道了,他的两个心腹宦官里面,有一个是李渊的人。
如此说来,他往日里的一举一动,李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李寿祖!你该死!”
李建成歇斯底里的在心里咆孝。
他已经分析出了两个心腹宦官中,那个是李渊的暗子。
“不敢最好!”
李渊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至于魏徵等人,降官三级,夺爵一等,罚俸一载,你应该也没什么意见吧?”
李建成垂下头,没说话,静静的听着李渊宣判,心里已经开始将那个叫‘李寿祖’的宦官给大卸八块了。
李渊话锋一转,略带嫌弃的道:“太子舍人赵弘智,勉强还有点身为人臣的样子,以后就由他接替王圭的太子中允一职吧。
顺带进爵一等,至于封户,就不加了。”
从李渊的言语中,不难听出,他对太子舍人赵弘智,不算太满意。
李建成强忍着心头的各种情绪,替赵弘智道谢,“儿臣代赵弘智,多谢父亲厚爱。”
他很清楚李渊为何在惩罚了他宫里的所有属官以后,唯独给赵弘智一个人升了官。
因为赵弘智是他一众属官中,唯一一个在庆州的事情败露以后,请他赶紧到李渊面前认错的。
李渊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李建成道:“经此一事,我希望你记住,文人的话不可全信。尤其是在兵事上,他们所说的一切,全是纸上谈兵。
你要是借文人去谋兵事,你迟早死在文人手里。”
在这个武臣的地位远远高于文臣的时代,李渊对文臣的态度很一般。
尤其是在兵事上,李渊根本不会采纳文臣的任何建议。
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就是裴寂。
裴寂在大唐南征北战,平定四方的时候,眼看着许多不起眼的人物,凭借着丰厚的斩获,以及无上的战功,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赏赐。
甚至一些人还隐隐爬到了官爵跟他比肩的地步,就有些眼红,生出了领兵的心思。
然后就向李渊主动请缨,领兵去作战。
结果首次出战,就被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还丢失了两州之地。
后,主动向李渊请罪,李渊饶恕了他,让他去镇守地方。
然后再次被打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最终被李渊召回长安,送进大牢。
若非李渊念及旧情,再加上他有从龙之功,又擅长揣摩李渊的心思,拍李渊的马屁,他可能早就凉了。
也正是因为有了裴寂这个前车之鉴,李渊再也没有让文臣插手过兵事。
甚至对文臣在朝堂上议论兵事,都有恶感。
“儿臣多谢父亲教诲。”
李建成向李渊深深一礼,一副把李渊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
李渊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李世民。
“你倒是没有他那么愚蠢,但是你够胆大的啊。”
李渊冲着李世民一脸讥讽的说着。
李渊对待李世民的态度,跟对待李建成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李建成,就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严父。
对李世民,更像是一个嘴损的长辈。
后世称其为‘阴阳家’。
李世民捏着手里的密书,没吭声。
李渊冷笑着讥讽道:“兵围长安,冲击皇城,血谏武德,清君之侧,是不是有点不够全面啊?”
李世民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如何作答。
李渊又道:“要是再加上‘杀桀之君,诛乙之子’是不是就全面了?”
李世民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这话太吓人了。
远比李渊骂李建成的那些话更吓人,也更诛心。
杀桀之君,意思就是说杀像是夏桀一样的昏君。
诛乙之子,意思就是说诛杀像是帝乙的儿子子受(也就是纣王)那样的继承人。
这里面的夏桀,暗指的自然是李渊自己;子受,暗指的自然是李建成。
整句话连起来虽然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它吓人。
李元吉看着李世民被吓的魂不附体的样子,很想看看李世民手里的密书上写的是什么。
可李世民将密书攥的太紧了,几乎快要攥成一团了,李元吉什么也看不到。
只能凭借着自己听到的只字片语推测。
那个在长安城内散布谣言,声称要清君侧的家伙,八成跟李世民有那么一点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不过,应该不是李世民的心腹,亦不可能是李世民看重的人。
李世民的心腹可没这么蠢,李世民看重的人,更不可能有这么蠢。
应该是某个刚刚加入李世民所统管的某个衙门的小官,也有可能是李世民手下的手下,为了从龙之功,为了飞黄腾达,整出了这么一出。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被人忽悠着出来当炮灰来了,借此试探起了宫里的反应,看看能不能从密不透风的宫里,引出一些他们想要的消息。
百官们中间喜欢干这种事情的人很多很多,尤其是一些位高权重的,自己惜身,怕招惹麻烦,所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经常忽悠一些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和傻小子出来做炮灰。
战场上这种事情更多,一些已经混成了老兵油子的家伙,为了避免成为炮灰,经常忽悠着一些新兵去打头阵。
什么爱惜后辈,为后辈奋不顾身的事情,倒也有,但人家那是真后辈。
不是亲父子,就是亲叔侄,要么就是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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