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如意轻瞥谢傅一眼,继续说道:“穷人以屪托出,丰伟异常,放在桌上连敲……连敲数下,咯咯咯……”
骤然却忍不住花枝乱颤娇笑起来:“咯咯,连敲数下,你当敲鼓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出来。”
谢傅哎的一声:“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收录编撰的。”
秋如意抿嘴止住笑意,继续说道:“穷人对妻子说:不是我夸下海口,别人本钱放在家里,我的家当带在身边,如娘子不愿,任从请回。”
两人目光对视,秋如意微笑道:“娇妻忙擦拭泪目,喜笑颜开:相公,奴家岂是贪图富贵之人。”
两人笑着对视,好像走进故事之人,化身男女主角。
秋如意颔首轻声说道:“少癫,我有个请求。”
谢傅好奇:“什么请求?”
“你敲几下我看看哩。”
谢傅大窘,秋如意却放肆大笑起来……
谢傅站了起来:“好啦,我走了,你安寝吧。”
待谢傅走到门口,秋如意才轻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伊蓝回长安?”
谢傅停下脚步不答,秋如意继续道:“你应该明白伊蓝的身份对大观国举足轻重,一旦你敢做出来就会酿成严重的后果。”
谢傅深嗅一口,问:“闻到院子里的春花花香了吗?”
秋如意应道:“夜香暗放。”
“何人不想春花常在,可夏终究到来,春花也终将凋零,有事情不能避免的,想的太美好却是自欺欺人。”
谢傅说完走出门口,秋如意喊道:“少癫,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谢傅应道:“如意,你刚才不是说了,狗要吃屎,你偏要去阻止,他以为你要跟他抢,定是反过来咬你。”
“就算被咬,我也会阻止你。”
“好好睡一觉吧,别瞎折腾了。”
……
两日来,秋如意向胡采薇学习烘茶之法,相处下来倒是关系越发亲近。
秋如意也找了个机会向胡采薇澄清误会,她与谢礼并没有什么,只是胡采薇已经对谢礼完全死心,一棵树如果枯萎了,要重新焕发生机,付出百倍的努力都不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这日府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竟是吴中张阀的张凌霄和陆阀二公子陆武元。
这两位自然是来找谢傅的,谢傅听到全伯禀报,忙来到大厅相迎,见面便热情叫唤:“凌霄,武元。”
张凌霄是名阀公子,却是行礼:“谢大人,让你屈尊来迎了。”
这话有几分试探味道,谢傅好笑:“凌霄,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这官职在你张大公子眼中只怕屁都不是。”
张凌霄笑道:“谁说的,何止是屁,响屁一个。”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陆武元兴奋说道:“癫哥。”
谢傅见陆武元有些日子不见,褪去了几分少年青嫩,变得更加俊伟男人,赞道:“武元啊,少许日子不见,你可真让我过目相看。”
“癫哥,此话怎说?”
“威风俊俏直逼令尊令兄。”
陆武元大大咧咧道:“癫哥,与你相比,我屁都不说。”
“不过有一个缺点。”
“癫哥,什么缺点?”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全露陷了。”
三人心知肚明,哈哈大笑。
迎两人进入大厅,刚坐下,谢傅就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文麟呢?”
陆武元额的一声,张凌霄代为应答:“自从他去了归云宗,我就再没遇到他。”
谢傅哦的一声:“我以为文麟已经回家了。”
张凌霄道:“上回文麟临走时与我话别,说修道有如修仙,此一别说十年数十年,甚至终身无缘再见。”
谢傅叹息:“生别哀于死离,让人常常挂念在心。”
“确实,陆大人也是……”张凌霄说着笑了一笑。
谢傅接过话来:“思子心切,还好有武元在身边陪伴。”
张凌霄苦笑一声,陆武元面露尴尬之色,谢傅立即明白陆武元定是依然顽劣不改,空有俊伟之风,笑道:“武元,你年纪不小了,可不能再辜负陆大人厚望。”
陆武元点头,张凌霄道:“此次过来,陆大人也是知道,说让你好好带带武元。”
“我为官时日尚短,官场之事不及陆大人老道,陆大人怎么舍近求远,舍长取短。”
“谢兄,陆大人最欣赏你的为人,说跟着你,他放心,武元绝对不会学坏。”
谢傅立即明白,爽快应道:“好。”
陆武元欣喜:“癫哥,我们也算远道而来,你可要尽地主之谊,带我们好好逛逛扬州城。”
“放心,保证逛到你腿软。”
“那什么时候走?”
“着什么急,刚坐下,这茶还没上呢。”
话刚说完,就看见全伯端上茶水来,恭敬说道:“张公子、陆公子,请用茶。”
“凌霄,武元,试试这茶水如何?”
张凌霄品完之后赞道:“好茶。”
陆武元嗯的一声夸奖:“茶气清醇,并无杂涩之气,定是叶叶精挑细选,有道是易求姹紫嫣红之别美,难求无高低优劣之分齐,齐为天下第一难,此茶之好在于齐。”
谢傅真真刮目相看:“武元,看来你对茶道颇有研究。”
陆武元嘻嘻一笑:“在青楼喝的多,听得多,自然通晓。”
谢傅笑道:“看来这常逛青楼也不全是坏事。”
陆武元附和:“就是。”
张凌霄说道:“谢兄,我饮此茶,明明热气扑扑却为何会有种冰气爽口泠冽之感?”
谢傅笑看陆武元,陆武元傲笑:“癫哥,你想考我是不是?”
谢傅微笑,陆武元应道:“因为泡此茶的水乃是江南第一水南零水。”
谢傅闻言拍掌:“好!”
陆武元得意洋洋:“这水我也饮过,所以知晓,只是实在难取。”
张凌霄道:“武元,你不必给我留面子,比起你们两个,在茶道方面我确是门外汉。”
谢傅笑道:“凌霄你是好酒,在酒这一方面,换我们两个要向你好好请教。”
“谢兄,你是地主,那这酒宴?”
“我来安排。”
“可惜文麟不在。”
谢傅看向陆武元:“这不是有人顶替。”
张凌霄望去,却见陆武元细细品着茶一副神游九天,便叫了一声:“武元。”
陆武元回神:“这茶真是越喝越过瘾,癫兄,这茶从何处购的。”
谢傅刚想回答,突然心中一动,应道:“采薇茶铺,不过要买到这么好的茶叶就有难度?”
“癫哥,此话怎讲?”
“这绝世好茶只卖知茶人,也只卖有缘人。”
果不其然,陆武元立即站起:“我现在就去买来你看看。”
张凌霄嗳的一声:“武元,你可要收敛一点。”陆武元可有混世魔王之称,就怕强买强卖闹出事来。
谢傅也提醒一句:“武元,我是扬州的父母官,你敢在我的地方闹出人命来,可别怪我无情。”
“两位兄长放心好了,我知道你们怕我混世魔王惹出事来,可我混世魔王也只欺负达官贵公子,从不欺凌平头老百姓。”
陆武元走后,张凌霄道:“谢兄,你怎么放任他去。”
谢傅笑笑:“仙人只有妙计,武元身上名阀公子锐气太盛,是应该洗一洗了,沉淀沉淀。”
“哦,莫非这采薇茶铺有什么玄机不成。”
“这倒没有,茶铺主人乃是我妹子。”
“我怎么不知道谢兄还有个妹子。”
“是我义妹。”
“原来如此。”
“对了,凌霄,你怎么知道我在扬州。”
“是这样,前些日子凑巧在婶婶那里听说,尊夫人要去扬州,谢家要办喜事,初始我以为谢兄你又要娶妻。”
谢傅哈哈大笑:“让凌霄你看笑话了。”
张凌霄笑着继续道;“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令堂兄谢礼要办喜事,我迟早要过来给你长长脸面,就和武元提前过来了,对了,这新娘子是哪个大家闺秀?”
谢傅苦笑:“这门亲事恐怕要泡汤了?”
张凌霄疑惑:“到底怎么回事?”
原因,谢傅哪里说得出口,张凌霄见状:“谢兄,不方便说就不必说。”
“凌霄,多谢体谅。”
……
谢傅和张凌霄在大厅聊着,陆武元这边一路打听来到采薇茶铺,见了这门面小家小户的,不由心中怀疑,这茶铺能有什么好茶。
见这门口买茶的人竞排起长长的队伍来,心中却又信了几分。
胡老汉朗声喊道:“茶已经卖完,已经卖完。”
“这还大清早的怎么就卖完了。”
胡老汉解释:“采薇茶铺的茶叶都是新茶鲜茶,这两日小女有些忙,没上山采茶也没时间烘制,望各位主顾体谅体谅。”
买茶的人兴致阑珊离开,长长的队伍也散了,胡老汉精神萎靡不振,唉的叹息一声,根本没有心情营业。
今早采薇回来,说与谢家的亲事泡汤了,胡老汉追问之下,采薇说谢礼只想与她结为兄妹,不想娶她为妻,至于详情不肯倾吐半句。
想来高攀,一个大人又怎么会娶一个农家女子为妻,他也是见过谢傅谢礼堂兄弟两人,见两人平易近人,也才敢有这痴心妄想。
本来就是非分之想,失去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苦了采薇这个闺女,这丫头定是伤心透顶。
昨晚刚回来,天还没亮就上山采茶去,现在就最怕这丫头想不开。
想着胡老汉又深深叹息一声。
一把朗声传来:“你是掌柜的吗?”
胡老汉抬头望去,见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嗳的应了一声:“是的,公子。”
“掌柜的,我要买茶叶。”
“公子,真是抱歉,本店的茶叶都已经卖完了。”
陆武元听着不悦:“早不完晚不完,我刚来你就说卖完了,我看你是不想卖给我吧。”
“哪敢啊公子,再者说了,哪有生意不做的,实在是卖完了。”
陆武元闻言心中暗忖,刚才夸下海口,这般回去可是没法给癫哥交差,想着癫哥说了,绝世好茶只卖知茶人,也只卖有缘人。想来这绝世好茶也不会随随便便卖给普通人,于是朗声:“我不买那些普通茶,我要买的是绝世好茶。”
胡老汉闻言一愣,绝世好茶?该不会是……
陆武元见胡老汉表情,问道:“有吗?”
胡老汉欲言又止,陆武元道:“你可不要骗我,我可是专程过来了,若只肯卖给别人,却不肯卖给我,小心我砸了你的摊子。”
对方这说话的语气,还有这一身衣装,胡老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解释道:“这好茶呢,是小女只给她的朋友准备的,本店是从不拿来售卖的。”
果然跟癫哥说的一样,绝世好茶只卖知茶人,只卖有缘人,朗声:“有,我就要买,是不是要经过什么考验呢,我是茶道高手,有什么条件放马过来。”
“不是,这好茶采摘要求极为苛刻,需高巅之茶,半夜就要上山去,采摘的要求也是按照“阳照晨露””
“阳照晨露?”
陆武元也喝不过不少茶,却第一次听见这“阳照晨露”四字,一般来说,青楼是最风雅的地方,而秦楼已经是大观国最顶级的青楼,什么风雅之事都囊括在内。
胡老汉解释:“是,太阳刚出来那阵,茶叶上晨露未化的时候。”
晨露还在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太阳出来,晨露却很快就退去,想到这里,陆武元愣道:“那不是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是啊,所以在天还没亮之前,就要先挑选好那些茶芽刚嫩的茶叶,天一亮就立即一片片采摘,而不是慢慢挑选。”
陆武元额的一声,有点被惊到了:“不对啊,天还没亮,乌漆墨黑的,怎么看的见?”
“用鼻子闻啊。”
“用鼻子闻,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这是小女花费几年才熟练的绝技,别人做不到。”
当初谢傅要求采薇阳照晨露,可阳照晨露的时间太短了,采薇就想到提前踩点定叶,由慢到快,由生疏到熟练,花费了几年的功夫才练就鼻子一嗅就知茶芽正好的绝技。
这种事陆武元闻所未闻,不禁赞道:“确实厉害啊,堪称神人。”说着惊讶道:“满山茶树,岂不是要在乌漆墨黑中记住每片嫩芽的位置?”
“是啊,所以小女至少要花上两个时辰走上好几遍,把位置给记好记全。”
陆武元不禁竖起拇指来:“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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