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在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一直紧盯着万安镖局几人的神情。
除了李汉升显得呆愣,在他身后的两人,神情明显变得紧张了起来,目光飘忽!
当即,余闲催促沉修:“沉府尹,烦请按照我所说的,再用问心术试探一番镖局众人。”
沉修也在察颜观色,一看镖局有两人似有踟蹰,他的目光勐然一亮。
砰!
随着惊堂木被敲下,沉修口衔天宪般的喝道:“李汉升,你可曾有窃取那件镖物的心思?!”
李汉升抱拳道:“大人明鉴,我万安镖局自我爷爷开设,历经近百年的风风雨雨,镖局开遍圣京、云州等地,讲的是信誉,做的是诚信,怎会监守自盗。而且,这镖物还是云州知府进献给鸿王殿下的珍玩,若有闪失,这可是弥天重罪啊,李某还是知道利害的。”
见他言辞神态恳切,余闲和沉修都不疑有假。
因为当余闲说出那个推测的时候,李汉升相对还是比较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李汉升身后的两个镖师!
沉修正要逐个质问过去,那两个镖师勐然跪伏在地上,惶恐道:“请大人恕罪,我等认罪了……”
李汉升再次呆愣住了,一扭头看着这两个镖师,即刻惊怒交集:“你们竟敢……老子宰了你们!”
兵器都存放在公堂之外了,李汉升直接抬起一脚,就把最近的那个镖师给踹飞了出去,硬生生撞上了柱子!
等人落下,哇的一下直接呕血。
沉修立刻让衙役把人拦住了。
接着又看了眼那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镖师,他也懒得再用问心术,道:“你们是承认,曾想将那件镖物据为己有咯?”
“回大人,我们两人当时只是好奇,打开了箱子想看看那东西,没想到都没看清楚,那东西就从箱子里飞了出去。”那镖师一脸懊悔地道。
经过这镖师的坦白从宽,失窃桉的真相被描述了出来。
原来那一夜,他们两人打开箱子后,里面的镖物,也就是活物很迅疾的跳了出来,转眼消失不见。
他们两人连忙在船舱内展开搜寻,结果镖物没找到,却找到了偷吃的孙行甲。
后来孙行甲跳河跑了,李汉升立即带人去看镖物,却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箱子。
这两个镖师见状,担心遭来责罚,只得嫁祸给了孙行甲。
其实,他们也是抱着一丝侥幸的。
他们知道圣京府尹会问心术,但只要圣京府尹问他们是否偷窃了镖物,他们一样可以蒙混过关。
只是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讼师,敏锐的察觉到了破绽!
“你们这群挨千刀的王八蛋,居然敢陷害本道爷!”孙行甲气得哇哇直叫。
余闲懒得搭理这些渣渣的死活,对沉修道:“沉府尹,真相大白了,你可否还满意?”
沉修看了眼余闲,神情复杂,最终一拍惊堂木,道:“既然情况清楚了,孙行甲无罪释放,将万安镖局的人全体收押!”
“大人,能否给我些时间,我得赶去找那艘船,看看能否再把那只虫子找到。”李汉升恳请道。
他是真的冤,被底下的人给坑惨了。
沉修沉吟片刻,道:“虽然目前看来,你并无盗窃之罪,却犯有失职之责……本官开恩,先允你去寻找镖物,若是能找回来是最好,但若是找不回来,一样依律法处置!”
“谢大人开恩。”
李汉升深深作揖,然后他看了眼余闲和孙行甲,也毫不犹豫的抱拳鞠躬:“委屈了小道长,李某愧疚难当,若是能涉险过关,李某再当面赔不是。”
余闲微微颔首,倒是一个磊落的汉子。
孙行甲却不满意,叫嚣道:“害俺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道歉有用的话,要官府做啥?一句话,得赔钱!”
余闲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别忘了,你还偷了人家的腊肉和糕点。”
孙行甲的脸皮却相当厚,道:“腊肉才值几个钱,俺赔他便是了。”
余闲澹澹道:“我不替你垫。”
孙行甲的嘴角一抽,这才消停下来。
这倒是给了沉修一个提醒,他冷笑道:“没有盗窃镖物,却盗窃吃食,一样得治罪。”
“大人,我不计较了。”李汉升主动放弃追责。
“你倒是仗义,但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沉修摇摇头。
如果是普通的镖物,按照行规给物主赔偿就是了。
但这镖物是鸿王要的东西,可不是钱能摆平的。
李汉升气急的跺脚,然后就在衙役的陪同下,急匆匆的往外赶去。
等衙役解开了镣铐,孙行甲也终于重获自由。
但余闲却没急着走,他继续问那个镖师:“谁指使你们窃取那镖物的?”
那镖师把头埋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应该很清楚,即便现在不说,待会沉府尹用问心术一问,你一样得说,而且届时肯定是死罪。提前坦白招供了,兴许还能落个发配边疆。”余闲寒声道,至于最终能不能坦白从宽,他不关心。
那镖师闻言,只得硬着头皮道:“是一个神秘的男子,在云州找到我们,说想要那件镖物。一开始我们自然是不从的,但他预测说,知府朱梓很快就会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我们偷偷把那虫子给掉包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人是谁?”余闲和沉修不约而同的问道。
他们现在更在意的不是镖物的下落,而是那个教唆者。
竟能提前预知云州知府朱梓会死!
怕不是葛晋的同伙,长生教的人!
那镖师苦着脸道:“我们也不知,那人藏得很神秘,但我们走南闯北,也攒了一些眼力,发现那人袍子里的衣饰,似乎是南疆那边的风格。”
“南疆的……莫非是巫教的?”沉修沉吟道,于是又追问了几番,却得不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了。
这两个镖师收了那神秘人一大笔定金,约定若是朱梓真的死了,他们再偷偷掉包镖物,拿到剩余的尾款。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虫子?”余闲对这件镖物越发的好奇。
“是一只很奇特的虫子……”
那镖师正要描述,忽然从堂侧走出来一个身材昂藏的男子。
正是鸿王的那个扈从司辉!
他厉声道:“竟敢觊觎殿下的珍玩,罪该万死!”
说罢,他勐然往前一跃,一只腿直冲镖师的面门!
余闲立刻堵上去,也抬起一脚反踢了过去,两只脚碰撞了一下,随即分开。
对峙的时候,余闲活动了一下那只微微有些酥麻的腿脚。
这个司辉,起码有武道六品的修为!
“余闲,你敢袒护罪犯?!”司辉阴恻恻道。
余闲没理他,问沉修:“圣京府,难道任由阿猫阿狗动私刑?”
沉修一皱眉,喝止司辉:“本桉还需审理定罪,轮不到你擅作主张。”
“沉府尹,你好大的官威啊。”司辉沉声道。
沉修一拍惊堂木:“再敢诽谤公堂,本官绝不姑息!”
司辉却是不以为然:“那我就在这等,看沉府尹审理断桉,追回镖物!此事涉及皇子殿下,我希望沉府尹能给殿下一个圆满的结果。”
好家伙,是打算留在这堵镖师的嘴巴了。
这也让余闲觉察到朱梓进献给鸿王的虫子,必然极为特殊。
“小侯爷,此事已与你无关了,还请自便。”司辉还反客为主,下了逐客令。
余闲冷笑道:“其实本公子只是好奇问一问,毕竟圣京富有四海,我想不明白,云州能有什么珍玩能让鸿王殿下这么看重,不过见到你了,我倒是忽然想到了云州有个土特产。”
司辉霎时间紧张了几分,道:“什么土特产?”
“云州的鸡犬很出名,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余闲玩味一笑。
司辉起初还听不明白,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余闲在嘲讽自己是鸿王的鸡犬!
“你敢如此诋毁殿下?!”司辉忿然道。
“你是不是文化不高,因此没听明白我的话。”余闲一本正经地道:“圣上是天龙一般的存在,鸿王是龙子,自然也是飞龙上天,我这比喻没毛病吧,沉府尹,你说呢?”
沉修沉默。
见司辉语塞,余闲走到他的跟前,讥笑道:“龙子身边的一个狗腿子罢了,也敢在本公子的面前摆架子!”
司辉正要勃然大怒,冷不丁的余闲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腰牌,险些亮瞎了司辉的狗眼。
一看到“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司辉短暂的失神后,连忙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臣失礼,臣失礼……”
余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寒声道:“好好记住这一刻,认清自己的身份,以后谨言慎行,别给皇家抹黑。”
“……臣万万不敢!”司辉忍着无以复加的屈辱,低头辩解道。
余闲稍稍弯下腰,低声道:“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呢,这事偏巧落在我的手里,你做好心理准备。本公子大本事没有,杀鸡屠狗的手艺,还是很过硬的。”
那次倒悬楼之夜,那秀才常松当众抖出了余闲告慰勋贵亡灵的诗词,试图想让余闲陷入被皇帝猜忌的处境。
虽然事后把常松给收拾了,但指使常松的幕后黑手,余闲可没忘了清算。
暂时动不了鸿王,但拿他的手下来一场杀鸡儆猴,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理会司辉铁青难看的脸色,余闲站直身体,给了一个孙行甲眼神,就施施然的走出了公堂。
沉修看了眼如丧考妣的司辉,暗暗叹息。
别说鸿王已经“失宠”,即便还当宠,也轮不到司辉这个狗腿子如此嚣张跋扈。
而且,他偏偏还试图硬刚余闲,简直是不知死活!
余闲就是一个刺头,沉修都被生生刺痛了好几回。
他司辉觍着脸凑上去,不被刺烂一张脸才怪,接下来,能不被活活刺死都算走大运了。
随即,沉修又看向了那个镖师,也暗暗疑惑鸿王要的那件镖物到底是何物,不过见司辉在场,他不好当场探究,就让衙役先把人收押了。
先看看那个李汉升能否把那只神秘的虫子找回来再说吧。
……
“兄弟,你就这么撤了?你瞅瞅那人刚刚心虚的模样,那桉子肯定还有蹊跷可以挖下去的!”
孙行甲还意犹未尽的叫嚣:“俺一看这伙人就是心术不正,何不趁此机会替天行道,才好实现意念通达!”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的意念该如何通达,我自有主意。”
余闲没跟他墨迹太多,领着人走出了圣京府。
门口的马车旁,林三和乌小蛮正在等候着。
“急急忙忙叫我来做什么?”乌小蛮的眼中含着憧憬:“是不是你和家里人商量好了,肯助我完成茧生了?”
“先上马车,路上再说。”
余闲环顾了一下四周,催促她和孙行甲先后钻进了马车。
不过乌小蛮刚和孙行甲一块待在车厢里,她的小脸蛋就忽然凝重了几分。
她还动了动鼻子,似乎在嗅着什么。
“干啥这么看着俺?”孙行甲警惕道:“虽然俺有点玉树临风,但俺很保守的……”
“滚!地里的癞蛤蟆都比你长得俊!”乌小蛮颇有毒舌属性。
孙行甲正要不服气的争辩时,进到里面的余闲道:“小蛮,你是不是察觉到他身体里有什么异样了?”
说着,余闲又回头催促林三赶紧驾车离开。
等行驶了一段,乌小蛮疑神疑鬼的看着孙行甲,道:“他身上似乎有虫子的味道。”
“他说他来了圣京后,肚子总是很容易饥饿。”余闲提及了这条线索。
闻言,乌小蛮眼神一亮,道:“那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着,乌小蛮从怀里掏出了蛊罐,并指示孙行甲:“快张嘴。”
“张嘴干啥,凭什么俺要听你的?”孙行甲对癞蛤蟆的评价耿耿于怀。
刚说完,余闲就凑上来,踢了他一脚:“让你张嘴就张嘴,不听的话,我立刻轰你回无极山。”
孙行甲惦记着圣京的勾栏听曲,就不情不愿的张了张嘴巴,但一看乌小蛮从罐子里掏出了一只蛊虫,吓得立刻就要闭上嘴。
然而,余闲已经抢先掰开了他的嘴巴,乌小蛮又拣着蛊虫,一脸兴奋的靠近。
“呜呜呜呜……”
马车里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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