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现实版的梦境。
亦如藏秀说的,可以称之为意境领域。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领域里,葛晋会以什么方式攻击余闲他们?
“如同儒家的意境一般,他会在这个领域里演导他感悟到的至理,并让我们切身体验。他刚刚说这个领域叫【人间地狱】,想必将会有许多噩梦一般的事物出现,折磨人的心志,让我们尝到犹如置身于地狱的痛苦,直到崩溃。”清和率先说出了一个噩耗:“寻常的术法和手段,在这里不奏效。”
“那该怎么办?”余闲意识到这个领域,似乎比梦魔入侵的梦境更加险峻。
诡道的梦魔境,顶多只是侵入目标人的梦境,根据目标人的经历制造噩梦。
但这个融合了诡道和儒家的意境领域,却是可以由施法者随心所欲的塑造和操控!
而且这个领域,比儒家的知行境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优势,就是可以不顾对方是否同意,利用诡道之术,强行把人拉进自己的领域里!
当初余闲第一天去文华殿当伴读,杨吉因为皇太孙作弊的事“拷问”顾帆时,用的就是知行境的“凡出言,信为先”。
但前提是对方也是信奉儒家的,或者对杨吉心有敬佩的,心思才会被影响!
而现在,葛晋在儒家术法中还融入了诡道之术,俨然无视了这个规则!
清和沉吟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想来跟对付儒家修行者的法子差不多,在对方的意境中保持本心,并且自己悟出更大的哲理深意,反向压制住对方的念力。”
余闲大约懂了。
还是拿之前的例子阐述。
儒家修行者领悟了【渊亭山立】的涵义,便可以塑造高山和深渊,用这幅雄伟壮阔的意境征服对手。
但若是对手能领悟到比【渊亭山立】更博大精深的词语涵义,塑造出更雄伟的意境,就可以实现反杀!
“道长所言极是,当日杨太傅以【天命所归】的意境令我叹服,这十余年中,我无数次反思该以什么意境反制,最终从这【人间地狱】中悟出了更精辟的意境。”
葛晋的声音从未知的方位悠悠传来:“杨太傅曾言,当今圣上是天命所归,那既然是天命所归,又怎会任由人间地狱存在于世间,这岂不是说明,所谓的天道天命,皆是虚伪的!”
“今日,就先拿你们试一试我这意境,若是可行,改日我再去和杨太傅一论高下!好叫这天下的儒生知道,至高无上的圣人训也多是虚妄之言!”
甘霖娘!
敢情拿我们当你的试验品了!
余闲又尝试挥舞了几次明断尺,却仍是无济于事。
不应该啊,明断尺可以击溃一切迷惑诡诈,这个意境领域既然是幻境,明断尺不可能不奏效!
忽然,余闲注意到了藏秀!
他也被葛晋拉进了这个意境领域里!
再察颜观色,藏秀的脸上分明露出了痛苦和挣扎。
余闲目光一闪,沉声道:“这个意境领域,还融入了道教的阵法之术!”
明闰和清和皆是一愣。
余闲晃动着手里的明断尺,道:“明断尺破解不了这个幻象,这说明这个幻象是切实存在的,想必,是葛晋用了道教的法阵原理,维持住这个幻象!”
“余闲师弟果然聪慧过人,一眼就看穿了我这意境领域的真相。”葛晋笑道:“不错,当日我就知道单靠诡道和儒家的特点,还不足以让这个意境领域臻于完美,若是遇到法家大先生,就得原形毕露。于是我又苦修了道教术法,以法阵维持这个意境领域,普天之下,诸子千家,都没有直接的破解之策!”
好家伙,三大学派的精髓,都让这货玩得明明白白了!
“当日杨太傅就不该心慈手软、放虎入山,今日竟造就了如此棘手的心腹大患!”清和面沉如水:“不对,既然是法阵,那应该有阵眼才对。”
“喏,阵眼就在我们面前杵着了。”余闲朝着藏秀扬了扬下巴。
明闰惊怒交集,喊道:“无耻小人!竟胁迫藏秀给你充当阵眼!”
“我没有强迫他,是他主动请缨的。”葛晋忽然一叹,“他心魔已成,这几个月,一直痛苦万分,犹如置身炼狱。修行道法若是意念不通达,则必然走火入魔,与其让他憋在心里自我折磨直到沉沦,不如趁这机会释放出来吧。”
“藏秀,我再给你一次抉择的机会,若是你想放弃,我便解除这个意境领域,你回去无极山了却残生,或许思廉真人他们能以无上道法消弭你的心魔,总之,如何能叫你意念通达,你便如何去做,我都支持你。”
“……不必了!”藏秀垂下脸,低声说道,喘息声却在加剧,显示出了沉重的心绪,重得让他不堪重负。
“师公曾说过,善人问福而福至,恶人畏祸而祸临。我非恶人,就不该畏惧祸事,若是有心魔,那我便挥剑斩之!”
藏秀再次抬起头,显得毅然决然,他看了眼余闲他们,咬牙道:“葛先生,若是你怜悯我,可否卖我面子,勿伤他们性命。”
“我本就没打算置他们于死地,我只是想跟他们辩个理、论个道,让他们看清这世间的真面目!”葛晋的声音突然变得悠长缥缈。
随即,周围混沌的空间开始扭曲。
忽的,画面一变,余闲他们眼前的场景变成了一个村庄。
彼时,村庄的上空依旧黑蒙蒙的,乌云密布,似乎即将下雨。
村庄里熙熙攘攘,有一群孩童在奔跑玩耍、追逐打闹。
“张小秀,看你往哪跑!”
一个相对健壮的孩童,像豹子似的一跃而起,将被追的那个孩童扑倒在地,然后两人在地上打成一团。
但很明显,那个健壮的孩童占了上风,将那个身形羸弱的孩童压在地上蹂躏。
“服不服?服不服!”健壮孩童掐着羸弱孩童的脖颈,大声吼道。
“我……不服……”羸弱孩童明明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仍是一脸倔强。
余闲等人在旁观望着,明闰忽然道:“这是师弟。”
很明显,葛晋以藏秀作为法阵的阵眼,那么塑造出的这个意境领域,便是藏秀内心的痛苦世界!
“别打了!”乌小蛮试图上前拉架。
但余闲急忙伸手把小妮子拉到了怀里,沉声道:“保持平常心,只管做一个看客,若是被意境影响了心智,那可能就困在这法阵里难以自拔了。”
这意境领域和梦境终究是不一样的。
一旦被葛晋的意境影响了情绪,等于认同了葛晋的感悟,进而被葛晋的意境给降服!
“我知道了,你撒开手!”
乌小蛮羞怒道,这家伙干嘛每次保护我,都要拉我进怀里啊!
余闲却没有撒开咸猪手,目光看向了村口。
黑云之下,一个老和尚徐徐走来。
“玉蒲和尚!”
余闲立时有了判断。
眼看孩童们起哄围观着小藏秀被欺负,老和尚无声无息的靠近后,徒手一甩袍袖,飘出一道气劲,将那个健壮的孩童给掀翻了。
“阿弥陀佛,小小年纪,怎如此心狠手辣,小孩子,你不就怕因果报应吗?”老和尚虽然面目慈祥,语气却格外冰冷。
那个健壮的孩童坐在地上,怒道:“哪来的老秃驴,要你多管闲事!”
说着,他站起来,还想报仇雪恨,但迎上老和尚眼神里的厉芒,他不由的胆怯,悻悻的瞪了眼小藏秀后,咬牙道:“回头再找你们算账!”
看着这些孩童落荒而逃,小藏秀站起来,扬起灰头土脸,朝着老和尚道:“谢谢你。”
“善哉善哉。”老和尚微笑道:“孩子,我刚刚看你明明打不过了,为何不认个输?”
“我爹说了,被打倒了没事,但认了输,就再不能站起来做人了!”小藏秀格外有志气。
老和尚闻言,目光顿时一亮,微微颔首:“心志坚定,未来可期。”
接着,老和尚问道:“那你可愿意修习功法,练就一身好本事?”
小藏秀蹙眉一想,忽然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无极山:“是像山上那些仙人一样的法术吗?”
老和尚偏头也了眼无极山,点头道:“差不多。”
“那我要学!这样就再不用受欺负了!”小藏秀喜笑颜开,但随即他又拧起愁眉,迟疑道:“但我家没钱……”
“不用钱,老衲觉得与你有缘,才愿传你功法。”老和尚莞尔道:“唯一的条件,便是你喊我一声爷……师爷爷。”
小藏秀立刻像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这时,一对农家夫妇在村子里头呼喊小藏秀,
“那好,等夜深了,你便去前面的荒庙,我在那等你。”老和尚道。
小藏秀郑重答应,然后便往父母那边跑去,但跑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道:“师爷爷,天快下雨了,要不你直接来我家吃饭吧?”
老和尚愣了一愣,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
他望着小藏秀跑到父母的身边,多看了眼小藏秀的父亲两眼,就转过身,默默往荒庙走去。
接着,画面再次切换,周围变作了荒庙。
幽幽夜色中,小藏秀独自来到了荒庙,对着老和尚下跪磕了三记头,接着,玉蒲和尚传授了他一套佛门法诀,《玉蒲真经》。
等小藏秀牢记住后,老和尚叮嘱他要牢守秘密,小藏秀以性命立下毒誓。
老和尚一挥袍袖,小藏秀昏了过去,画面再次陷入黑暗。
这时,余闲忽然问乌小蛮:“死人见得多吗?”
乌小蛮摇头道:“不算多。”
“那就闭上眼睛,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比较血腥恐怖,少儿不宜。”余闲寒声道。
乌小蛮惊疑不定,但好奇心下,她还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再度清晰起来的画面。
当一具具尸体映入眼帘后,乌小蛮惊叫一声,随即捂住嘴巴,忍着强烈的不适感。
在他们眼前的村庄,已然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真就是人间地狱!
而醒来后的小藏秀站在村子里,看着这个惊悚的画面,白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许多年前,就是我第一个发现了村子被屠戮,然后带藏秀师弟回山的。”明闰道。
“到底是谁犯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清和震怒道。
“就是那老和尚,也就是圣上和如海曾经的师父,玉蒲和尚。”余闲道。
清和错愕半晌,霎时间捋清了思路,又急切道:“即便他真是藏秀的爷爷,想让藏秀同时修行佛道两家的功法,何必屠戮全村?!”
“不屠戮全村,试问,无极山怎会看在孤儿的情分上,让藏秀入门?”余闲冷笑道。
“……”
清和、明闰和乌小蛮皆是面色如土,痛斥道:“老秃驴真是心狠手辣、畜生不如!”
“不要被意境影响!虽然不合时宜,但请暂时收起恻隐之心。”余闲提醒道。
显然,葛晋是想用藏秀的身世经历,来诠释所谓的人间地狱。
他们越是同仇敌忾,就越容易困在意境当中。
大家只能狠心不去多想,继续充当意境的看客。
新的画面再次被塑造出来。
转眼间,藏秀已经长大了。
藏秀在无极山的生活想必还是快乐的,因此时间线直接来到了几个月前的夜晚。
当时藏秀奉命下山游历,顺便路过村庄祭奠父母,而这时,玉蒲和尚再次出现了,他已老态龙钟,面目似乎更慈祥了。
直到此刻,玉蒲和尚才将“真相”告诉了藏秀,说了天元皇帝当年在皇觉寺出家时玷污妇人的黑历史,他作为师父,曾想劝皇帝悬崖勒马,却被皇帝谋害,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把黑锅都扣在了天元皇帝的头上后,玉蒲和尚最后道出了来意:藏秀的父母以及村民,都是被皇帝派人杀害的,目的是要掩盖真相,藏秀是皇帝的血脉孙子,身世一旦曝光,将会招来杀身之祸,不如先报仇雪恨!
藏秀一度挣扎彷徨。
但在这时,葛晋出现了,他杀死了玉蒲和尚,并告知了藏秀真正的真相。
原来,一切的罪恶,都是玉蒲和尚犯下的……
玉蒲和尚是看天元皇帝创下宏图霸业,自知报仇无望,于是就想诱骗血脉孙子藏秀继承他的遗愿。
藏秀接受不能,吐出了一口血水,再次昏迷。
天降大雨,似乎在为这身世坎坷的孩子哭泣。
“他太可怜了。”乌小蛮咬牙道。
话音刚落,画面里的葛晋忽然转过头,看着乌小蛮,微笑道:“姑娘,看来,你也是认同这是一场人间地狱对吧?”
“我……”
乌小蛮神态茫然。
余闲立刻又把小妮子拉进了怀里,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别听他的胡说八道。”
“敢问余闲师弟,这不是人间地狱,又是什么?”葛晋再次施展出诡辩之术,他抬手指着仙气盎然的无极山,道:“若天道有情,怎会让玉蒲和尚犯下诸多罪孽,让藏秀以及整村人被连累波及。若神灵开眼,又怎会让藏秀这个信徒背负一世枷锁,被心魔残酷折磨。”
“余闲,师兄我没说错,地狱在人间,每个人降生在这个人世间,就是为了遭受万般酷刑而来的,而那些朝堂的官吏,大殿的皇帝,都是地狱的判官狱卒。供奉台上的神灵,只是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说穿了,只是给他们斋醮用的祭品,斋醮一结束,命途也就终结了。”
在余闲的眼里,葛晋像极了前世的营销金牌老师,歇斯底里、康慨激昂,说着一些看似有理有据的心灵鸡汤。
“为何人有寿命,神灵却万寿无疆,这就是主宰者和祭品的区别。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有追求长生,才有机会走出这片人间地狱,挣脱主宰者的枷锁,实现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来吧,信师兄,得长生。”
葛晋向他伸出了手,脸上泛着十万分的诚恳和热情。
然而,很可惜,余闲前世已经被类似的心灵鸡汤灌得免疫了。
他岿然不动,默默凝视着葛晋,道:“你说得对,这人间,其实就是地狱。”
“余闲,莫要被他蛊惑!”清和焦急道,其实他的心志已经如风中残烛了,若不是有道心坚守着一缕信念,刚刚就该被葛晋的意境给慑服了。
余闲置若罔闻,继续面色平静的道:“但哪怕人间是地狱,我们就非得自甘堕落于地狱中吗?”
葛晋继续辩驳道:“正因为不能自甘堕落于地狱中,所以我们得努力爬出去,可人力渺茫,若是无法长生,怎能完成这艰苦卓绝的漫漫长途?”
余闲轻笑道:“其实没必要非要靠长生才能爬出地狱的。”
“那请师弟赐教,且看你如何点拨师兄我。”葛晋一甩袍袖。
“很简单,就俩字。”余闲竖起两根指头,一字一字道:“忘情!”
葛晋怔了怔,一时语塞。
“如你所说,人降生在世间遭受万般酷刑,追根究底,就是人有七情六欲,因此,情断欲灭才是所有痛苦的源头。那为何我们不能做到忘情,这样便能解除身上的枷锁,脱离人间地狱了。”余闲一本正经地道,至于是不是胡说八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你说得轻巧,七情六欲,人之根本,如何舍弃?若是没有情与欲,人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葛晋争辩道。
余闲哂然一笑:“那几位圣人,不就已经给我们做了榜样嘛。”
到底何谓圣人,余闲其实仍不理解,但他前世曾看过一本很经典的小说,里面有一段关于至圣的说法,很合他的胃口。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正因为天道舍弃了七情六欲,才能永恒不衰。也正因为月亮怜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才会有阴晴圆缺。”余闲缓缓道:
“有时候,无情亦是有情,像我刚刚那般,冷眼旁观着藏秀的悲惨经历,我应该是无情的,但正是因为这无情,我才能保持心志不被你的意境影响。”
“同理,圣人他们也不是真的无情,他们有情,却不为情牵、不为情困,所以他们才能透彻的看清人间百态,才能公平公正的对待所有人。”
“你等等!”葛晋忽然打断道,呢喃低语了起来:“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好诗啊!”
葛晋品味着这段诗词,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陶醉之色。
无论他是否黑化,但他本质上仍是儒士,听到如此意境高深、洞察真理的优美诗词,也是忍不住击掌叫绝!
这一刻,他由衷的对这个便宜师弟平添了几分好感。
他终于理解杨吉为何在他之后,如此的求贤若渴了。
他甚至在想,若是当年自己就能和余闲同门拜师,后面或许也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不过,欣赏归欣赏,葛晋却不甘心被认输,他抛去杂念,坚定心志,陈述道:“但圣人们实则是不公的,你出身豪门,享尽荣华,应该很清楚皇帝勋贵以及大臣们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然后,你再看看如今天下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着,葛晋一挥手,意境领域的画面像幻灯片一般不断掠过,有赤地千里的荒芜,有骨肉分离的悲苦,有易子相食的残酷,也有投河自杀的绝望。
这一幕幕,再次生动诠释了人间地狱。
明闰和清和目睹这一桩桩惨景,终于道心失衡,导致内气紊乱,嘴角也一起溢出了血水。
他们已经被这【人间地狱】的意境领域给压制住了,崩溃的心态和理念,导致了元气大伤。
而且这种直击灵魂的伤害,可比真刀实枪的伤害值勐烈得多,接下来的修行也将大受挫败!
唯独,余闲看在眼里,依旧面无表情。
他只有一些唏嘘:历史的惨剧永不停歇,也大体相同。
或许是看多了,他早已麻木了,只有不多的良心,仍然维持着他的血液温度。
“余闲师弟,你从这些惨景里看到了什么?”葛晋试图循循善诱。
余闲澹澹道:“我只看到了一件事,人类总是一再重复同一种错误。”
葛晋又细品了一番,觉得有些意思,于是追问道:“那你觉得到底该如何纠错,才能一劳永逸?”
“这是圣人们在追求的。比如法夫子致力于刑天,目的就是想构建一个律法绝对清明的太平盛世。武夫子致力于斩天,实则是想斩尽天下不平事。道夫子试图看透万物的本质,初衷是想消解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儒夫子用格物之术去格天道的本质,愿景是让世人摆脱七情六欲的枷锁。他们是真正的达济天下。”
余闲忽然用明断尺指着他,厉声道:“相比之下,你所谓的长生,却是独善其身、自私自利,你自己脱离了人间地狱,那些芸芸众生、凡夫俗子又该如何?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修行获得长生,拿什么挣脱这人间地狱?到头来,大多数人只能困在地狱里,仰望你们这些少数优胜劣汰出来的强者逃出生天、逍遥快活!”
“你追求的这个长生之道,说白了,就是个一心牟私利的学派,连立足于底层的盘会学派都比你们强多了,起码他们还会研发创造、惠及众生。而你嘴上讲的是仁义,心里藏的全是生意,根本不配在老子面前装什么伟大光明正义,更没资格谈什么人间地狱,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在我眼里,就是个精致利己主义者!”
葛晋呆若木鸡,随即脸色迅速充血涨红。
尤其“精致利己主义者”这个新名词,更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了他的心坎上!
恍忽间,他想起了当年杨吉在意境中对他的呵斥:“你心中无君无师无天道,怎有资格自诩情深去救民济世?!”
一念及此,他按捺住震荡的意念,张口就吐出了一滩血水!
他的意念也崩溃了,下一刻,意境领域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他费尽艰辛十余年塑造的意境领域,居然被反向压制破解了!
葛晋赤红着双眼,瞪着余闲道:“你这是从哪里悟出的意境?!”
余闲朗声答道:“太上忘情!”
不止葛晋,连清和、明闰以及乌小蛮尽皆瞠目结舌。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余闲,看着余闲手里的明断尺绽放出绚烂光华,然后化作一道光芒击溃了这个意境领域,直冲云霄!
彼时,天地似乎恢复了正常,但随着那道光芒钻入苍穹,天地却又开始出现了异象!
“你们快看山上!”乌小蛮指着无极山。
在众人的瞩目下,笼罩在无极山之巅的结界散发出五光十色,还有一缕缕清风萦绕于山巅四。
比起白天斋醮时,大殿涌现出的清气罡风,此刻的清气罡风,竟形成了飓风,以山巅为风眼迅速扩散开来!
一时间群兽呼啸,飞禽鸣啼。
直到,从苍穹深处传来了一阵沧桑悠远将这些声响全数压制,那浑厚的声音,犹如远古传来一般:
“好一个太上忘情,将我们几人这几十年行走天下的初心和追求,一语道尽。好孩子,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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