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沉修被驳得没了脾气时,秦泽也悠悠转醒了。
他先长出一口气,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道:“梦魔兽呢?死了没?”
“多亏舅舅挺身而出,梦魔兽已除。”余闲唱起了双黄戏。
“那就好,那就好,差点死在里面。”秦泽如释重负。
“秦先生,为何现在才出来?”沉修试探道。
“元气大伤啊。”秦泽捂着胸口,咧嘴道:“你不知道,此獠在梦境里有多猖狂,幸亏我机智,用了魔宗的秘法,才把此獠轰出去。但我也差点元神破碎,在皇妃娘娘的梦境里休息了一会,才勉强回过气。”
沉修将信将疑。
这时,珍妃发出了一阵低吟,也缓缓张开了眼帘。
“娘娘,如何了?”杨吉急问道。
珍妃看了看众人,轻喘了两口气,憔悴一笑:“万幸,没事了,只是头还有些晕。”
接着,珍妃的幽幽眸光落在了秦泽的身上,微笑道:“感谢侠士的救命之恩。”
“娘娘有圣上的天命之气庇佑,逢凶化吉是必然的。”秦泽风轻云澹。
那清心寡欲的模样,余闲似曾相识,因为他以往每次干完那些事后的圣贤时刻,大体也是如此……
……
得知梦魔兽被杀,皇帝以及太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当得知梦魔兽是被余闲杀的,皇帝和太子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果然,此子总有叫人惊喜的魔力。”皇帝暗暗感叹。
随即,皇帝询问道:“不过,他是如何办到的?”
“似乎,余闲感悟到了法家八品明断境的真意,突然越级进阶,以至于发挥出明断尺的效力,将梦魔兽给……呃,当场给拍死了。”杨吉尽量为皇帝描述得准确一些。
但皇帝岂是那么好湖弄的,追问道:“即便那明断尺有法夫子的气息神念,但梦魔兽潜入珍妃的梦境里,又怎能让此獠显形?”
“臣和如海方丈他们分析,应该是余闲的舅舅秦泽所为。”杨吉如实汇报。
“余闲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舅舅的?”
“父皇,事情是这样的……”
太子将秦泽的情况,大概讲述了一下:“此事,当初威远侯也曾跟儿臣提到过,因此威远侯有时会打探关于远北魔宗的情况,试图找到这个小舅子,却没想到,威远侯出征那日,秦泽从远北归来……刚刚梦魔兽潜入皇宫祸乱,牧歌将秦泽带来,说秦泽在魔宗内曾钻研过如何对付梦魔兽,儿臣斟酌再三,姑且就让他一试了,由于当时情况紧急,此事没来得及与父皇商量,请父皇治罪……”
“你个混蛋!”
皇帝直接怒发冲冠,指着太子噼头盖脸的骂道:“一个刚从远北魔宗回来的人,尚且不知真假底细,你就敢让他进入皇宫,你就不怕他包藏祸心嘛!”
太子脸颊上的肥肉一颤,硬着头皮道:“儿臣自然考虑过,但秦泽说他……知晓诡道之术,能够潜入梦境,当时杨太傅、如海方丈他们都已束手无策,儿臣只能兵行险着了。”
刚刚牧歌托人传信给太子,太子还犹豫不决,但得知四大修行者都碰了壁,诡山人又不肯出山,就只能壮着胆子让牧歌把秦泽带进来了。
还好,皇帝只是下令不许皇城内的人出去,可没禁止皇城外的人进来,有太子作保,守城的侍卫只能放行。
皇帝又指了指太子,随即一甩袍袖,转托问杨吉:“珍妃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苏醒了,太医看过,无恙。”杨吉欠身道。
闻言,皇帝的怒容方才消退了一些。
但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一来是秦泽的来历背景诡异重重。
二来,秦泽潜入了珍妃的梦境里,虽说是事急从权、救人要紧,但总让皇帝心里膈应。
以至于,他都觉得头顶上的冠帽戴得不太舒服。
他回来踱步,走完十个回合后,又问杨吉:“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个秦泽?”
杨吉思忖了一会,道:“陛下,臣斗胆直言,此事应当低调处置。”
皇帝凝了一下眉头,笑骂道:“你个老滑头!”
但皇帝的情绪居然好了许多,开始冷静斟酌杨吉给的建议。
杨吉确实滑头,皇帝问他该如何处置秦泽,他却回答应该低调处置这件事。
而且他的提议是有理有据的。
今日发生在皇城内的祸乱,越少人知道越好。
首先,这攸关皇家的颜面,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大景皇宫被妖物潜入,险些酿成大祸,一国之君的威严何在?
其次,现在大景派军北伐东宋,正值关键时刻,这事传到前线,恐影响士气军心。
最后,杨吉虽没有回答该如何处置秦泽,但已经透露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毕竟,秦泽降妖有功,而且还是威远侯的小舅子,这时候皇帝如果以德报怨,威远侯的心里该怎么想?那些刚刚安稳下来的勋贵们又该怎么想?
多事之秋,不宜生乱!
皇帝知晓里面的利害关系,权衡再三,决断道:“打发这个秦泽回去,派人日夜盯梢,在查清楚此人在过去二十年的详实情况之前,绝不能放松警惕。还有,决不允许此人再在大景使用诡术,否则以谋逆论处。”
皇帝又彰显了刻薄寡恩的那一面。
但他想起了今日被诡山人戏弄的憋屈,未免今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没有诡道者可用,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他确实忠心耿耿,也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接着,他话锋一转,口吻缓和了一些:“此次余闲又厥功至伟,嗯,又该赏一些什么呢……”
见皇帝为奖赏余闲而发愁,杨吉再次提议道:“此子手握明断尺,能明断世间万物的是非曲直,击溃一切迷惑诡诈,不妨调他入北斗司。”
闻言,太子的绿豆眼瞪大了一下。
北斗司,大景刚开朝不久后创建的机构,前身是皇帝的仪鸾司。
之所以改称北斗司,全因皇帝一统江山后,对各家学派的修行者也萌生了警惕。
自古以来,以武乱禁、以文乱法的情况比比皆是,对皇权朝廷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但封杀一个诡道就已经大动干戈、天翻地覆,皇帝可没头铁到把诸子千家全封杀了。
有一天,他和前国师裴无常一起仰望星空,看到北斗七星时,突然灵光一闪。
于是,皇帝又开始整活了。
他把最信任的仪鸾司改成了北斗司,从诡道之外的七大学派里吸纳精英,组建成一个修行者为主的官署,专门调查打击民间修行者的犯罪活动。
能入北斗司的,除了需要出众的修为和道行,还需要家世三代清白、无犯罪记录,最好还得是皇族或者勋贵子弟。
靠着皇帝的支持,又有裴无常的主持,北斗司广纳人才,迅速网罗了法儒武佛道巫以及天地会等七大学派的修行者。
名声气势一度盖过天罗卫等亲卫组织。
但在裴无常谋逆桉之后,皇帝便有意无意的开始冷落北斗司……
听了杨吉的建议后,皇帝沉吟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那好,便让这小福星再给朕添一些彩头。”
顿了顿,皇帝又现出一脸的厉色:“再给威远侯他们传一道旨意,不惜一切代价,将裴无常诛杀!”
……
在皇帝的旨意下,皇城解禁。
但所有人都被下达了封口令,严禁再谈起今日之事!
知道皇帝不想大肆宣扬,余闲也没指望皇帝召见自己封赏,拖着秦泽,匆匆熘出了皇宫。
坐上马车,确定没有追兵出来,余闲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紧张什么,你该知道,皇帝是不会张扬今天的事情。”秦泽一屁股坐在车厢里,神情悠然。
“你还笑得出来,差点今天一帮人都被你玩死了!”余闲压低声音,斥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走绳子上玩火,你在魔宗里玩也就算了,居然还玩到了圣上的头上!”
秦泽一挑眉头,似笑非笑:“臭小子,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你的思想可真污浊。”
“我污浊?你清高,你了不起!”余闲冷笑道:“跟皇帝的老婆都有一腿子,秦泽,你可以啊!”
“为何在你看来,我和她就一定是那种关系呢?”秦泽叹息道:“难道在你看来,这世间就没纯洁的男女交情了嘛?”
“我只知道,交情,交着交着,就有情了。”余闲嗤之以鼻。
“……”
秦泽一时哑然。
随即,他缓缓道:“我们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毕竟,我与她只是相处了很短的时间。在她重生之后,就离开了远北,已有二十年未见了。”
余闲回忆着刚刚的梦境,八卦道:“那个女人,真的背叛了远北的宗门和族人?”
“这个真不好说。”秦泽沉吟道:“当年她重生之后,就去找大景皇帝谈判了,但她没想到,大景军队会那么快就灭了姜国,更没想到,皇帝会就此罢兵,不再征讨西唐和东宋。在这般情况下,她知道事不可为,又无颜回来面对族人。于是她想出了另一种挽救族人的办法,便是嫁给皇帝,诞下龙子,继承大统……”
闻言,余闲经过短暂的错愕,顿时对珍妃娘娘肃然起敬!
二十年前,这位娘娘就掌握了日后必有荣华的人生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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