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霖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巫先生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长叹一口气。
“你为整个大霖承受了这么多,那又如何?在天下百姓心里,霖王殿下,只是一个嗜血残暴,狠辣无情之人罢了。”
沈君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漆黑的眸底,溢出万千复杂的思绪。
“或许本王,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双手,早已成了那个人手中的利刃,为了满足那个人温和的表皮下,那近乎病态的嗜血欲望,杀了太多的人。
染了太多人的鲜血。
他早已……成了一个杀人机器。
如百姓所说,嗜血残暴,狠辣无情。
“行了行了!老头我上辈子,真的是欠了你的。”
巫先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抓起他的胳膊按在桌上。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布袋,在桌上展开。
袋子里,是一排排银针。
“巫先生……”
“别动!”他迅速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沈君霖的胳膊上。
“血蛊的反噬,比蛊虫本身更难控制,也更凶险,你不肯拔毒,老夫没有把握能替你解除这反噬,只能尽力替你延缓一些。”
“至于这反噬力何时从胳膊上扩散,何时彻底吞噬你的心智,便要看你的意志力了。”
言外之意,听天由命。
沈君霖郑重点头:“本王知道了,多谢先生。”
巫先生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专心为他布针。
片刻功夫,沈君霖的整条胳膊,都扎满了细长的银针。
他用内力驱动,在银针头弹了几下,针头无声颤动。
沈君霖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片刻后,剧痛消失,那股子不受控制的感觉,一点点被压了下去。
“好了,给老夫备上一间厢房,老夫要在宫里看着你,以防万一。”巫先生将银针一一取下。
沈君霖皱眉:“先生要留在宫里?”
巫先生瞪他:“怎么?老夫在宫里住不得?”
“宫里规矩多,先生不拘小节惯了,怕是在宫里住不惯,本王派人送先生回执法堂。”
话音刚落,巫先生的身后,就多了两个黑衣人。
“巫先生,请。”
巫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你!过河拆桥,提上裤子便翻脸,无情无义的狗东西!下次你请老夫来,老夫都不来!哼!”
一口气骂完,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沈君霖嘴角微抽:“……”
巫先生离开后,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玉瓷瓶。
瓶子里,赫然是巫先生口中能解百毒的雪龙丹。
沈君霖将雪龙丹收入囊中,嘴角微微勾了勾。
那小老头,还真是,嘴毒心软。
“王爷。”青衣见巫先生走了后,才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担心地看着沈君霖:“王爷,巫先生进宫,是不是给您看病?您的身体,没事吧?”
“无事——”沈君霖摇头:“青衣,本王问你,梁府灭门案,是不是你和本王去做的?”
青衣点头:“是。”
果然!
想必是那晚,那个人操纵血蛊,让他去做的,不过因为某种原因遭到了血蛊反噬,他失去了那晚血洗梁府的记忆。
沈君霖又问:“那梁存武被杀之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青衣想了想,回道:“当日,梁家小姐被王爷挂到城墙上,梁将军悲痛万分,联合大理寺和刑部等几位大人进宫告御状,却被皇上骂了一顿,从养心殿出来之后,梁将军就去了三皇子府。”
梁存武去了三皇子府?
沈君霖心中瞬间了然。
难怪,难怪那个人要灭梁府满门。
梁家世代统领巡防营,从来都只效忠当朝皇帝,绝不涉及党争和夺嫡。
可如今,梁存武那个老匹夫,居然为了自己的私仇,和三皇子有了牵扯。
三皇子若是有了梁家的助益,相当于掌控了整个巡防营,掌握了整个京城的兵力部署,随时都可逼宫夺权。
那个人焉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梁存武不死,谁死?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那么……梁府灭门案,是该有个结局了。
“青衣,将目前调查到的所有证据都整合一遍,交到本王手中,若是没问题,便可呈交皇上了。”沈君霖道。
青衣心头一跳:“王爷打算如何做?”
沈君霖想了想:“以江湖仇杀结案吧。”
那个人借他的手灭了梁家,又将这件案子交给他来查,摆明了,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既如此,是谁杀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当然,更重要的,是巡防营的归属权。
梁家覆灭,梁以书拒绝继承父位,巡防营的位置空了出来,主动权又掌握在了嘉林帝手中。
之后,是给太子,还是给三皇子,就都与他无关了。
“是,王爷。”
青衣得了指令,去执法堂将证据整理了一份,命刑部之人草拟了一份结案陈书,才又呈到沈君霖面前,示意他盖章。
只要他的私人印章盖下去了,此案,便结了。
沈君霖看着纸上写着的仇杀二字,握着印章的手顿在半空,却迟迟没有盖章。
“王爷?”青衣见他迟疑,开口提醒道:“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沈君霖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手中的印章有千金重。
梁府上下,几百余条人命,虽非因他而死,可终究,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如今,他却要轻飘飘地,用江湖仇杀四个字,草草结案。
这和官场上那些杀人如麻的畜生,有何区别?
沈君霖自嘲一笑:“青衣,你去搬几坛酒过来。”
“王爷,您……”
“快去!”
“是。”
……
慕南音刚走进屋子,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咕嘟嘟——”一个空酒坛子被人踢了一脚,滚到了她的脚边。
慕南音抬头一看,只见屋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空酒坛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沈君霖从椅子上软软地滑在了地上,眼见着脑袋就要磕上酒坛子。
“沈君霖!!”慕南音心里一惊,忙上前扶住他。
他不知喝了多少酒,整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双目迷离,吐出的气中,全是熏天的酒气,熏得人直作呕。
“我的天,沈君霖,你疯了吗?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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