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娆恍惚了一瞬。
掐指算算,她和霍允有半年未见了。
“好久不见,义兄。”
“你身上的伤,可都大好了?”
霍允看定她,缓缓走来,站在她面前。
他目光落在她眼角的泪,和发红的眼眶上,眉头顿时一蹙。
“我很好,你呢?娆娆,你还好吗?”
阮娆擦擦眼角,故作平静的一笑、
“我也挺好。”
“婉婉,听话,跟夫君回去。”
身后突然传来裴璟珩紧追不舍的声音。
他步履沉稳,声音更是充满了沉甸甸的威压。
阮娆身子一震。
听他隐怒的语气,似乎她方才说的那些,他一句没有听进去。
唉。
就知道他是个犟驴,肉不痛在自己身上,他是不会改的。
“义兄,改日再聊,我有事先走了。”
她匆匆道别,与霍允擦身而过,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裴璟珩看着她跑的那般快,薄唇一下抿的发白。
路那么滑,还敢走那么快!摔了怎么办?
“站住!”
他跃步就要追上去。
“子渊。”
霍允胳膊一横,挡在他身前。
“她心情不好,别再逼她了。”
裴璟珩缓缓转头盯着他,眼神像淬了冰。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凭什么?就凭我是娆娆的义兄,是她的娘家人。怎么,你欺负我妹妹,我这个大舅子,还管不得么?”
裴璟珩冷冷睨了他一眼。
“究竟是大舅子,还是贼心不死,你自己心里明白。”
“让开。”
霍允顿了顿,目光一闪,突然嬉皮笑脸起来。
“啧啧!堂堂摄政王,说话怎么跟个怨妇似的?怎么,怕我挖墙脚?”
“也是啊,你们差点阴阳两隔,好不容易团聚,本该恩爱甜蜜,谁知道竟然不欢而散?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又犯浑把她气跑了。你还别说,眼下我若对她嘘寒问暖,未必不能给墙角松松土……”
裴璟珩顿时眼神一凛,朝他出招而来!
霍允敏捷闪过,一下跃出几步远。
“哟!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他抱着胳膊,笑容讥讽。
“瞧瞧你这副黑着脸摆谱的样子,怪不得娆娆不稀罕搭理你,连我家的狗看了都嫌!呵忒!”
他一口老痰吐到裴璟珩的脚边。
裴璟珩面沉如水,漆黑的凤眸盯紧了他,突然挽起了袖摆。
……
一场拳拳到肉的酣战后,两人筋疲力竭,大剌剌的躺在雪地里,各自喘着粗气。
霍允翻身吐出一口血唾沫,最先坐起身来,望着依旧躺着的裴璟珩,露出嘲弄的笑意。
“没想到有生之年,老子终于能赢你一场。”
裴璟珩缓缓撑着地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只要你想打,今后每一场,都可以赢过我。”
他声音低沉,看似平静,却掩藏着无尽的落寞。
霍允也收了笑,叹了口气,“真的不能再恢复到以前了么?你可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听?”
裴璟珩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半晌,才闷声道,“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行!你清高!”霍允冷笑,“老子要是你,绝对一天三遍的说给她听,告诉她老子多想她,多爱她,为了她伤心到吐血昏迷,心脉尽断差点死了!老子就不信,她听到这些还会哭着赌气跑了!”
裴璟珩一怔,瞬间默然不语。
霍允磨着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明明爱她爱到要死,就是犟着一张嘴不肯说人话,光拣那些不中听的!你哪怕卖卖惨,都比说那些混账话强!”
裴璟珩别过脸,神色十分僵硬。
“你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因为什么在吵,但我却可以肯定,她失踪的这段日子一定整日担惊受怕,备受煎熬,一点不比你好过!”
“更何况,她从没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对上,她护住了裴家所有人,对下,她护住了你的骨血。就冲这份功劳,不管她对你说什么,做什么,有多无理取闹,哪怕是要你趴在地上给她当凳子坐,你都得应着!”
“这些还需要你来告诉我?”裴璟珩压着郁气,一下将怀里的休书扔到他脸上。
“我倒是想给她当凳子坐,也得她肯要我!”
说完,他揉着眉心,不再吭声了。
霍允一愣,随即打开那休书,逐字逐句的看完,啧了一声。
“怪不得你沉不住气,这休书写的连我看了都觉得肝儿疼,字字句句跟刀子似的。大盛何曾见过休夫的,她这是把你当下堂妇给扔了,哈哈哈哈……”
霍允一脸幸灾乐祸,笑的肆无忌惮。
裴璟珩黑沉着脸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要杀人。
霍允见好就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真的,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也别多想,好歹对她有点信心。”
“这些日子你们阴差阳错,天各一方,都经历了许多事,心境也都随之发生了改变。她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也不了解她的心情,一时误会也是有的。娆娆是个有主见的姑娘,你越是逼她,越是把她推的更远,倒不如多给她一点时间,顺着她点儿,等她消了气,再跟她好好谈。既然心里一直有彼此,有什么话不能说通呢?”
裴璟珩没有说话。
霍允说的这些道理,他心里何尝不明白。
只是关心则乱,一看见休书,他眼前瞬间一片空白,被没来由的恐慌和妒火冲昏了脑袋。
霍允唯一做对的事,就是借故转移了他的怒气,让他在发泄了邪火之后,终于能冷静下来。
裴璟珩擦去嘴角的血迹,站了起来。
“你不许去找她。”
扔下一句,他转身走了。
霍允愣了愣,突然嗤笑一声。
这个醋坛子!
他不过开了句玩笑,他还真防备上了!
怕他去撬墙角,可他拿什么撬?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阮娆心里只有他裴璟珩一个人。
更何况经过这么些事,也让他更加看清,自己在对待感情上与裴璟珩的差距。
他是比裴璟珩圆滑,会哄人,但却做不到像裴璟珩那样忠贞,宁肯为妻守孝,终身不娶。
就这一点,他就不配再肖想阮娆。
还不如安安分分退回到兄长的位置上,至少不会讨人嫌。
霍允看着裴璟珩渐渐消失的背影,笑着笑着,嘴角渐渐拉平,眼神变得落寞。
也不知道他刚才那些话,裴璟珩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伤心落泪了……
————
事实上,阮娆这会儿已经不哭了,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起遭遇的一切不公,还有裴璟珩那冷酷漠然的眼神,怀疑她的那些混账话,她就气的肝儿疼。
但一想起她错怪了他,想起他露出孝服的一脸委屈,想起他红着眼睛受伤难过的模样,她又不免有些心软后悔。
她是不是心太狠了?是不是不该把话说得太死?
他要是一直想不通怎么办?要给他台阶下吗?
万一他被逼急了,会不会又把她抓走关起来?
阮娆咬着被角,莫名有些心烦意乱。
分别半年了,他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原本这会儿,她应该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眠的。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说话时候紧盯着她一脸专注的神情,他将她圈在怀里时候的力道,一切都是那样熟悉,让人安心……
怎么办,她好像有些想他……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呼吸。
睡觉睡觉!睡着了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她不断暗示自己。
“咔哒。”
寂静中,窗户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随即有冷风灌了进来。
阮娆一下睁开了眼,屏着呼吸悄悄去摸枕头下的匕首。
这是她在外流浪之后养成的习惯。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缕淡淡的冷香,熟悉到让人心颤。
阮娆摸匕首的手一顿。
堂堂摄政王,居然学采花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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