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苍青去送裴沁,却一直没有回来。
十七把这事说给阮娆听的时候,她刚眯了一小觉,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怎么回事?以往苍青一来一回,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今日怎么这么慢?这都快一个半时辰了。”
阮娆懒洋洋的蹙着眉。
“去找人打探一下,晓月山庄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
“是。”
十七领命出去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十七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不好了少夫人!大小姐失踪了!苍青已经带人去追了,至今都没有消息!”
“什么?”
阮娆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果然出事了!她今日心中那些不安,终于得到了印证!
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出在最无辜的沁儿身上!
她一个清白姑娘家,万一落入歹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世子呢?”
“世子出京了!说是去送三公子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阮娆心中一沉。
这么巧?
裴璟珩不在,沁儿就失踪,看来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
“晓月山庄那边什么情况?”
“大小姐失踪好几个时辰了,山庄那边彻底慌了,几乎所有暗卫都出去找人了!”
阮娆一惊,“这怎么行?偌大的山庄怎么能没人看守?”
“快!你们去晓月山庄那边守着,以防万一!”
“属下等不能擅离职守,主子吩咐过,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少夫人……”十七有些迟疑的道。
“你们不必担心我,这院子隐秘,竹林外面又有机关阵,这么久了也没见有刺客前来,合该是安全的。”
阮娆好说歹说,十几个暗卫才自动分成两拨,一拨留下来守着院门,一拨去了晓月峰。
等了许久,外面也再没有消息传来,裴璟珩也没回来。
阮娆忧心忡忡,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等着。
这种感觉很磨人。
“少夫人,饭都热了两遍了,奴婢去端过来,您好歹吃点吧。”
十七看着阮娆苍白的脸色,赶紧去了厨间。
阮娆只好忍着不适穿衣起身,正低头往脚上套鞋子,忽然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靠近。
“饭先搁桌上吧,我待会儿再吃。”
阮娆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道阴影突然投射而下,阮娆心头一凛,还没来得及抬头,突然就被人点了穴,晕了过去。
……
再睁眼时,阮娆发现自己正被人抱着,置身于一顶不算大的帐篷中。
身边还有个御医正给她诊脉。
“娆娆,你醒了?”
抱着她的少年一身月白锦袍,发束玉冠,笑容温润,一如初见时那般。
阮娆愣了一下,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仅仅只有一瞬,她突然醒过神,害烫似的推开他坐了起来,远远避到了一旁。
“我为何会在这里?”
她眼中的戒备,刺的人心头发疼。
上官旻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垂下眸子,缓缓捻着空落落的手指。
“县主脉象如何?”
这话是冲御医说的。
御医赶紧小心斟酌道,“县主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正值天癸至,需要好好调养气血……”
“朕想问的是,她是否受了刺激,否则,为何会对朕这般防备。”上官旻缓缓抬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阮娆说道。
他说话的语气再温和不过,可却无端让人感到绵密的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御医顿时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道,“……县主确实肝气郁结,情志不舒,由此可以推断确实受了不小刺激,损了心神……”
“很好,下去开方子吧。”
上官旻头也不转的淡淡吩咐。
御医赶紧抹了把汗,告退出了帐篷。
帐篷内一下就只剩相互对视的两个人,一个眸若深湖,柔情缱绻,一个满眼戒备,浑身紧绷。
阮娆下意识伸手往腰间摸,心头猛的一沉。
糟了,忘记带荷包了!
自从她与裴璟珩和好后,就没有在日防夜防的带着她的荷包,慢慢的这个习惯也就淡忘了。
眼下……
“娆娆看到我,不开心吗?”
上官旻缓缓走来,在她面前站定,抬手就要抚上她的脸颊。
阮娆听他没有自称朕,心头一动,在他的手碰到她以前,迅速开口问道:
“如今在我眼前的,是皇帝,还是我曾经引以为知己的那个人?”
上官旻的手一顿,清润的眸子眨了眨,唇角逸出一丝淡笑。
“只要娆娆愿意,上官旻永远都是你的知己。”
阮娆点头,“好。既然是知己,便该相互尊重。”
“请恕阮娆告辞,不必相送了!”
她福身一礼,绕过了他,脚步匆匆出了帐篷。
外面一轮明月悬空,山顶的风很大,四面都是陡崖,根本没有下山的路!
他、他究竟是怎么把她和帐篷运上来的?
阮娆心中骇然,转头四望,却看到山崖一侧乌压压的站着人,正拔河似的将绑着铁索的舢板迅速往回收。
山崖下靠着石壁的小院灯火通明,依稀可见有人在到处奔跑找她。
“十七!我在这儿!”
阮娆拼命呐喊,声音却被山顶冷冽的罡风吹散。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听不见的。”
上官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将一件披风披到她的肩头,随即温柔的从后面抱住了她。
“娆娆,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被歹人囚禁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苦。”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怨,没关系,他欠你的,我会替你一一讨还回来。”
阮娆怔怔立着,突然意识到,上官旻在玩一种很新的倒打一耙。
她深吸一口气,猝然转身推开他。
“殿下说笑了,阮娆从未被人囚禁,殿下嘴里说的那人,是臣妇的夫君!”
阮娆神色疏冷的说完,突然用簪子将披垂的青丝全都挽了起来,成了妇人髻。
借着皎洁的月色,上官旻一眼便看到她颈侧的吻痕,顿时眸子一暗,翻涌起森寒冷意。
他手指蜷了又蜷,半晌,突然轻轻一笑,“没关系,朕不在乎。女子的贞洁,从来都不在石榴裙下。”
“朕只要你从今以后,心甘情愿的做朕的贵妃。”
说话间,他双臂轻轻一展,立刻便有太监上前,将他外面一层月白锦袍褪去,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团龙常服。
随着白袍褪去,他眸中的温柔也逐渐消散,帝王的威严与冷酷瞬间彰显。
仿佛他褪去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而是他所有的过去,所有的蛰伏隐忍,还有所有残存的良知和温情。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跪下!”一旁的总管太监咬牙切齿的瞪着阮娆。
阮娆抿了抿唇,缓缓跪下,“臣妇实在惶恐,不知陛下此言何意。”
“臣妇已为人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上官旻一下拦住她跪下的趋势,揽着她的肩膀,转向晓月峰的方向。
“娆娆,话不要说得太满,小心没了退路。”
“你很聪明,也很护着裴家,只可惜,裴璟珩不在,裴家大小姐失踪,那些人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
“更何况,朕还有内应,只要勾勾手指头,山庄的大门便会打开,那些死士便会冲进山庄,杀的鸡犬不留。”
“娆娆,能救她们的,只有你。”
他唇角漾着笑意,低头深情的望着她,眸子温柔的如同月下深湖。
然而阮娆却心中一凛,看清了那深湖并非看上去那般平静温柔,而是掩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狠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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