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响起一阵窸窣声,随后重归寂静。
马车旁的几人互相对视,彼此心知肚明。
谢御史夫人神色紧张,“这事……裴家不会查出来吧?那镇国公世子可是个冷酷杀伐的,若是被他知道了,谢家一大家子……”
她欲言又止,手指都在颤。
“他不会查出来的。”三夫人谢氏神色镇定,“那封信,我不是让兄长阅后即焚吗?难道兄长没有烧掉?”
谢御史夫人连忙点头,“烧了烧了。只要是小姑你传的信,你大哥他看过之后都会销毁的。”
“那嫂嫂还紧张什么?”谢氏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证据,他怪不到谢家的头上,毕竟人又不是谢家抓走的。”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咱们把她喊来的,如今人不见了,咱们该如何跟裴家交代?”谢御史夫人心中依旧忐忑。
谢氏讥讽一笑。
“是裴大小姐自己跑出来见人的,腿在她身上长着,咱们谁也没绑着她来,不是吗?谁能料到裴家眼皮子底下居然会有歹人呢?”
“富贵险中求,便是咱们不出手,也会有旁人打这个主意。眼下新帝正急着收买人心,谢家主动投诚,不但能保住一家老小,说不定还能有机会重新跻身名门望族,嫂嫂可莫要妇人之仁。”
谢御史夫连忙点头,“对,对,小姑说的在理,是我目光目光短浅了。”
“嫂嫂心里明白就好,一会儿有人问起,嫂嫂可莫要慌了阵脚,你得记住,是大小姐自己脚程慢落在了后面,是迷了路还是遇到了歹人,咱们都不得而知。”
谢氏缓缓叮嘱完,又转头看了眼旁边垂头不语的两个小辈。
“还有你们两个,都听清楚了吗?”
谢灵儿愧疚的低着头,闻言讷讷点了下头,眼眶有点红。
谢绥更是满脸的矛盾挣扎,手指反复攥了又松,突然抬头道,“这件事过后,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娶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这是谢家欠她的,也是我欠她的!”
说完,他转身跑去侍卫那边,张罗着去找人了。
谢氏冷脸望着谢绥的背影,不由阴沉沉的埋怨道,“妇人之仁!不堪大用!那裴璟珩扬言要拉我们谢家下水的时候,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守着路口的侍卫们一听,顿时分出一半人去林子那边找人,却最终只在地上找到凌乱的脚印。
“砰!”
一朵烟花升到上空,炸开醒目的红云。
几乎不过是片刻间,苍青便飞身跃来。
“出什么事了?”
“大小姐被人抓走了!地上有拖曳的痕迹!”有人回禀道。
苍青的眼神顿时冷暗下来,循着地上的痕迹,抬头看向茂密的丛林深处,目光如鹰隼般犀利。
“追!”
————
与此同时,裴润一行人也在半路上遭遇了蒙面黑衣人的伏击。
在黑衣人的前后夹击下,裴润所坐的马车惊了马,一路朝着山顶的悬崖跑去。
最终,在所有将士的目睹下,马车从山顶坠落,跌入万丈深渊。
指挥使都没了,剩下的人就是一盘散沙,死的死伤的伤。
黑衣人也没有赶尽杀绝,突然潮水般的退去,消失不见。
而此时山头另一边的僻静林子里,裴润被人解开哑穴,一抬头:
“大哥?!”
裴璟珩拉下面罩,面无表情的训斥道:
“去南疆这么大的事,为何要瞒着?若非上官旻故意派人来宣旨刺激祖母,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南疆那种地方,你想去送死么?还是说,你以为一声不响死在南疆就能保住裴家?幼稚!”
裴润抿着唇,突然红着眼眶反驳道,“是!我幼稚!我的确不知道大哥在筹谋什么!但我知道裴家已经被摆在了刀尖上!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阖家尽灭!我若不接圣旨,上官旻立刻就有借口对裴家发难!”
他狠狠抹了把眼角,“以前我被人蒙蔽,仇视裴家,做了许多错事,我这条命早该去赎罪了!若是能护住裴家,也算死的其所了!”
裴璟珩顿时神色一凝,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拳头扬起,却迟迟下不去手。
“母亲为了生你耗尽了气血,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你却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对得起她么?”
“裴家还轮不到你来守!想牺牲自己护裴家周全,先等我死了再说!”裴璟珩斩钉截铁道。
裴润猛地抬头,心中五味杂陈的看着他。
“大哥……”
“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安排了你假死,差事自然也没了!我会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先待上一阵子,等事情平息你再回来。”
裴璟珩手指一抬,立刻便有一队暗卫上前,抱拳跪地,“三公子,请随属下等离开。”
裴润一脸抗拒的摇头,“我不去!大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你不能什么都不让我做!”
他喋喋不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裴璟珩一指头戳晕了。
“好好照顾三公子,有事随时传信。”
“是!”
裴润被暗卫扛在肩上带走了。
裴璟珩目送他们离开,转头道,“回京。”
然而等他们刚刚踏进京郊地界,立刻遭遇了一伙儿伏击在必经之路的黑衣人。
是许家的死士。
双方立刻缠斗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
裴璟珩的手下也都不是吃素的,很快将那伙人杀的片甲不留。
但最后一个黑衣人临死前,却突然爆发一阵诡异的笑声,从怀里掏出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上面刻着字。
“认识这个吗?这玉佩的主人,如今在虎跳峡的铁索吊桥那里。去晚了,她就要喂鱼了,哈哈哈哈!”
裴璟珩定睛一看,看清那玉佩特有的花纹和刻字,顿时浑身一绷,“沁儿?”
他手中的剑立刻改刺为挑,将那黑衣人的手筋脚筋尽数割断,引发出一长串的惨叫。
“说!你们抓她干什么!”
黑衣人不回答,只是不停惨笑,突然一咬牙,顿时吐血抽搐着倒地。
一切猝不及防。
裴璟珩摸了下他的脉搏,冷着脸站起身。
“去虎跳峡!”
……
消息传到上官旻耳朵里时,年轻的帝王正在慢条斯理的下着棋,左右手相互博弈。
“去了虎跳峡?很好。”
白子被黑子吃掉,被修长的手指扔进了水盆里。
“裴璟珩,你果然重情重义,没有让我失望。”
粼粼水面倒映着少年温润又幽深的笑意。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来人,给朕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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