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连忙将她拉回来,扶着她往一边走。
“大嫂慢点,当心迈腿。”
阮娆只觉得踩上了摇摇晃晃的木板,又被管事扶着坐了下去。
她伸开两臂缓缓摸索,脑海里勾勒出一艘狭长叶子船的形状,大约只有两人宽度。
“大嫂抓稳了。”
前面传来男人拼命划桨的声音。
阮娆坐在船里,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阿嬷她们有没有顺利租到船,会不会等急。
希望裴璟珩的人,千万不要这么快找到他们。
此时此刻,她心里嘀咕的那个人,正在和霍允打的难舍难分。
霍允身上有伤,自然渐渐落于下风。
裴璟珩也不恋战,见他无力再出招,便停了手。
霍允吐出一口血沫子,以剑撑地,气喘不已。
裴璟珩冷冷瞥了他一眼,“若是不想前功尽弃,明日你就离开上京。”
扔下一句告诫,他转身走了。
霍允怒而捶地。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也明白,裴璟珩的告诫并不是空穴来风。
皇帝是避忌,也是真的动了心思。
他再一次,再一次面对这种毫无办法的死局,面对艰难的抉择。
或许,也称不上抉择,因为她从来就没选择过他。
一纸婚约,不过一场公平交易。
仍不放手,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霍允眸中闪过一丝颓然,慢慢平复呼吸,站起了身。
青龙他们去追裴璟珩手下的行踪了,如今他只能自己下山回去。
然而就在他一瘸一拐走出林子找他的马时,一群黑影悄然落在他的身后。
霍允本能的转身,挽出一个剑花将射来的冷箭击飞!
“什么人!胆敢行刺本郡王!”
“哼,杀的就是你!”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众人齐齐围攻过去。
刀光剑影如雪光频闪,惨叫响起的同时,霍允也捂着伤口闷哼,几乎站不稳。
四周的人还在不断朝他围拢。
太多了,打不完,真的打不完。
今日,他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娆娆,义兄怕是……没机会跟你告别了。
霍允拄着剑惨笑,嘴角鲜血不断涌出。
万箭齐发,直直射向他。
最后一刻来临之前,他突然飞身,跃下一侧的断崖。
领头的黑衣人顿时皱眉,站在崖边往下看。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去崖底搜!主子说了,哪怕只剩一个指头也要带回去挫骨扬灰!”
————
阮娆手指十分规律地轻轻叩击着船舷,默默数着数。
大约数到两千个数的时候,船终于停了。
男人将她扶起来,踏出船外,踩到了岸上。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他们好像被人拦了下来。
“令牌。”
有男人的声音响起,冷冰冰的。
“外门子弟?来内门做什么?”
“送贵客。”管事答道。
“客人进去,你可以走了。”
“欸、欸!你听我把话说完……”管事不甘心的嚷嚷,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被人推走了。
阮娆被人抓住胳膊,拉着继续往前走,突然爬起了台阶。
那台阶仿佛没有尽头似的,阮娆本就浑身酸痛,爬台阶爬的膝盖发疼。
终于爬完最后一节台阶,蒙眼的黑布骤然被人扯下,明亮的光线刺的她差点睁不开眼。
眼前是个灯火通明的大殿,巨大的石柱镌刻着奇怪的金色铭文,直通高阔的穹顶。四周镀金的石壁雕着无数猛禽抓捕走兽的画面,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九级黑玉砌成的台阶之上,一把玄铁打造的王座静静矗立,形似鹰爪。王座上空的墙面上凸起一只玄铁打造的巨大海东青,翅膀高举,红宝石的眼睛俯身逼视着来人,似乎下一瞬就要朝人扑来。
阮娆只看了一眼,便心头发凛,赶紧移开了目光。
这地方杀气浓烈,既肃穆又奢华,让人无端产生畏惧不安的感觉。
“老实呆这儿,别乱跑。”
带她来的面具男声音冰冷,甩下一句就准备走。
“等一下。你们门主他……”
阮娆刚想问问他们门主什么时候来,哪知道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刺耳尖锐的鸣叫声,三短六长,一共九声,听得她头皮发麻,耳朵快要裂开,赶紧抱着头蹲下。
面具男却神色一变,二话不说急匆匆的跑了。
不光是他,守殿门的人也随之跑下了石阶。
就连被赶走的管事,在听到那象征着最高追捕令的叫声后,也赶紧跑去了赤门瞧热闹。
等他看到那些内门子弟拿到的天网令任务后,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找吧,找吧,能找到才有鬼!一群傻帽!
让你们把我赶走!老子才不告诉你们,人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他乐颠颠儿的回到了赌坊,等了半晌,估摸着一群人也找的人疲马乏了,这才掏出烟火弹,射向了上空。
————
一辆装满家当的马车在渡口停下,父子俩忙着卸车,文氏被朱氏搀扶着上了船。
舱门一打开,只见黑漆漆的船舱里面隐约坐了个人,面容隐没在黑暗里,只能看到分明的轮廓,料想是个英气挺拔的男子。
文氏顿时皱起眉头来。
“这船我们包了,你是哪位?怎么在我们船上?”
“听闻文嬷嬷举家搬迁,裴某特来送上一程。”男人淡淡道。
文氏一听这声音,顿时煞白了脸,不确定的问了句,“姑……姑爷?”
男人冷笑一声。
“既承认我是姑爷,为何还要把你家姑娘藏起来,带着她往外逃?”
文氏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姑……世子爷刚才说的话,恕民妇听不懂,我家姑娘不是早就病故了么?哪里还来的什么姑娘?天色已晚,世子爷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高大的男人缓缓站起身,弯腰走出船舱,缓缓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听不懂?”
话音落,只见常文被刀架在脖子上押上了甲板。
文氏顿时面无血色,“这、这……你究竟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
“今日有个乔装改扮的妇人去了你们布衣巷的那处宅子,如今却不见人。”
裴璟珩缓缓抬头,面如冰霜,像是索命的阎王。
“你只需告诉我她去了哪,我就放了他们。”
“没有这回事!”文氏咬着牙道。
朱氏却扑通一下跪地,拉着文氏的裙摆哭道,“娘!跟他说实话吧!相公还在他们手里啊!”
文氏恨铁不成钢的一把甩开她,“混账软骨头!”
“你对虞婉,倒是忠心。我并不想为难你,但我必须找到她。”裴璟珩看着这一幕,缓缓道。
“她的行踪,还是你儿子的命,你自己选一个。”
文氏顿时红了眼眶,悲愤交加的怒视他。
“世子爷既知道了她的身份,何苦还要纠缠她!难道当初,不是你百般冷落,让她独守空房以泪洗面?难道一年前的除夕夜,不是你把她赶出去的吗?”
“你可知道她流落在外的一年里受了怎样的委屈?你可知她今日好不容易脱离虎口时,是何等的狼狈虚弱?”
“你还想把她抓回去折磨?呸!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你不配!”
裴璟珩眸中闪过一丝不堪重负的悲凉,瞬间垂下了眼眸。
就连文氏都这么看他,可见她有多恨他。
总是这样,做了很多,也承担了很多,却总是吃力不讨好,还要承担一切罪责。
小时候,明明几个弟弟淘气,他却要代替受罚。
长大了,明明拼力救了虞家,他却成了罪人。
他或许真的有什么诅咒在身吧,像母亲所说的,他是个怪物,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真心喜欢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不会放手的。
即便把她拿链子锁起来,他也要她长长久久的陪着他,过完他悲哀又孤寂的下半生。
既然已经背了恶名,那就索性恶到底。
男人似乎想通了什么,慢慢勾起唇角,凌寒的笑意让苍青看着都有几分发怵。
“你说的对,我是亏欠她良多,所以你更应该告诉我她去了哪,让我往后余生,好好有机会弥补。”
“弥补什么?”文氏怒不可遏,“孩子死了你来奶了!撞南墙了你知道拐了!呸!谁稀罕!”
裴璟珩笑容不改,缓缓抬起冷白的手指。
“杀。”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有烟花突然在不远处的上空炸开!
“主子!人找到了!”苍青赶忙出声。
然而刀剑已经扬起,映着漫天烟花,即将落下。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裴璟珩抬手一弹,锋利的剑刃贴着常文的脖子瞬间被弹飞出去。
文氏顿时晕了过去,朱氏尖叫不已。
“算你们好运气。”
裴璟珩冷冷扔下一句,转头吩咐人:
“把他们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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