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娆惊慌偏头躲避,温热的柔软擦过她的脸颊,落在鬓发上。
裴润一顿,泛红的眸子掠过一抹痛色。
“果然……只有他的吻你才不会抗拒。”
正是他这一走神,给了阮娆挣扎的机会,她奋力一推,直直将他推落了水!
“哗啦!”
水花四溅,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清醒了没有!”阮娆居高临下,气的浑身都在抖。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当亲弟弟疼爱的人,居然对她生出龌龊心思!
幸好水不深,裴润很快从水里站起,眼尾泛红,眼睫湿漉漉的垂着,看上去委屈又脆弱。
“姐姐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冒犯了你,还是因为我自作主张替你报仇?”
“你以后不许靠近我!”阮娆大声骂道。
“还有,我用不着你替我报仇!我和裴璟珩的恩怨不需要你插手!”
“我若不插手,姐姐能狠得下心对付裴家么?之前你的死,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难道不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么?”
裴润舔了舔唇边的水渍,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阮娆满脸震惊的看着他。
“那淳儿呢?他做错了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四书五经忠孝仁义,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怎么忍心对淳儿下手!他是你弟弟啊!”
裴润轻笑一声,眸若黑曜,看似乖巧,却又透着恶意。
“姐姐莫非忘了,我说过,我是个野种啊!”
“莫说淳儿根本不是我弟弟,即便他是,为了姐姐,我一样可以牺牲他。”
“我只关心姐姐,谁让姐姐不痛快,那我就让谁不痛快!”
说话间,他目光里缓缓爬满了阴暗偏执,偏偏又挂着浅淡无害的笑。
“可让我不痛快的人分明就是你!”阮娆厉声斥责。
“你擅做主张,出卖淳儿,只会陷我于不仁不义,让我加倍痛苦!”
“即便我想报仇,也仅仅只针对裴璟珩一人,我根本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姐姐,你还是这么善良。”
清秀少年在水中仰头看她,目光炙热且痴迷,像是虔诚的信徒仰望着心中的神女。
“正是知道姐姐会心软,所以我当时就在想,你只管善良好了,背信弃义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阮娆倒吸了一口气。
是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精神失常,还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小润,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那个谦逊守礼,温文纯良的裴润哪里去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姐姐,只是你以前并未多心罢了。”
裴润在水中缓缓走向她,声音似笑非笑,似蛊似惑。
“姐姐,难道你看不出,我喜欢你,一直都在想办法接近你吗?”
“之前的荷包,是我亲手剪碎的,因为我也想要姐姐亲手缝的。”
“姐姐都能给害死自己的男人缝香囊,为何不能给喜欢你的男人缝荷包呢?”
“姐姐,我每每梦中的人,都是你啊……”
他的手指爬上水榭,湿漉漉的指尖几乎碰到她的鞋面。
阮娆神色变了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我看你神志不清,就呆在这儿好好清醒清醒吧!”
说完,她逃似的跑了。
她身后,湿漉漉的少年望着她匆匆离去的方向,笑容立刻隐去,眼角眉梢皆是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孤寂。
姐姐,离我远些吧。
否则,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
阮娆匆匆往镜花水月阁跑,满脑子都是裴润那张清秀却偏执的脸,还有他嘴里那些离经叛道的话,心中满是错愕惶然,难以消化。
正走神间,脚下突然被什么一绊,顿时身子一倾,膝盖朝前落了地。
“妹妹何须行此大礼?多礼了,多礼了。”
一双云纹锦靴突然从天而降,落在眼前。
阮娆抬头,正和霍允那张五官英挺的脸对上,只是此时他笑得贱兮兮的,让人看上去很想揍他。
“这不年不节的,哥哥可没带压祟钱,下次补给你。”
阮娆白了他一眼,自己小心站起,却牵动了腿上的旧伤,疼的她身子一晃。
结实的手臂一下捞住了她的腰,又很快放开。
“受了伤还乱跑,逞什么能?”霍允一如既往的毒舌。
“要你管?”阮娆心情本就一团糟,更没耐心应付眼前这个讨人厌的。
“这是我地盘,我想怎么乱跑就怎么乱跑。倒是你,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霍允被她骂笑了,啧了一声。
“小没良心的,哥哥好心来探望你,你就这么跟哥哥说话?”
说话间,他还亮了下手里拎着的礼品。
“千年灵芝,哥哥亲手在峭壁上挖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阮娆轻哼了声,伸手夺过他手里的东西。
“多谢义兄前来看我,义兄想必事忙,我就不多留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
霍允似笑非笑的啧了一声,一下拽住她。
“都走到这儿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说不过去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阮娆瞥了他一眼,看在灵芝的份儿上,叫开院门让他进来了。
吩咐人备了茶水点心请他在院中稍坐,她回屋去换了身衣裙,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下楼来。
霍允正在饮茶,听到环佩叮当声,眼梢慵懒抬起,目光一触及便再也移不开了。
少女一身绯色高腰襦裙,纤腰处盈盈一握,娇俏的颜色衬得她仿佛春日枝头的桃花,明媚艳丽,楚楚动人。
阮娆正低头看着脚下台阶,突然感到一道灼热视线凝聚在她脸上,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只看到男人刚转过去的后脑勺。
她并未在意,慢悠悠走到石桌旁。
霍允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缓缓朝她瞥了一眼。
“你再不来,我还以为你故意把我晾在这儿呢,哪有你这样待客的?”
阮娆轻哼一声,不客气的倨傲道:
“你这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识相点的不该自己打道回府么?怎么还赖着不走,非要我下来赶你么?”
霍允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没皮没脸的笑了。
“好厉害的小娘子,也不知道过几日及笄礼上,哪家郎君敢给你送花冠。怕不是没人要吧?要不然,哥哥勉强来凑个数?”
“谁稀罕!”阮娆下意识接了话,又狐疑的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我要办及笄礼了?”
“怎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知道。”霍允撩起眼皮打量她,戏谑的神情中突然多了几分认真。
“国公府要给你和裴大小姐半及笄礼的事,早传遍整个京城了。我劝你最近还是小心点——某条被关押的疯狗,又被放出来了,小心它乱咬人。”
阮娆一下就听懂了。
“什么!”
她腾的站起身,冷不丁牵动了腿上还未愈合的伤处,疼的嘶了一声。
“啧,这么激动做什么。”
霍允伸手将她扶坐下来。
“就知道你困在这小院儿里,什么都不知道,裴子渊那个八脚都跺不出一个屁的,更不会把这个烦心事跟你说。”
“其实你知不知道,这也是大势所趋,你阻止不了的。”
阮娆却十分激动,“皇子犯法,与民同罪,他当众杀了人,难道不该偿命吗?陛下不是将他交给刑部审理了吗,怎么又放出来了?哪个王八蛋把他放出来……”
霍允赶紧拿起一颗核桃酥堵住她的嘴,眼睛往四周一瞥,压低了声音:
“哎呦我的姑奶奶,隔墙有耳,你就不能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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