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在街上打着梆子巡夜,边走边喊:“寅时五更天,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是谁!?谁打穿客栈的屋顶!?谁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快出来赔钱!”悦来客栈掌柜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揪出那罪魁祸首来。
一大早便闹得鸡飞狗跳,将楼上许多客人都吵醒,他们都出来看戏,可就是无一人回答掌柜的话。
掌柜十分心疼的看着那个大窟窿的屋顶,那话说得是咬牙切齿:“最好别让我找到那人,不然我要他三倍赔偿我的损失!”
房间里的韩湘君、墨淇等人正在商讨端木瑾一事,哪有闲工夫出去看戏,故而对掌柜之言是毫不知情。
这等寻人报仇的事,花想容岂会甘心落于人后:“此事算上我一份,我还要救出大师兄他们。”
外面的天渐渐开始亮,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今晚会迎来何种结局,韩湘君不知:“好,我想出去走走,你们自便。”
花想容自来到端木府大宅院之后,还未看过常乐村的风景,眼下自是要出去看一看:“小师妹,我随你一起去。”
有百灵伞在,定能护花想容魂魄不受阳光所伤,何况韩湘君自问以如今的修为,保护花想容不是问题:“好啊。”
从悦来客栈出来之后,韩湘君像松了一口气那般,似是逃避什么人又似在害怕什么。
两人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师兄们,花想容怎会看不出韩湘君有心事:“小师妹可是为什么事而烦忧?”
难道她的脸上写满了烦忧?韩湘君看着花想容那疑惑的目光失笑:“是亦不是,我是在担忧能否杀端木瑾罢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得到如此的结局,或许一切都是命运使然,花想容根本不在乎是否能杀端木瑾,一心只想救出几个师兄弟:“小师妹莫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上身,杀敌降妖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许久以前,有个人跟花想容说过同样的话,可惜那人如今站在她的对立面,韩湘君撑着百灵伞尽量遮住花想容:“当初若非湘君任性,劝师兄们住进端木府,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山上那等荒郊野岭的地方,就算让为兄选择亦会住进去,所以并不是小师妹的错,你无须自责。”莫看花想容最爱跟韩湘君拌嘴,其实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天未完全大亮,常乐村的村民已出来街上行走,为摆摊而忙碌,韩湘君始终作为一个过路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就算为了村民,我亦要杀了端木瑾。”
在百灵伞的保护下,花想容看到那金灿灿的太阳,却不能感受温暖的阳光,想来亦是贪恋那一丝温暖:“看来我们的小师妹已经长大了。”
人总要在经历中成长,韩湘君亦不会例外:“经历了那么多,你我都不再是山上无忧无虑的孩童,师兄可有想过今后会如何?”
虽说当初成为厉鬼非花想容所愿,可人死后会入轮回忘记所有,能以鬼魂的形态留在世间,还能见到小师妹亦是因祸得福:“许是转世投胎?又许是跟师兄们留在世间?”
如何选择都是花想容一个人的事,韩湘君无从干涉:“四师兄欢喜便好,只是以厉鬼之身留在人世,时间一久或许会消失,从此不复存在。”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消失,花想容在七个师兄弟间是最潇洒之人:“或许到那时,我会做出一个最正确的选择,不求万事遂意,但求无悔而已。”
能在花想容嘴里听到这般潇洒之言,韩湘君怎能不惊讶:“我到今天似乎又重新认识四师兄。”
“是我更好看了?还是我更迷人了?”花想容对他自己那张极美的容颜颇为自信,自问寻遍天下都寻不出比他还美的美男来。
三分颜色开染坊,明明韩湘君的话不是这个意思,被花想容曲解成这个模样,她都要翻白眼了:“四师兄似乎……更丑了。”
就知道听不到什么好话!花想容像从前一般,要好好教训一番韩湘君:“敢说我丑,小师妹你等着!让为兄揍你一顿。”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韩湘君边跑边冲着花想容做鬼脸,当然在跑之前以灵力住进百灵伞之上,让百灵伞随时跟着花想容,不让阳光晒到花想容:“四师兄追上我再说。”
一个极美的男子打着一把赤红的伞,似乎追着什么东西跑来跑去,如此诡异的画面幸亏没让村民发现,不然定会被吓晕过去。
韩湘君跟花想容是玩得很开心,可是在客栈里的墨淇跟茅山掌门面面相觊,谁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还是店小二端着早点进来,打破这沉默的气氛:“最新鲜的早点来了,二位客官请慢用。”
被掌柜责骂过的店小二,见这两人都不说话,连忙关上门出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客人不开心。
忙活一晚上早就饿了,墨淇直接拿起馒头开吃,还喝光桌上一碗粥,安安静静的吃着早点。
从墨淇下山至今,茅山掌门已有数年不曾像如今这般,跟墨淇同桌吃饭:“徒儿多吃一些,看你都瘦了。”
师徒两人以前除了学习道术,还时常待在一起,比亲生父子还要亲密,可自从墨淇下山之后,两人变得有些生疏,再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不……师父应该多吃一些。”
桌上那碗热粥被墨淇跟茅山掌门让来让去都快要凉了,这碗粥最终还是让墨淇吃了。
许是觉得墨淇未吃饱,茅山掌门又让店小二送些糕点上来,桌上的早点顿时变得极其丰盛,原先有几道小菜跟馒头,这会已经变成小菜加几道精致糕点,再有那香气飘来,让人食指大动。
待韩湘君跟花想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茅山掌门跟墨淇两人十分生分相让早点的画面。
偏生茅山掌门跟墨淇还看着韩湘君、花想容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吃早点。”
发生了何事?茅山掌门跟墨淇这对师徒似乎生分得很,韩湘君对花想容使眼色,表示心中的疑问。
跟韩湘君一同从外面回来的花想容,哪里能回答韩湘君的问题,只好跟韩湘君使眼色说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跟四师兄是鬼,吃不得这些……”韩湘君说到后面,发现墨淇跟茅山掌门这两人的脸色,从先前的客气到尴尬,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茅山掌门干笑几声,只是那张老脸上布满了尴尬意味:“瞧老朽的记性,姑娘跟花公子坐下来歇息便可。”
这回到花想容闹别扭,坐到茅山掌门身旁,黑着一张脸:“莫要称我作花公子,唤我花少或花想容皆可,花公子像花楼里的花魁。”
这还真不是花想容有心找茬,就连韩湘君以前开玩笑称花想容为花公子,整整十天没见过花想容的好脸色,可见花想容是真不喜花公子这称呼:“掌门莫怪,花公子这称呼,的确是四师兄最忌讳的称呼。”
有韩湘君跟花想容在,茅山掌门不再感到不自在,又岂会说什么责怪之言:“无妨,老朽今后就唤你作花想容。”
墨淇继续吃着早点不发一言,依旧如从前一般冷着一张冰山脸,只是此刻似乎更冷一些?
对面房间终于打开门,走出一个手持拂尘,年纪约在四十余岁的银发白眉的青衣道人,不知是跟谁说话,可是那说话的声音,正好让客栈里所有人都听见:“客栈屋顶有大窟窿以及地上的大坑,茅山掌门难道不打算出面解释一番吗?”
悦来客栈的掌柜正愁找不出此事的罪魁祸首来,听见此人说出与此事有关之人来,掌柜亦是左右为难,好歹昨晚是韩湘君等人救他一命,可这补修屋顶跟地面的费用又该何人出?
那人明摆着就是找茬,有意让茅山掌门难堪,茅山掌门偏不让那人计谋得逞,推开房间大门走出去:“原是龙虎山的白眉道友在此,老朽刚才在房间里跟徒儿商量要事,一时之间未曾想起昨晚之事,说来亦是老朽的不对。”
墨淇岂会不知对面那人是谁,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丢到掌柜怀里:“这点钱应该够补偿掌柜,还请掌柜莫要怪罪我等的错。”
从头到尾都在发愣的掌柜,接到那沉甸甸的钱袋时,脸上的表情是纠结又欣喜:“这……好吧。”
住在对面房间的人果然有古怪!她先前的直觉没有错,韩湘君看那人是来者不善,拉住花想容没有出房门一步。
道教中以茅山、龙虎山、崂山三派为首,其中数茅山之名最响亮,同行之间互相竞争,龙虎山与崂山一直想在名声上超越茅山,可惜一直未能成功。
白眉道人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扬龙虎山之名,对于眼前这位茅山掌门,那是厌恶非常。
“茅山掌门真是客气,向来正邪不两立,掌门不杀鬼反倒与她们勾结在一起,明知故犯是罪加一等,道一你这掌门之位恐怕坐不久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茅山掌门被人无礼的直呼名讳,面上亦无恼意:“不老白眉道友费心,老朽自有分寸,只是白眉道友的说法太过绝对,鬼未必没有善良的鬼。”
任何鬼魂在白眉道人眼里,如妖魔一般可恶,尚且留恋人世的鬼就是不对:“道一你如此心慈手软,还未等贫道做些什么,茅山便会毁在你的手里。”
好狂妄的口气!墨淇容不得任何人出言污蔑他的师父,就算此人是龙虎山的前辈亦不可以:“个人道心决定修为,那么前辈的修为呢?”
话里话外都说白眉道人的修为不如茅山掌门,实则是道心不如茅山掌门的道心,被后辈如此欺凌,试问白眉道人如何能忍下这口气:“你!这就是道一教出来好徒弟,如此目无尊长!”
茅山掌门觉得墨淇没有说错,明面上还是要给白眉道人一个面子:“徒儿顽劣,老朽在这里替徒儿赔礼道歉,请白眉道友莫要跟劣徒计较。”
“哼!既然你们收拾不了端木瑾,今晚便由贫道出手,定要让你们见识一番龙虎山的厉害!”白眉道人怒气冲冲的关上房门,就是不给茅山掌门面子。
好不识趣的白眉道人,像白眉道人如此横冲直撞的脾气,将来是要吃大亏的,韩湘君今天是看了一出好戏:“有人上门挑衅,道长跟掌门要如何应对?”
茅山与龙虎山、崂山之间的斗争已有数百年,茅山掌门断不会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徒儿刚才做得对!如白眉道人那些人,就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墨淇原以为会受一顿责骂,没曾想是得到师父的认同,简直像除妖一般惊险:“嗯?师父不骂我?”
毕竟是一手抚养长大的徒弟,茅山掌门是舍不得打更愿意骂:“傻徒儿,别人有心来找茬,为师岂有胳膊往外拐的道理?”
经白眉道人出言挑衅一事,让茅山掌门与墨淇这两师徒更亲密,再无之前那般生分,想来亦是好事一件。
原本有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道理,白眉道人明显不会跟她们合作,韩湘君不会自讨没趣的送上门受人谩骂:“白眉道人想出风头,我们何不如他所愿?”
韩湘君是何想法,逃不过花想容的法眼:“小师妹就是一个鬼灵精,又在想捉弄人的坏主意,不过师兄这回同意你的看法。”
跟韩湘君认识之后,墨淇便知晓韩湘君是披着羊皮的狐狸,在看白眉道人的笑话这件事情上,他亦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不曾道出。
茅山掌门好歹是前辈,自然不会跟这些后辈一起胡闹:“你们怎能如此?不如我们今晚准备些糕点,看白眉道友如何大战端木瑾。”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连幸灾乐祸都如此清奇,还要边吃边看戏,韩湘君是自愧不如:“前辈果然是前辈,令湘君好生佩服。”
好话谁不爱听?茅山掌门捋了捋白胡子,唇边又是一抹奸笑,那模样仿佛就是一只狐狸成精。
今晚有白眉道人助阵,胜算最多还是在五五之数,何况端木瑾手上还有几个人质,韩湘君没有唤醒烛阴,而是在空间寻找她这些年收藏的法宝,只求在其中找出能对付端木瑾之物。
女娲剑,玄玉笛,古瑟,魄戒,灵丹妙药,许多灵石灵花……终于被她找到一块纯阳石,韩湘君观此块纯阳石上,有极其纯粹的纯阳之力,或许能克制端木瑾的力量。
空间里的物品都堆成几个小山堆,韩湘君找到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如封魔乾坤网,初阳铜锣……很多都有纯阳之力的法宝。
胜在法宝够多,就看端木瑾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些法宝的威力,韩湘君找出这些法宝,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结果如何,今晚揭晓。
天明至天黑,一天就此过去,悦来客栈的掌柜告诉常乐村村民,今晚会有大事发生,太阳还未下山,村民们已经躲在家里不出来,生怕因此丢了小命。
白眉道人吃饱喝足之后,更是大开房门,静等端木瑾的到来。
常乐村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端木瑾都会知晓,何况悦来客栈里有白眉道人在等着他,若他出现在悦来客栈便是自投罗网,若不出现在悦来客栈便是怕了白眉道人。
是以,端木瑾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放出公子玄、韩凉、江帆、连星、陆霖这五只厉鬼到悦来客栈,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五只厉鬼突然出现在悦来客栈,白眉道人想都不想便拿着铜钱剑冲出去,以斩杀厉鬼扬龙虎山之名。
见到来人是几个师兄之后,她在心里谩骂端木瑾卑鄙!韩湘君不得不取出玄玉笛吹奏净魔乐,一边拦住白眉道人,另一边以灵力净化几个师兄身上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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