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垂,闷雷阵阵,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
洛阳城内,荀或骑着马疾驰驶过一条条街巷,犹如一阵旋风一般。
后人只知他眼力过人,却鲜有人知,他的鼻子亦是格外灵敏。
仅凭着香囊留下的那细微的特殊香味儿,他便能相距很远的追逐马车。
可…当马儿行至最后的落脚点时,荀或不由得停下,因为眼前的乃是皇宫的入口——司马门!
望着眼前巍峨的宫墙,荀或下意识的触碰了下鼻子。
他以为自己闻错了。
“怎么会是司马门呢?”
荀或自言自语道。
可他…
可他明明能确定,自己没有闻错。
那…
那马车最后驶入的便是…便是这司马门后的皇宫了?
呼…
下意识的荀或呼出口气,他的眼眸低垂。
可只是过了一瞬间,他彷佛猜想到了什么。
“是啊…连我都会注意到玉林观,天子耳目繁多,又怎么可能对玉林观置若罔闻呢?”
“难道,就连天子也在试着了解玉林观,了解柳公子么!”
“咕冬”一声。
荀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可莫名的,他感觉…投身玉林观,这一步…他走对了!
…
…
任蔓跟着几名侍卫,快步登上四周甲士林立的阶梯,哪怕是没有来过这里,她也能猜想到,这里多半便是皇宫。
而一入宫,就有宫娥抱走了她的女儿刁秀儿。
不过,看她们的架势,并不像要为难刁秀儿…
那么?
她一个流亡民女,为何会被“请”入这天子所在的皇宫呢?
似乎…这皇宫与她的身份本就格格不入。
步入一处偏殿,与她想象中宫廷殿宇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琴棋书画摆在桌桉上,而桌桉的后面,端坐着一个身着黑色龙袍的男人。
任蔓怀着敬畏之心偷偷的去瞟向这个男人。
“见了陛下,还不下跪!”
骤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出,任蔓下意识的跪地,可那道尖锐的声音,她很熟悉…那不就是昔日来玉林观打探情报的那个黑衣人么?
那时,他以毒药威胁,换取到了她的一些话…
这一次却…
等等!
任蔓骤然想通了什么,那黑衣人难道是陛下派去的?那么…天子已经注意到玉林观了么?
下意识的…
任蔓浑身一阵颤粟,她竟不知,这是喜是悲?
寒夜寂静…
却见天子刘宏缓缓起身,行至窗前,衣带当风,他似乎是在遐想着什么。
忽然,他转过头来望向任蔓。
“起来吧!”
任蔓不敢起身,蹇硕走到她身旁将她扶了起来…
她的眼眸与刘宏的眼睛彼此互视,任蔓害怕,赶忙又躲闪了一下。
蹇硕则张口道:“你的女儿很安全,陛下也没有恶意!”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近来玉林观周围多出了许多官府衙役,一些妄图去玉林观捣乱的,均被拦了下来,这是陛下在保护玉林观的安全!”
听到这儿…
“啪嗒。”任蔓又跪下。“小女子,小女子替我家观主…多…多谢陛下…”
刘宏一如方才般的沉默,他转过身负手而立。
蹇硕则继续道:“今儿个陛下来这儿,是有一些话想要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这对你们玉林观,对你那柳观主只有好处!知道么?”
任蔓心如明镜,若是陛下想要对玉林观不利,哪需要这么麻烦?
…就是覆灭玉林观,也不过是动动手指那般简单。
可…陛下特地将她“请”来,到底是干嘛?
任蔓想不通,只能把头埋的更低。
就在这时,天子刘宏开口了。
“朕听闻,你们观主与河北无极甄家关系密切,昔日售卖胡器,今日囤积良马,此事,你可知晓?”
“知晓一些。”任蔓连连点头…
“朕要你细细说来!”刘宏坐回龙位上,像是要耐心的听。
长夜漫漫,有关“羽儿”的消息,他很有兴趣,也有的是时间。
任蔓迟疑了一下…
还是如实把有关柳羽如何与甄家结识;
甄家如何康慨解囊,拿出家产助柳羽囤积胡器;
双方如何因为胡风盛起而大赚一笔;
再有后面的…柳羽何时提出囤积良马,而甄家又怎么去囤积!
因为是面对天子…
任蔓不敢隐瞒,可她又太紧张了,这些事情说的很碎、很细。
一股脑的几乎全盘脱口。
天子刘宏面无表情,只负手安静的伫立,起初,他听得也是漫不经心,不过是一些道术卜算,只不过,他对羽儿如何能判断出那甄逸的夫人能生三男、五女很是好奇。
要知道,他刘宏哪怕在生皇子这件事儿上,拼尽了权利。
如今…明面上也唯独一个皇子辩!
可当他听到,羽儿囤积胡器,趁着宫内蔓延而出的一阵胡风,赚的盆满钵满时,他又满是疑窦。
还有囤积良马,这个更诡异!
刘宏的眼睛已经凝起,眼眸中闪烁出的是无限的好奇。
他当即插口问道:“你那柳观主如何就能预判出胡风将起?又如何能预判出马价暴涨。”
“小女子也不知道…”任蔓说的是实话,她摇了摇头。“在小女子…不…是在我们玉林观所有道徒,所有流民眼里,柳观主从来是能掐会算,就像是神仙下凡一般,很多话…他要么不说,要么一定会预判精准!至于一些事,他要么不做,可一旦做,那定然惊艳到所有人,小女子…不…是…是我们整个玉林观已经习惯了!”
呼…
习惯了!
究竟羽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能让整个玉林观之人将这“诡秘、玄奇”之事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轻轻的一声呼气。
刘宏的眼眸眯起,他的内心中季动连连,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能掐会算的人不成?
这是道术么?
亦或者是,羽儿从细微的时局变幻中窥探到了这些?
如果是后者,这也太玄奇了吧!
要知道,设“騄骥厩丞”,征调各郡国良马,是黄河水患之下,刘宏为了最大程度的削弱灾民暴动时的战斗力,而临时做出的决策。
总不至于,一年前…羽儿就预测出了黄河水患,预测出水患后的民患,更预测出他刘宏会征调各郡国良马!
这…太诡异了!
刘宏没办法下结论,他发现,对这个“皇长子”,他越是试着去了解,羽儿身上就会出现越多的疑问。
羽儿就好像永远被包裹在一层神秘之中,让人看不懂,也看不透,甚至摸不着!
往往试着去拨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可面纱之下…是更神秘的面纱,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咕冬…”
天子刘宏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他继续问道:“那…囤积胡器,囤积马匹之后,你那位柳观主,又让玉林观和甄家囤积了些什么呢?”
“驴?”
“驴!”
刘宏一怔…
显然,他有些不可置信!
如果说囤积良马是因为预判到了“騄骥厩丞”的设立!
那么…囤积驴?
羽儿又预判到了什么呢?驴价也会暴涨么?
一时间,无数的问号萦绕在刘宏的脑门,他感觉有点儿眩晕,羽儿的这一番操作,委实是让他目眩神迷!
只是…
他又怎会知晓。
《资治通鉴》第五十八卷记载:
——春正月,初置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
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是岁,又驾四驴,帝躬自操辔,驱驰周旋;
京师转相彷效,驴价遂与马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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