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明,日头洒在了黑白色的房梁之上,古朴静谧的洛阳城郊,一处凄清萧瑟的农舍里。
曹操跪在桥玄的面前,而桥玄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细细的品读,宛若陷入了忘我。
这竹简,是柳羽留给曹操的那封。
从夏侯府出门,曹操先是去了蔡邕的府邸,可门子告知他,蔡邕并不在府中,曹操当即赶来了桥玄的草庐。
说起来,自打赴顿丘上任后,曹操有两年没有来拜见这位“引路人”。
这一次见到这位亦师亦友的“忘年交”,曹操只觉得时光如同落山的太阳,在垂暮的桥玄身上,表现得极为醒目。
没有梳理的头发散乱着,即使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及胸胡须也显得杂乱无章。
唯独那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昔日太学毕业时,乔子就为我罗列书单,让我闲暇之余去多读书,却不可拘泥于四书五经,要从《墨子》、《孙子兵法》中汲取营养,乔子书读万卷,势必能看懂这篇竹简中字里行间的深意,救我曹家于水火之中!”
曹操称呼桥玄为桥子,这是太学的规矩。
要知道,在那培养“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太学中,教课的老师统称为“子”。
具体称呼某一位时,则是用他的姓加上“子”,比如桥玄就是称呼为“桥子”,蔡邕称呼为“蔡子”,求学的太学生则统称为“学子”。
尽管太学毕业多年,可曹操依旧保持着“学子”对授业恩师的称呼,桥玄如此,蔡邕亦是如此。
呼…
一声轻叹…
桥玄已经完整看过一遍,他反问曹操。
“孟德,你看懂了么?”
曹操摇头,“弟子惭愧,不能参透…可父亲已经下狱,听说又被上了大刑,还望桥子指点迷津!求桥子救救家父吧!”
曹操的语气尽显哀婉之色。
可桥玄的眼眸中露出的确是一抹为难的神色,他像是参透了,却又因为有不得以的苦衷不能告诉曹操。
“陛下要的东西,你曹孟德给不了…孟德,恕我无能为力!”
曹操大吃一惊,膝行上前拼命叩头,额头上都要渗出血来。
原本而言,弟子跪师傅,合情合理,可…曹操这种不要命的叩头法,委实惊到了桥玄。
可…
桥玄的语气依旧坚定,似乎要用冷澹去回应曹操那稽颡之音。
“这里不是太尉府,我也不是太尉,孟德…你的叩首没有任何用!”
“可弟子只能来寻桥子,桥子不妨说说,这竹简中到底藏着什么深意?陛下究竟要什么?总得让弟子去尝试着准备一番哪!”
桥玄将竹简交回给曹操,一边摇头,一边走到门前。
“孟德,我累了,你还是回去吧…”
桥玄罕见的表情冷漠,他大袖一挥,农舍里的仆人会意,上前直接把曹操“请”了出去。
“桥子,桥子,求你教教我,教教我!”
曹操的哀求声,响彻这一方村舍,引起了无数人的瞩目!
黄昏时分,夕阳残照在斑驳的洛阳城门上,曹操暗然走过城门,看到城楼下围着大群百姓,人声嘈杂…不禁围了上去。
只见城门上贴着这次与宋皇后桉牵连者的名单。
赫然…父亲曹嵩的名字就在其中。
还有…还有族人曹鸾。
这位谯沛曹氏一族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时任永昌太守,前途无量的才俊,竟是位列珠链的榜首之位。
理由,仅仅是他与隐强侯宋奇有过生意的往来!
还有许多名字,曹操或多或少都认得,均是士人…其中不乏名声响彻九州的人物。
老百姓们莫不胆战心惊的交口私语。
“这算是第三次党锢之祸么?”
“珠链的人多是党人,却也不乏大鸿胪曹嵩这样宦官一派的,陛下究竟想要干什么?”
“听说宋皇后巫蛊之术,要珠链九族,陛下已经派西园军去扶风平陵,诛杀昔日的执金吾宋酆…可细细的算算,九族中,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陛下似乎也算这九族之一吧?”
窃窃私语声偶有传出…
只是,无人敢应答!
反观曹操,他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握紧那竹简的手也变得用力了许多。
他默默昂首聆听周围的话语,不禁喃喃:“陛下要的?我给不了?陛下究竟要干什么?”
“桥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羽弟这竹简又是什么意思?”
骤然,曹操展开那竹简,就在这宋皇后巫蛊一桉牵扯的名单下,曹操的目光再度扫过竹简内他读过无数次的内容。
——“和珅、纪晓岚,还有这个不知哪朝天子的乾隆?羽弟留下这一篇故事…他…他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没错…
柳羽留给曹操的竹简内,那密密麻麻的字眼中,记载的是一个故事,一个在曹操看来,不知道哪朝哪代出现过的故事!
一个曹操根本无法理解的故事!
…
…
洛阳郊外的农舍院落,桥玄的家仆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如今正直八月,秋收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秋种,秋种的内容是大麦与小麦。
一般而言,到“白露”的时候,可以先种低等田,“秋分”的时候再种中等田,到秋分之后十天,才可以种上等田。
尽管桥玄被罢黜,可他郊外的地均是上等田,便是为此,家仆还能闲暇一段时间。
只是…
与这些家仆的懒散、休闲截然不同,此刻坐在书房内的桥玄正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而他对面坐着的乃是同样被罢黜在家的蔡邕。
其实,昨夜蔡邕一晚上都在桥玄的府邸,便是商讨议论此宋皇后桉。
曹操的到来,算是一个小插曲…
蔡邕隐于帷幕之后,待得曹操离开,他方才走出。
“桥子可看懂了那封竹简?”
蔡邕当先问道。
曹操走后,桥玄便把竹简的内容详细讲述给蔡邕…
蔡邕懂了三分,却有七分诧异,当即主动询问。“这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故事!”
“不…这故事可不普通!”桥玄轻轻摆手,感慨道…“书写出此竹简之人,对陛下,对朝廷,对时局可谓通透至极…”
“那…”蔡邕接着问,“这竹简内撰写的故事里,乾隆、纪晓岚、和珅,这些名字…又有何深意?”
听到这儿,桥玄闪烁的眼珠子骤然一定,他缓缓起身,行至书架前,面朝书架上摆放着的密密麻麻的书卷。
似乎这些竹简带给桥玄无限的智慧与能量!
人言蔡邕藏书三千卷,殊不知,桥玄藏书更胜于蔡邕,这书房内密密麻麻摆放的藏书何止三千卷?
“伯皆呀伯皆…”
“你且看这忠贞、敢言的纪晓岚,不恰如你、我这等有理想、宏远的士人?”
“那贪墨钱财、权倾朝野,受天子恩宠的和珅不恰如当今宦官之首的曹节、王甫等人么?至于…这位虚构出的皇帝乾隆…”
嘶…
桥玄没有把话讲完。
可蔡邕却倒吸一口凉气,很明显…乾隆便是…
片刻之后,蔡邕缓了缓神儿,连忙接着问道:“那…这故事的深意是?”
桥玄沉吟一下,继而缓缓背出了这故事的最后六个字:
——“和珅倒,朝廷饱!”
言及此处,他加重了语调,整个人变得更加的严肃与认真。
——“宋皇后一桉,陛下看似是在珠链士人,可却将宦官一派的核心人物曹嵩下狱,陛下是在逼着曹操交代出他爹与那人的勾结、贪墨一事,陛下刀锋所指,不止是士人,更多的是…”
讲到这儿,蔡邕豁然明朗。
他的眼眸瞪大,嘴巴也张的硕大,当即…他吟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大长秋,曹节!”
原来…
原来陛下的目的,陛下刀锋所指的是…是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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