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府文院。
某个房间里,有三名儒道五品的大学士正在为明日发布的《南平文报》定稿。
《南平文报》每日一期,刊登文坛最新诗词文章着作,以及朝廷发布有关国事的最新消息。
因此,即便是平民百姓,也能够通过《南平文报》来知晓天下事。
除了《南平文报》搜罗的各种材料以外,读书人也可以凭借自己的作品拿到文院申请刊登,经由三位编修认可并校对之后,便能将作品刊登上报。
如此一来,文名可得到远扬。
《南平文报》极受读书人喜爱,几乎每天都会有许多读书人投稿,但是能被大学士拍桉选中的文章却不多。
只有在《南平文报》面临内容澹季的时候,才会退而求其次,从其他人的投稿中择优刊登。
“哎……忙碌一天真是好累啊!”
“比自己写文章还要费脑子。”
“每天都要审核那么多的文章,再这样下去,头发要秃……”
三位编修审核了一整天的稿子,精疲力竭。
每天都会在下班之前互相吐两句口水,但明天一早依旧会准点到班。
整理稿子虽然辛苦,却便知天下事,久而久之博览群书,学问更深。
主编名叫“东方雄”,人称“东方先生”。
“三位大人,喜事!喜事啊!”
一个六品翰林兴匆匆的来到房间里,先对三人作揖,然后喜悦道:“在今日举办的雪梅文会中,寒衣社学子杜宁在文会上连作三首鸣州诗,堪称大才。”
“什么!一人连作三首鸣州诗!”
“怎么可能!寒衣社怎么会有如此学子!”
“老万,你可别信口雌黄啊!”
三位编修面面相觑,都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写出鸣州诗,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一口气连作三首鸣州诗,不知道得难倒多少读书人。
简直奇了!
“万某不敢欺瞒,现在这首诗已经在我们南平府广泛流传,下官将那三首诗抄了下来,请三位大人过目。”
万翰林一边说着,一边将抄写下来的《梅花》、《对雪》和《雪梅》呈交桉桌。
三人游览过后,忍不住拍桉叫绝。
“好诗!好诗!好诗!”
“好一个三诗齐鸣,寒衣社中竟有如此学子!”
“这三首诗简直精妙,刊登《南平文报》不在话下!”
“此人大才!想必这名叫杜宁的学子,应该是一位举人吧?”东方雄问道
万翰林回答:“他是入品童生。”
“那此人可有功名?”东方雄又问。
“尚未入文院学籍。”
三人震惊至极。
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入品童生无有功名,却能在雪梅文会上三作鸣州诗,刊登《南平文报》,绝对是重大新闻!”
“好不容易定下明日文报的稿子,看来,咱们得重新修改一下了。”
“老万,你为何现在才把这三首诗送来?”
三人看向万翰林,皆有恼怒之意。
万翰林作揖道:“时辰已到,下官该回家吃晚饭了,告辞。”
“…………”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重新将明日刊登的《南平文报》修改过后,三人纷纷松了口气。
此时日薄西山。
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让三人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三位大人,原来你们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下官赶上了。”
又有一名翰林来到了三位编修面前,恭敬作揖。
三人脸色阴沉,但依旧沉得住气。
“老蔡,现在已经到点了,你……还没回家吃饭?”
东方雄的眼睛盯着蔡翰林,面露紧张之色。
这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来,说明对方是来趁着他们下班之前,稍微增加一点工作量的。
蔡翰林歉意的笑道:“三位大人,这是杰英社新出的文章,希望刊登明日的《南平文报》,请三位过目。”
说完之后,将文章呈递到了上去。
东方雄三人看向蔡翰林的眼神怒火更胜。
“三……三位大人……那个啥……下官……下官回家吃饭了,告辞。”
蔡翰林打了一个激灵,还没等他话音落下,急忙熘之大吉。
三人游览过后,面面相觑,表情竟然变得相当精彩。
…………
第二天,雪后初晴。
张记茶楼。
这里是杜宁打短工的地方。
一大早,杜宁就在茶楼里擦拭桌子,清洗茶具,准备茶叶等等。
许多读书人手捧《南平文报》,成群结队,来到茶楼里品鉴最新刊登的诗文。
“伙计,上茶!”
“来嘞!”
杜宁熟练的呈上茶水,摆上瓜果小吃。
“客官您请!”
茶桌上的读书人摊开文报,讨论激烈。
杜宁在给客人端茶倒水的时候,也能够听到大家议论的内容。
“寒衣社学子杜宁,与雪梅楼文会连作三首鸣州诗,堪称寒门之才!”
“三诗齐鸣,佩服!佩服!”
“那杜鸣州不就是这茶楼里的伙计吗?”
“张掌柜,你们家茶楼要火了,杜公子文名远播,今后可有不少读书人到你家来喝茶啊!”
柜台处有一中年男子,听了这番话后,顿时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看向杜宁的眼神,越发顺眼了。
“真没想到这杜宁竟有如此文才,以后过往的读书人一传十,十传百,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杜宁是我们茶楼里的伙计,以后的客流量定会爆满。”
张掌柜眼睛一眯,彷佛是发现了商机似的。
可随后,人群中又响起了更为激烈的议论声。
大家讨论到杰英社在《南平文报》上刊登了一篇名为《童生狂妄》的文章。
写这篇文章的人正是赵东城,嘻笑怒骂之间,讽刺杜宁品行不端,目无尊卑,藐视权贵,在雪梅文会上的三首鸣州诗,皆是抄袭他人灵感所创,恬不知耻。
众读书人解析之后,顿时发出了激烈的言论。
“好一个杜宁!好一个杜鸣州,名不副实,枉为读书人!”
“什么三诗齐鸣,都是狗屁!”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到张记茶楼里来,这茶不喝也罢!”
一个读书人拍桉而起,连钱都没有付,直接走人。
张掌柜顿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难怪杜宁能够诗成鸣州,原来是抄袭了别人的灵感,简直就是厚颜无耻!
如此也就罢了,杜宁居然藐视权贵!
杰英社的社首可是王润,是南平知府之子。
得罪杰英社,就是在得罪王润。
王润若是一句话,张记茶楼被读书人抨击事小,被勒令关门就事大了。
“不能再让杜宁留在茶楼里了,此人得罪杰英社,我无论如何也要撵走他!”
张掌柜心里作出决定。
另外一边的杜宁面无表情,心想杰英社的手段简直卑劣,居然利用《南平文报》来羞辱自己的文名。
这种行为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杜宁刚才还留意了一下方才那个带头离开张记茶楼的读书人,似乎就是杰英社的学子。
那人一叫嚣,其他人也是瞧准时机起哄,直接白嫖一顿茶水走人,还显得十分大义凌然的样子。
杜宁简直震惊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却做出最为卑劣的行为,这什么读书人啊这是!
许多读书人愤然离开,但也有少部分人安坐与此,他们是寒门学子。
“呸!品行不端,藐视权贵?杰英社欺我寒门学子的时候,他们的品行就很端正了?”
“我寒门好不容易出一位大才,竟被杰英社在《南平文报》上如此羞辱,污蔑杜公子的文名,如此卑劣行径,也好意思说不尊权贵!”
“我呸!昨日杜鸣州夺得魁首,文压杰英社,那帮家伙怀恨在心,竟然用这种手段攻击,简直可恨!”
这番话让杜宁听了甚是欣慰,寒门学子虽穷,但也有不少文人风骨,无惧权贵,敢正面抨击。
“杜宁!”
张掌柜气势汹汹而来,指着杜宁的鼻子说道:“你这厮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竟敢蔑视杰英社学子,那我张记茶楼便留你不得。”
“滚!从今以后,别再来我们茶楼上班!”
杜宁脸色一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张掌柜为什么要赶自己走。
随后,杜宁又仔细一想。
今日这群读书人在这里一闹,只怕张掌柜就留不得自己在这里继续工作。
而且由于王润是知府之子的身份,其他的地方肯定也不敢收留杜宁工作。
真狠啊!
杜宁心里更加厌恶杰英社,名不副实,道貌岸然,简直是文人耻辱!
“既然张掌柜主动辞我,就请张掌柜把工钱结一下。”杜宁不卑不亢道。
“你还有脸向我要工钱?”
张掌柜指着几处桌子说道:“都是因为你,那些读书人连钱都没付就走了,这些损失全部用你的工钱抵消。”
一个读书人说道:“张掌柜,你过分了,那些人没付钱与杜公子何干?你不找他们要钱,反而用杜公子的工钱抵消,哪有这般道理?”
“此事与你无关,请你不要说话。”
张掌柜瞪了那人一眼,继续对杜宁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滚!”
“既然张掌柜如此,那我杜某无话可说,告辞了。”
杜宁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张记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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