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时光被浪费在这段奔波的路上,还来不及看一眼盛夏的阳光和芍药花的花香,芍药的花瓣就已经开始慢慢掉落了。
几年未曾来过汴梁城,汴梁的街道比曾经似乎干净了,以前未曾留意过的街角也不记得曾经是不是这个样子的了。但唯一还记得的,是汴梁的皇宫门口的那个地方,那是她曾经逃出来的地方。
“小玖。”蓝季枢略带担心地叫着她。
玖橙回头过来朝他笑了笑,摇头说:“没事,我与你一起入宫吧。”
蓝季枢拿出一个面具来,玖橙愣了愣,那不是荼刖的面具还是谁的？她接过面具低头呆呆的看着,她记得她将这个留在了娄国,并未带出来,因为她想让荼刖等她回去。
“你之前说过,不想让荼刖离开你的,”蓝季枢安慰道,“荼刖是你的暗卫,他不会想一个人在娄国等你回来,他想跟着你,保护你。”
玖橙皱眉勾起一抹笑来,百感交集,“对不起荼刖,我该带你一起的。”
“戴上吧,荼刖会保护你的。”
玖橙点了点头,说:“季枢,谢谢你。”
“傻孩子,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
“找一个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消息的人。”
宁寿宫安静极了,碧柳静静地看着肖太后熟睡的脸,前几日的一场虚惊吓得她如今都还未缓过神来。她自小伺候肖太后,如今算一算也有十五年了,若是肖太后真的这么去了,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房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很轻很轻,却很快。碧柳还未听见脚步声便已听人声音,“碧柳。”
“嗯！”
碧柳惊地站了起来,回头便看见玖橙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眨了眨眼睛,呆呆地说:“天啊,奴婢竟然出现幻觉了,为什么奴婢看见郡主了？”
“就是我,肖太后怎么样了？”
碧柳又愣了愣,立刻欠身,“郡主！真的是郡主回来了！”
玖橙点了点头走了过去,碧柳侧身看向肖太后,轻轻拍了拍她,说:“太后,太后您快醒醒,您看这是谁来了！郡主回来看您了,是郡主回来了啊！”
“肖太后？”玖橙凑了过去,坐在肖太后的床榻旁边,她看见肖太后略带苍白的脸,紧张地说,“肖太后,我是小玖啊,我听说肖太后生病了就立马赶回来了,您听得见吗,肖太后？”
“碧柳,肖太后这是怎么了？”玖橙紧张地问。
碧柳忧心地说:“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嗜睡,肖太医看过好几次了,说是心病。”
“心病？”
碧柳点头,说:“怕是十一公主的事情给肖太后了打击,加上之前肖太后一直都为了郡主和九王爷的事情担忧。每日都睡不着,若是能睡五六个小时就算是好的了。”
“怎么会这样？肖太后……”
“郡主也不必太过担忧,肖太医说了,太后能睡反倒是好的,等精神起来了,调理调理便也就好了。就怕太后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成日里担心大家。”
玖橙点头问道:“太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一般早上都是醒着的。”
“那我明儿早晨再来。”
“郡主不住这儿？”
玖橙犹豫着,说:“我,去看看皇上。”
半日前,蓝季枢先带着玖橙去了一趟军营找林少津。林少津见到玖橙也有些吃惊,他说:“小姐如今这个时候过来,怕是不妥。”
“为何？”玖橙明知故问。
林少津将他们带到房里,小声说:“小姐,虽然皇上目前还未下任何旨意,但是却将军符直接给了九王爷。而且,最近皇上来军营的次数很多,也叫了太保入宫秘密商议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可能要对娄国下手了。”
玖橙屏住呼吸,她抓着蓝季枢的手微微用力,尽量平静地说:“安牧宸不会还未见过安可儿的尸体就随便出兵的。况且我们有证据证明,安可儿不是娄国的人杀害的。”
“没用的,皇上已经开始召集军队了,如今皇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玖橙看向蓝季枢,淡淡地问:“安牧宸,真的要攻打娄国吗？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
蓝季枢低声说:“我们入宫吧。”
玖橙是跟在蓝季枢身后悄悄入宫的,她先去了一趟宁寿宫,转头才去安可儿的微澜殿。
蓝季枢与安牧宸坐在一起,安牧宸靠在安可儿的棺材旁边,望着房顶上,没有任何感情地说:“九九,记得可儿第一次搬到微澜殿的时候吗？”
“太久了,不记得了。”
“朕也不记得了,但是这几天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来这么多年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她似乎只有七岁。是朕陪她一起来的,她很开心,在这里跑了好几圈。”
“是吗。”
安牧宸只呆呆地说:“朕这两年是不是对她的关心少了很多？前日柔贵妃与朕说了一件事情,朕这几日就一直在自责,柔贵妃也是。”
蓝季枢说:“听说柔贵妃病了,皇子也未保住。”
安牧宸点了点头,“是啊,她是因为自责,说是对不起朕。朕不怪她,身为贵妃,她应该如此。九九,你知道吗,原来可儿一直喜欢朕,不是对兄长的那种喜欢,是爱,是对一个男人的爱。”
蓝季枢还以为安牧宸知道,安牧宸奇怪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说:“原来你也知道,只有朕不知道。”
“皇上莫要自责。”
“朕的确要自责,都是朕的错。柔儿也是因为这个,怕事情暴露影响可儿的名誉才在朕面前说了要让可儿去和亲的话。”
安牧宸沉默一阵,仿佛是在回忆,也仿佛是在犹豫,他突然开口说:“朕说过,若是没有天大的事情,绝不会诏你回来。但是这次,你会帮朕吗？”
蓝季枢沉着脸,心有所思,他平淡地开口,说:“皇上要攻打娄国。”
十分肯定,就像安牧宸同样也十分肯定地回答了他的话一样。他的神情淡然,语气平淡,“是,这次我要御驾亲征,由你作为主帅。”
蓝季枢只是沉默。
许久,他有了一个决定,开口说道:“皇上,我跟小玖成婚了。”
安牧宸有一瞬间的发愣,蓝季枢又说:“她曾有过我们的孩子,可我却全然不知,就连那个孩子没了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是,是吗。”
“我曾为了皇上放弃过她,如今,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安牧宸苦笑一声,低头说:“你曾经,无论朕说什么,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只是会转过身去,然后再回来时带着成功。而如今不同了,是朕让你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你却从未要求过什么。九九,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朕的,朕再怎么任性你也由着,这一次,就这一次,就算朕最后一次请你帮忙,好嘛？”
就像安牧宸说的那样,他是任性的,而蓝季枢再了解不过了。他轻声问道:“皇上会去相信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吗？”
“不会。”
“小玖也一样。”
安牧宸微愣,他仰头靠了下去,呆呆地说:“你真的不愿意帮朕？小玖在你心中,如今已有这样的地位了吗？”
蓝季枢想也不想便说:“是,她很重要,一直都是,只是我发现的很晚。”
“可你曾将她推向朕。”
“那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蓝季枢微微皱眉,说,“为了弥补,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挽回。皇上,恕罪。”
安牧宸苦笑一声,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命令蓝季枢？这个天下都是蓝季枢为他打回来的,他又有什么理由去责备？
蓝季枢依旧陪着他,直到夜深。
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蓝季枢微微抬头,安牧宸愣了愣,“谁？”
“皇上,”玖橙欠身行礼,“是我,玖橙。”
他惊讶地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玖橙将面具拿了下来,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蓝季枢旁边。
“你,你怎么没跟朕说你带小玖回来了？”
“现在说也来得及。”
安牧宸有些生气地侧开头,早知道他就躲起来了。玖橙却说:“皇上要攻打娄国？”
这两个人怎么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安牧宸略带生气的说:“嗯,朕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来劝朕了。”
蓝季枢拉住玖橙的手放在怀里,玖橙轻轻皱着眉头,说:“我刚去看了肖太后,说是病情已经稳定了。我本来想下个月肖太后寿辰时再过来为她贺寿的,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安牧宸握了握手,不说话,玖橙又说:“我离开昭国的时候恨过皇上,因为皇上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却说要封我为后。因为我身上的云牙符,所以才接近我的。”
“那还不是！”安牧宸瞪着蓝季枢,还不是你夫君出的主意！
“但是我现在无所谓了,想想若是我没有云牙符,也不会认识皇上,也不会认识季枢。皇上有多疼爱十一公主我很明白,在我身上体现得太多了。我是请求皇上不要攻打娄国的,昭国和娄国的友谊,能不能不要就这么破裂了。”
安牧宸犹豫一阵,说:“小玖,这件事情你不要参与。朕不管是不是甘奕乔直接指派的人,也一定是娄国派来的人干的！朕可以放过你,不对你下手,放你离开皇宫,但是你不要逼朕。”
“皇上是认真的？”
“是。”
“如果皇上有日知道不是娄国所为的话,会不会后悔？”
“朕永远不会后悔做的每一件事！”
玖橙点了点头,放开蓝季枢的手站了起来,她走到棺材前面朝着安可儿三鞠躬,表示敬意。她慢慢转身过去,说:“皇上既然如此决定了,玖橙就接下这条战书,即便是皇上派昭国的战神前来,我古玖橙也不害怕。”
“小玖,你根本不必参与这件事情,这与你无关。”安牧宸急忙说。
“怎么会无关？”玖橙无奈地笑道,“我啊,是娄国女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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